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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紫应了一声，声音已经很微弱了。
文晟舔舔嘴唇，“四哥最霸道，只要他看中的东西总要据为己有，一点也不像做哥哥的人。可惜那时候我年纪小，打也打不过他，骂也骂不过他……但是我不甘心，想了个法子。你知道我想出了什么法子么？”
赵紫神智模糊，忽然听文晟提到四王爷，不由得愣了一。那个四王爷他是见过的，总是一副温和雍容的模样。一样的温和，满朝文武，只有大将军才是真正的从骨子里泛出的温和。四王爷是枭雄。被文晟的话勾起兴致，摇头笑道：“我不信，四王爷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栽在你手上。”
文晟等的就是赵紫这句话，“我可没有骗你，别看四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他也有最害怕的东西。他怕的是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最怕我二哥了，只要是二哥说的话，他从来都不敢反驳。父皇的梅园谁都不敢进，四哥知道二哥最喜欢梅花，二话不说就悄悄的带着二哥进去了。”
赵紫在文晟耳边呵了一口气，“傻瓜，那叫害怕么？四王爷这样做，分明是将太子放在心坎上了。唉，怎么也想不到，现在他和太子水火不容，小时候竟会是最爱重太子的人……若不是知道阿晟不会撒谎，我可一点也不相信了。嗯，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做的！”最后一句话赵紫说得很轻。
文晟笑了起来，“是啊，别说你不信，连我也是不信的。可是那时候我才四岁，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只知道四哥见到二哥的表情跟父皇见到舅舅一样，便经常去跟二哥诉苦。二哥心最软了，每次我一跟二哥诉苦，二哥就不给四哥好脸色。阿紫是没有看到四哥的那张脸，跟打翻了杂货铺似的，红的绿的白的都有。”
赵紫眉毛在笑，眼睛在笑，“是啊，可惜了那时我没有看到，四王爷的脸色一定好看得很。以前我一直认为阿晟是不擅言辞的人，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阿晟的这番话，真比什么灵丹妙药还有用，我身上一点也不疼了。”
文晟被赵紫说破心思，脸上顿时一热，“阿紫这么聪明的人，想一想就明白了……你千万不要睡着，我们要活着出去。”
“嗯，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赵紫声音虽然微弱，但在这空旷的山洞里回响起来，竟像波涛拍击岩石，直可削金断玉！
文晟深深吸一口气，身子像箭一样激射出去。水越来越多，原本只是一条小溪，现在竟成了一条小河，叮叮咚咚，山洞里没有一处是没有水的。文晟睁大眼睛，专挑那些立在水中的高大的石笋落脚。忽然黑暗中亮起两点黄｜色的光芒，文晟去得又急，差点撞了上去，连忙在空中扭转身子，硬生生落在了别处。
那两颗淡黄的珠子闪动了一，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文晟惊出一身冷汗，“那是什么东西？”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两点黄光又亮了起来，竟然就在他们脚下，一股阴冷潮湿的水气从下边扑了上来。文晟一脚踢了过去，哗啦一声巨响，腥臭的水溅了一头一脸。那两点黄光闪了一下又不见了。文晟这才知道那两点黄光不是什么宝石，它是一对眼睛，可是什么样的怪物才会有鸽蛋一样大的眼睛？
“难道水里当真有毒龙？”
赵紫沉吟，“它身上有鳞甲，不是蛇就是鳄鱼。”
文晟是真正的养尊处优，“鳄鱼事什么东西？”咬牙，“就是毒龙，我也把它的皮剥下来。”
文晟没有和那些冰冷的怪物打过交道，赵紫却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厉害，尤其是长得这么大的怪物。它们身上的鳞甲比战士的盔甲还要坚硬，没有利器，简直就是送死。“或许可以想个法子……”赵紫沉吟，他已经清楚的看到了前方石头的形状，不再是黑乎乎一团，有光线，洞口就在不远处。水面缓缓波动起来，赵紫蹙眉，要怎样做才能引开水下的怪物。远目望去，距离洞口的还有一丈远，已经没有石笋可以落脚了。“阿晟，你的水性怎样？”
