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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道:“太子爷明日可请了严嵩进宫来,只说请他讲解五经。
来了的时候,理合让座献茶。待奴婢先把一张椅子,砍去一只腿儿,再将锦披围住,自然是看不见的。复把一盏放在滚水之内煮至百滚,那盏儿自然是滚热的。烹上了茶,却不用茶船,就放在茶盘之上。待他来拿的时候,必然烫着了手。一时着热,必然身手齐动,那三腿的椅子一动,岂不连人翻倒?那奸贼一倒,那盏茶却难顾了,必定连茶也丢在一边。打碎了茶盏,爷即变起脸来,将他抓着去见皇上,说他欺负爷不在眼上,好意请他入宫讲经,优礼相待,他竟敢当面打碎了茶盏,就如亲打爷一般。那时另有说话,怕奸贼不赔爷的茶盏么?此际就大大的开口,要多少,随爷说就是了。若得了银子,将来送与海恩人。应剩下的,爷买果子吃也是好呢!”太子听了大喜,不觉手舞足蹈起来,说道:“妙计,妙计!即依计而行可也。”遂先令冯保去相府相请。
那严二看见是内宫的人,不敢怠慢,急急进内通报。是时严嵩正在书院坐着看书,只见严二来说:“青宫内侍冯公公要见。”严嵩便亲出来相迎,延入书院让座。冯保谦让道:“咱们是个下役,怎敢与太师相国对坐?这却不敢。”严嵩道:“公公乃是青宫近臣,理应坐下说话。”冯保还再让谢,方才就座。
严嵩便先向冯保面前请问了太子的安好,然后问道:“公公光降,有何见谕?”冯保道:“只因太子爷今岁就傅,所有五经俱未曾听过讲解。故特令咱家前来,敬请太师明日清晨进宫,太子爷亲诣叫太师讲解,故望太师明日光降。”严嵩道:“太子现有师傅,常在青宫侍读,怎么反唤老夫前往呢?”冯保道:“只因太傅不十分用心讲解经史,爷大不爱他,所以特请太师爷前往呢。”严嵩道:“既蒙太子宣召,明日恭赴就是。”冯保便作别回宫而来,对太子说知。太子道:“这事尽在你一人。
你可预备,切勿临时误事。”冯保道:“奴婢自当理会得来。”
次日清晨,严嵩竟不上朝,来到青宫。时冯保早已把那椅子并茶盏弄妥了,走在宫门候着。严嵩即便上前叫声:“冯公公,恁早起来了么?”冯保连忙说道:“太子候久了,请进里面相见。”严嵩便随着冯保而进。到了内面,只见太子坐在龙榻之上,见了嵩至,即忙起身迎谓道:“先生光降不易。”嵩便向上朝躬。太子急忙扶起道:“先生少礼。”吩咐冯保拿座位来。
嵩谦辞。太子道:“焉有不坐之理?请坐下说话。”嵩便谢恩坐下,冯保立在椅后,暗以自己的腿来顶住缺处,所以那椅子不动。
严嵩道:“蒙太子宣召,今早趋朝,不知太子有何指示?”
太子道:“孤昔者获咎,奉禁四载,于前日蒙皇上特恩赦宥,使孤就傅。惟太傅不善讲解五经,孤心厌之。故特召先生进宫求教,幸勿吝也。”严嵩道:“臣学浅才疏,不克司铎之任,还乞太子另宣有学之辈。”太子道:“久闻老先生博学宏才,淹贯诸经,故来求教,幸勿推却。”遂唤内侍送茶。那内侍即便捧了两盏茶来,先递与太子,随以眼色示意。太子会意,便拿了那一盏在手。余下那一盏,便是滚热的,送在严嵩面前。严嵩便将手来接,初时还只道是那茶水烫热的,不以为意,及拿在手内,如抓着一团红炭一般,哪里拿得住来?便将手一缩,早将那茶盏丢在一边去了。冯保在后面把脚放开,严嵩身子一动,那椅子就倒了,把他翻个筋斗,那茶竟溅着了太子的龙袍。太子此际强作怒容,骂道:“是何道理,在孤跟前撒泼么?冯保与我抓着,扯他去见皇上分剖道理。”只吓得严嵩魂不附体,即跪在地下,不住的磕头谢过,说道:“臣不觉失手,冒犯殿下,实不敢欺藐千岁,伏乞殿下原情。”太子怒道:“孤亦明白,你看孤年幼,所以当面欺藐是真。孤岂肯受你这一着的?去到皇上面前再说!”叱令冯保:“把严嵩带住,孤与彼一同面圣去。”冯保此际心中暗笑,哪里还肯放宽一线?把严嵩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袍服,一竟扯到大殿而来。太子随后押着,一同来到金銮。
此时早朝尚未曾散,文武看了不知何故,皆各惊疑。皇上一眼看见了,叱令冯保放手。冯保将严嵩松了,嵩即俯伏于地,头也不敢抬起。太子走到龙案之前,俯身下拜,与皇上请了圣安。皇上赐令平身,上殿侧坐。问道:“我儿不在青宫诵读,却与冯保把太师抓到殿庭,是何缘故?”太子奏道:“臣儿蒙父王特恩,令臣就傅。只因儿五经未谙为愧,故令冯保过相府,敬请严嵩进宫,讲解《诗经》。可奈这严嵩欺臣年幼,进得宫来,臣以师傅之礼相待,而严嵩竟敢把臣的茶盏当面打掷得粉碎,欺藐殊甚。所以特扯他来见陛下,伏乞陛下与臣作主。想相国欺臣,就是目无君上,乞陛下公断。”
帝闻奏,向严嵩道:“太子好意相延,进宫讲书,你何故擅把御用的茶盏掷打,是何道理?这就有罪不小了,你可知否?”
