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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间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是因为情这个东西原不能隔得太远。时间和空间可以冲淡一切,尤其是人的感情。爱恋的,仇恨的,亲的热的在这条大河里稍微的涮一涮立刻就涤出了本色儿。多少海誓山盟都半路夭折免不了被毁灭的命运,何况那没根没叶的浮萍。可是也有那心里始终存着点妄想,一点点浮萍的影子都能在心里生根发芽的人。这样的人苦啊,苦就苦在那点痴心。
北京城最大的新华书店,各色的音乐舞蹈戏剧的资料书籍排了满满当当的一层大楼。刘东在舞蹈专柜跟前溜达了一个上午了,翻翻找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看见任何和芭蕾有关的东西都觉得亲切。看见那些立着脚尖伸展着长腿华丽优美的舞者心就会莫名的柔软。仿佛洺石的影子就在那些舞者当中,他的洺石,阳光下会笑的花。
音像区里,站在一大排的碟片前,刘东抚摸着跟前那一叠芭蕾舞剧。封面上,洺石意气风发。这种版本的已经买了好几盘了,但是刘东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欲望。只要是休息,就不由自主地逛书店音像店,大大小小的书店他都逛遍了。总是芭蕾专区,总是寻找熟悉的人影。看到了就不由自主地伸手,一买再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点小小的安慰。抚摸着神采飞扬的洺石,刘东苦涩的笑。石头,我用这样的方式靠近你,你不要笑话我。这辈子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对你说,其实我爱你。
忽然,清朗悦耳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刘东被针扎了似的猛回头。洺石!
洺石也看见了他,惊愕的后半句话咽了进去。两个人傻傻的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不像是几步之遥的距离,倒像是一场恍惚的梦。
面前的洺石一身浅色夏装,头发没有束起来,发梢随意的搭在肩上。还是那样清秀,还是那样优雅,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只是瘦了。他身边的女孩清秀可人,娇小的样子让人心疼。
心掉了,找不着了。眼前的两个人简直就是金童玉女的现实版。刘东苦涩的笑着,抬起手打招呼:“洺石,好久不见了。嘿嘿~~”
“是谁啊?”刘东的笑容有点吓人,洺石身边的女孩怯怯的拉拉出神的洺石。
洺石死死的看着刘东,眼神里汹涌着太多的东西。女孩的话没有人回答,刘东和洺石呆呆的对望着,恍若隔世。苦着熬着想着的,就这么不期而遇了。什么都来不及整理,就这样面对面的,该说的不该说得都出不了口。
“我还有事,先走了。”看着那女孩挽在洺石手臂上胳膊,刘东知道最应该消失的是自己。匆匆得很丢脸的逃跑了,没有勇气再回头。
看着他就这样和自己擦肩而过,看着他很快的消失在自动扶梯上,消失在人群里,洺石慢慢得靠在书架上。好累,连呼吸都没力气。原以为时过境迁,不再见面就会慢慢淡忘。但是,没有。那个人,那个影子还是会狠狠地撞痛心脏。
“要不别看了,我们出去吃点什么吧?”洺石的神情让女孩不安,善解人意的拉着他小声的建议。本来说好是陪她来淘碟的,但是现在的洺石肯定没有兴致了。
洺石木然的点点头。
日式的小寿司店,临街而建。窗明几净得很是可爱。两个人坐在窗前,女孩拿起菜单看了看,问洺石:“你想吃什么?”
“荷包蛋。”洺石脱口而出,让女孩和店员都愣了。
女孩很为难的说:“人家不卖这个的。”
洺石恍然惊醒,有点脸红。“对不起。”
“洺石,你怎么了?”女孩疑惑的目光看过来。
洺石低下头,淡淡的:“没什么,我情绪不太好。对不起。”
女孩有些不悦,收敛了笑容不说话。洺石并没有觉察,垂着眼睛想自己的心事。直到忽然发现对面的女孩偏着头,泪眼婆娑。洺石有些慌,赶快拿过纸巾递过去,小声的哄:“你怎么啦?别哭。”
女孩小声的哽咽:“我觉得你最近情绪不高才特意拉你出来玩,可是你这个样子,根本心不在焉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想起自己的事情有点烦。”轻声细语的道歉,洺石心里叹气。女孩很温婉也很娇,自小被人捧在手心的公主是受不了半点委屈的,需要瓷娃娃似的精心待着。可是……洺石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谦和文雅,对谁都细语温言,这才是洺石。那个气势汹汹任性骂人的是谁呢?那个忽怒忽笑,心思百转的人在哪呢?