文晟紧紧盯着脚下，“这样浅的水，淹不死我。”
“嗯，待会我会将那怪物赶到一边，你就赶紧往洞口游去，一丈远，你能游得过去。”
文晟转头看着赵紫，赵紫的脸隐在黑暗里，模模糊糊。阿紫纵然聪明，也不能手无寸铁的将这个怪物赶到别处去。“阿紫有什么法子？”
赵紫抿唇一笑，“佛曰不可说。你信不信我？”
文晟微笑道：“我若连你也不信，就没有可信的人了。阿紫，你答应过的我，我们都要活着出去。”
“什么时候我说过的话不算话了？”赵紫声音又快又急，似乎生气了。文晟正悔恨自己说话不知道分寸，又惹恼了他。忽然身子被人用力推了一下，耳边哗啦一声巨响，竟然落在了水里。大叫糟糕，他想过自己会死在战场上，会死在刺客的暗杀中，就从来没想到他竟会死在怪物的口里。惊怒之下，也不急着逃走了，手掌蓄满力道，只待那怪物游过来便一掌毙了他。等了一阵，身边水波急剧晃动，那怪物竟不游过来吃了他。腥臭的水中，隐隐闻到一股血腥。
他想到了赵紫的话，“待会我会将那怪物赶到一边……”文晟终于明白，赵紫是用什么法子将那怪物赶到一边了。大怒，赵紫，你居然骗我！
赵紫比文晟更早落水，他脚上的布条早已被他扯断，一缕血腥在水上缓缓飘散开去。那鳄鱼果然舍了文晟，朝他游了过来。近在咫尺，巨大的獠牙像匕首一样闪着惨白色的光芒，青蓝色的鳞甲像一面面粗糙的镜子。饶是赵紫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与这样大的鳄鱼眼对眼，还是惊得脸色发白。连忙侧过身子，闪过了鳄鱼的利齿，青蓝色的鳞甲险险划过脸庞，闻之欲呕。赵紫摸到腰间软鞭，抖了出来。赵紫手握软鞭，紧紧盯着那鳄鱼。鳄鱼一击不中，竟然不再游过来，只在附近打转，一双黄惨惨的眼睛死死盯住赵紫，似乎赵紫已经成了它的盘中餐。那双眼睛让赵紫想到了黑夜里的鬼火，他现在便是在阎王殿门口打转。
胸口越来越闷，猛然一惊，赵紫忽然明白鳄鱼为什么不再游过来了，它在等，等他浮出水面换气的空隙。咬牙，这个畜生，竟然这样聪明。一掌劈了过去，趁那鳄鱼退开的瞬间快速向水面游去，刚刚吸了口气，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向他扑了过来，是那畜生的嘴。赵紫避无可避，他看到了巨大的交错的獠牙。微微一笑，此时文晟已经逃出去了。
忽然一个黑影扑到鳄鱼身上，硬生生板住了它大张的双颚。赵紫眼睛睁得大大的，比葬身鳄腹更吃惊，居然是文晟。很想破口大骂，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骂出来。抖开软鞭，狠狠击上了鳄鱼的双眼。水里登时多了一抹暗红。鳄鱼的嘶吼在山洞里回响，拍击到洞壁又反击回来，一波又一波，夹着腥臭血腥，简直让人昏厥。
文晟被鳄鱼甩了下来，赵紫卷住文晟身子，将他甩到了高高的石笋上。文晟借力打力，一掌击在松动的岩石上，岩石禁受不住这一重击，摇晃了一下轰然坠入水中。鳄鱼受了惊吓，不敢再动，流着血的眼睛正正对着赵紫。一人一鳄，就这样在水面对峙着。
赵紫微微一笑，他看到文晟对他做了个手势。呼的一声，赵紫将手里的鞭子朝他掷了过去。文晟接得很稳，不发一点声响。水波漾起的光迷了赵紫的眼，他只看到文晟笑了一笑，温柔又茹血的笑容。电光火石，等赵紫看清的时候，文晟的鞭子已经紧紧勒住了鳄鱼的脖子。
鳄鱼拼命拍打水面，钢鞭一样的尾巴扫得石屑纷纷落下。赵紫小心的躲开落下的岩石，刷的一声，银鞭同样勒住了鳄鱼的脖子。两人交错用力，方才张牙舞爪的鳄鱼现今成了被蛛网网住的小虫，垂死挣扎。
两人紧紧盯着它，一刻也不敢放松。牢牢握住手里的鞭子，像握住生命一样慎重。
终于鳄鱼不再挣扎，翻滚的水面渐渐平静下来。赵紫犹不放心，摸到一块石头，当作暗器向鳄鱼打去。噗的一声闷响，流血的眼睛被打成一个黑糊糊的小洞。鳄鱼一动不动，看来确是死透了。
赵紫长长呼了口气，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静静的往水里沉了下去。神智昏沉中，一人稳稳的抱住了他。
第五章
上
赵紫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了，明晃晃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成了一个个铜钱大的小光点。赵紫茫茫然，一时不知自己到了哪里。四周鸟鸣幽幽，文晟却不在身边。叹一口气，挣扎起身，脚却是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淋淋鲜血已经染红了布条。
“你受了伤，还不安分的乱动。”一声呵斥传进耳里，赵紫眼前一花，文晟已经掠了过来。眉毛倒竖，一脸怒色。赵紫忽然想到了小包子，文晟眉眼都皱到了一起，不像包子又像什么。
“你……你还笑。”文晟又气又恼，脸蛋涨得红红的，却又拿赵紫没有办法，只得气哼哼的将他拉了过来，靠在自己身上。他的脸色虽不好看，动作却温柔得很。
“你去了哪里？”
文晟将手上黑糊糊的一团东西敷在赵紫伤口上，头也不抬，“我去找药草，你这伤再不敷药，以后就走不了路了。”
赵紫笑嘻嘻，“真想不到我的小王爷居然还懂得找草药。”
文晟眉毛一扬，“这有什么，行军打仗的人哪个不懂得几味草药。我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了这些。你先忍一忍，回去了我再让御医给你治。”
赵紫叹一口气，“自从那鳄鱼口里逃得性命之后，还有什么是我忍不了的？”看看四周，高低错落，狼藉一片，“这里像是小须山，但仔细看看又不大像。”
文晟为赵紫包扎好伤口，仔细看了一阵，“嗯，是小须山，兴许是那场地震闹的。你看，那树根上还带着泥，原先是长在那里的，现在居然跑到了上头。我猜着，上面的岩石肯定也有不少砸了下，地上也有不少裂缝，龟背似的。我们不就是掉到了地缝下面么……”文晟声音越来越轻柔，兴许想到了在山洞中的奇遇。赵紫何尝不是这样，与那鳄鱼搏斗时固然惊险无比，但惊险之中又有无法形容的甜蜜。文晟想了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赵紫笑吟吟，“本来背上有些痛，现在一点也不痛了，小王爷的药当真有效。”
文晟嗯了一声，眼中掠过一抹忧色。“若是你不救我，就不会伤成这样了。”
赵紫慢慢地道：“我不会看着你死。”
文晟出了一会神，忽然眼角又染上薄怒，“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死，难道我就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么？你……你居然骗我……”他真是恼得很了，蹙眉瞪着赵紫，再不说话。
赵紫也说不出话来，文晟这一句话将他的心都化开了，他自来到这人世，就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贴心的话。一瞬间，他忘了权势，忘了富贵，一颗心里只容得下文晟一个人。低低的道：“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不骗你。”定定看着文晟，“一起生，一起死！”
文晟愣了一下，忽而笑了，用力点一点头，“一起生，一起死！”
原来的一条小路已经看不见了，到处都是倒塌的岩石树木。文晟背起赵紫，专捡平坦的地方下落。忽然前面的路断了开来，文晟险险刹住脚步，几颗小石头从脚边滚了下去，久久才听见一声微弱的响动。两人深受其害，对看一眼，不由得头皮发麻。文晟虽然熟悉地形，但此时面目全非，他也只能凭运气了。转过左边的山路，原本这里还有一条小路，现在却凭空立起一块山石，那块山石无比光滑，简直像一面屏风，立在天地之间。
文晟沉吟，用一条长藤把赵紫牢牢与自己绑在一起。低声道：“我要上去了，你抱住我，可不能松开。”
赵紫眉眼弯弯，“我可不会松开。”
文晟提气一冲，踏着突出的石头飞身而上，倏忽落下，一沾即走。
“你飞得真稳，好像坐在鸟儿身上一样。”赵紫手指卷着文晟的发把玩，格格笑道。
文晟抓住一块石头稳住身子，一边换气一边笑道：“别闹别闹，万一我失了手，咱们就像这石头一样，骨碌碌滚到下面去了。”
赵紫清脆的声音被强风吹得飘飘荡荡，“那也好得很，此处山林幽静，就是失了肉身魂魄也不会飞散了。”
文晟听他说话精神，也放下心来，乐得陪他拌嘴，微微笑道：“阿紫倒有悟性，我却是俗人一个。”
脚上用力，像只大鸟一样飞了起来。万丈山石前，只见两人衣袂翻飞，口中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