女孩伸过手来,拉住洺石的手:“洺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看你这些日子魂不守舍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可以说给我听吗?”
握在手上的手是柔软的细腻的,小小的水葱似的指尖保养得完美精致。那是女孩子的手,秀美的典范。洺石呆呆地看着,想起另一双手。粗壮有力,手臂上的血管充满力量的鼓着。抓着手腕的时候几乎觉得要被他捏断了。那双手曾经遍体游移,曾经缠绕发丝,曾经在烟熏火燎里端出金黄可口的荷包蛋。
“洺石!你在想什么?”
洺石一惊,从沉思中醒过来,强自的扯出一丝笑容:“没有,没有啊!”
面前的女孩是多年的伙伴,在学校里就是最出色的一对,一起进了芭蕾舞团是最默契的搭档,年龄经历气质修养没有一点不般配,他们在一起是所有人的希望,甚至都没人给他们牵线搭桥开他们的玩笑,因为这是最顺理成章的事。可是,事情要是太顺理成章了反而觉得少了点什么。洺石就觉得中间少了一点什么,在经历一些不该经历的事以后,更明显的感觉出来。少了什么呢?也许就是少了那点混,那点坏,那点让自己可以任性放肆还可以被无限度包容的东西,少了渴望燃烧的激|情。
洺石轻轻的叹了口气。
***
宿舍里唯一的一台电视被刘东霸占着,那跳来跳去的芭蕾舞剧逼得那哥几个没办法,摇着大蒲扇坐在院子里门灯底下下棋顺带喂蚊子。哥几个一边下棋一边小声嘀咕。
“我说,这是怎么着了?啊?那根筋儿不对啦?”
“不知道。打从隔离回来就这模样,别是非典没染上,得大脑炎了?”
小赵一人给了一蒲扇:“少胡吣!看棋,将!”朝屋里看了一眼,没说话。
屋里,刘东坐在电视机对面,两只手捧着头,眼里的水珠一点一点地落在地上。电视上,洺石洒脱俊秀,修长的腿高飘的跳跃占满了舞台。这碟片每天都要在手里摸索好几遍的,刘东却每次也看不完。
洺石一个人坐在自家客厅里,手里的咖啡都凉了。电视里哗啦哗啦的唱着,洺石却根本听不见。洺石在心里反复的斗争着在做一个重要决定。手机就在手里拿着,只要动几下手指就能给他打个电话。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聊聊天气。
可以吗?他们是可以聊天气的人么?你到底想说什么?洺石看着手里的电话,指尖在那几个数字上摩挲着。你是想解释吧?解释那个女孩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告诉他不要难过。看着他离开的时候勾起的背,心里疼的像针在扎。他难过了,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要解释?难道你没有想过把顺理成章的事做下去吗?毕竟那才是正常的,是所有人都承认的。默许了人们善意的目光和玩笑,默许了女孩甜甜的笑容。是想彻底断了自己的念头。可是……洺石深深的垂下头,手臂慢慢的抱住了自己。
***
一连几天,洺石的心情很糟糕,说不清是烦恼还是难过,一股莫名的焦虑越来越沉重的压在心上,以至于在练功的时候都完全走神,该伸手的时候没伸手致使女伴很没形象的趴在地板上。女孩疼得直掉眼泪,更多的是委屈。洺石尴尬又羞愧,他犯的错误是幼儿园级别的。都怪那个混蛋刘东!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在服务区,混蛋他搞什么!发第一个信息的手都有点哆嗦,忐忑不安的等了他好几个小时没有回音。在灰心之后又鼓足勇气打电话,依然没有回音。洺石的心情也就从期待变成愤怒,伤心透顶又有些隐隐的不安。
黄昏时分正是上下班的高峰。还是那个路口,还是那个岗亭,人不对了。洺石停在路边很久了,默默地看着那个穿着制服背影很像他的警察在一丝不苟的指挥着。那个总是一抹坏笑,带着雪白的手套时刻准备着朝自己伸手的警察,初夏的阳光底下一个倒霉的司机。好像很久了,像发黄的底片。又好像就在昨天。
收回有点酸涩的眼睛,洺石打开了车门。这个人在那天到过自己家接刘东的,应该知道他的消息。终于下定了决心,洺石给自己鼓着劲,不过是打听一个朋友而已,我有事找他帮忙啊!事先给自己编了一堆的理由,车啊证啊什么的不都是事吗?
小赵拿起脚边的瓶子喝了口水,一眼看见了走过来的洺石。这不是跟刘东关一块的那个人吗?可真——亮!点了点头表示认识,小赵看着洺石清风似的走到跟前。
“对不起,我想问一下,刘东……”本来很平和温雅的态度,可是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有点不自在。
没等洺石说完,小赵赶紧说:“你找刘东啊?他没上班,歇了好几天了。”
洺石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反问:“歇了?他怎么了?”
“咳,就那个二百五,半夜不睡觉满大街溜达。看见一抢劫的上去就抓。你说你一个交通警察充什么巡警啊,结果抢劫犯抓着了自己也给那人捅了一刀,肚子都花开了。”
头顶上的太阳一下子变得激光一样刺眼,洺石摇晃了一下,眼前的人开始模糊。
“他在哪?哪个……医院?”声音虚得像是从棉花堆里飘出来的,洺石拼尽全力的镇定自己要听清楚对方的回答。
小赵正喝着水,喝完了一抹嘴:“没在医院,宿舍躺着呢!算那小子躲得快口子不深,缝了7针以后就出来了。”
洺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车子的,关上门以后趴在方向盘上半天动不了。满头满脸的汗不停的出,快要虚脱了。
***
院子里的扑克正打到生死关头,所以院门口站了个人谁也没注意到。
“对不起,请问刘东是住在这里吗?”声音很清亮就是有点犹豫,发声的人迟疑的看着院子里脑门子上贴了不少白纸条的三个人,不确定他们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找谁?”小赵听见了,在气壮山河的拍下一张牌之后回过头来,猛地吃了一惊。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可是门口站着的人像是一道柔和的光,亮眼!衣着精致气质沉静,眉眼像是画上去的。那二位也瞧见了,都愣着神看着。
洺石被三个光膀子穿条大裤衩的大老爷们盯得有点发毛,虽然说不是没见过可是洺石对这种粗俗扮相还是难以适应。勉强的又问了一句:“请问刘东在吗?”
“啊在在在! 找刘东是吧那屋里呢!刘东!”小赵立刻就认出了来人,一把把脸上的纸条揪下来,赶紧的跳起来直冲屋里。
刘东靠在床头上神情落寞的看着电视,要不是这芭蕾舞剧实在欣赏不了而且翻来覆去的就这一个,哥几个也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屋里。
小赵一巴掌拍在刘东脑袋上压低了嗓子:“你丫闷豆芽呢!人来了!”
刘东正沉在自己的心思里根本也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别开头不搭理他。小赵正打算骂他两句,一眼瞥见洺石已经挑开竹帘子进来了,立刻改了口陪着笑脸:“来来快坐,这屋里乱您别嫌弃。啊那什么你们先聊着,我们哥几个还没玩完呢!”临走之前暗地里补了刘东一脚。
等小赵从屋里出来,那二位一个劲埋怨你倒是拿件衣裳出来啊没看见来人了这个缺心眼啊!小赵瞪眼又不是大姑娘怕什么我不是也光呢嘛!再说人家又不是找你们的!三个人也没心思打牌了,脑袋顶着脑袋嘀咕。
“我估摸着,正主到了。”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这些日子刘东什么状况都看在眼里,要说那是刘东修养提高了自动自觉向高雅艺术靠拢,打死也不信。恐怕床头上贴着的海报才是病根。离着屋子远了一点,三个人小声说话。
“今儿快下班的时候他上我那去打听的,还是有心的。”
“那你倒是说话啊!起码让东子心里高兴高兴,没看这些日子都成瘪子啦?我可算看见害相思的了。”
“人家要是不来呢?那不更勾心思?再说我知道人家什么意思啊?”
“以前这事都是听说,也见过几个那样的。可我还是不太信东子是这个。是不是他们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