嵩叩首不迭,奏道:“臣奉青宫令旨相宜,即时趋赴,蒙殿下赐茶。此际臣实不知茶盏故意弄得滚热的,伸手来接,被烫失手,误将茶盏打碎是真。臣焉敢欺藐!伏乞皇上详察!”
帝闻言自思,此必冯保所为。但今日之事,惟有解开就是,便对太子道:“相国之失手本出于无心者。今已碎了,可令他赔还就是。”太子道:“明明是他有意将茶盏打碎的,今还说是茶盏故意弄得滚热,只这一语,便可以见矣!今蒙父皇训示,臣敢不遵。但嵩有惊驾之罪,不可因此以启将来诸臣不敬之端。伏乞皇上着令相国立即赔臣的盏价,并治以不敬之罪。”帝道:“我儿,你却要他赔还多少?”太子道:“臣只要他赔一千两就是。”帝便宣谕道:“相国,你不合误打碎了御盏。今着你赔还银子一千两,明日清晨缴到青宫去,并与太子负荆请罪。你本有不敬之罪,朕决不枉法,该着发往云南充军三年。但是朕今需人办事,特加恩典,着发在云南司过堂三日,以赎其罪。”
严嵩不敢再辩,只得叩谢天恩,各皆下殿。严嵩受了一肚子的屈气,抱恨回府而去不表。
再说太子与冯保大喜,回到青宫说道:“今日有以报海恩人矣。”冯保道:“爷太公道,皇上问爷要赔多少,爷就说该要数万,怎么只说一千两?如今有一千两,送于海恩人,却没有余剩的了。”太子笑道:“你我有衣有食,要他则甚?这就够了,不必妄求了。”
冯保口虽则应允,然心中实有不甘,自思:“亏我随着爷与娘娘,受了四载之苦,哪里去得一文半文来?今日有了这个机会,哪肯就此轻放了他?明日严嵩这老贼要来缴那一千两银子,待我故意将他受难,谅想他必要我相传的,待咱诈他一些银子用用,也是好的。想他们不知诈了人家的几万亿数,我却弄他三五百,可就似羊腿上拔去一根毛,有甚么相干?”主意已定,专待行事。自语之间,不觉天将傍晚,冯保伺候晚膳已毕,时已二鼓,各归安寝。然冯保把诈财之念思慕一夜,何曾合眼?
到了次早,天尚未明,即抽身起来,候严嵩缴银进来,好诈他一番。眼巴巴的望了半日,方才见那严二引着两人抬着一箱银子来到。冯保一见,故作起模样来,假意作睡熟的光景。
那严二走上前来,叫了几声“公公”,冯保只是不应。严二将他肩上拍了一下,冯保只作梦中惊觉的光景,骂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打我?”严二走上前去赔了个笑脸说道:“冯公公,是我。”冯保把眼揉了几揉道:“原来就是严二先生,休怪休怪。
到来作甚么?”严二道:“奉了太师之命,送一千两赔价银子到来。相烦通传一声,请殿下阅收。”冯保笑道:“很好,我们的规矩可带来了么?”严二听了,心中明白,便向袖中取了一锭银子,约有五两多重递上,道:“这是区区之意,幸勿嫌轻。”
冯保拿在手中一掷,掷到阶上去了,说道:“岂有此理!你们是充家人的,难道不知规矩么?你们丞相府中闹热得很,所以每遇内外官员禀见,就勒要三百两。我这里青宫冷淡,凡有要求见爷的,门包也是三百两。若是少了半毫,再休想见得着呢!”
严二听了不觉好笑。正是:彼来我往皆以理,今日冤家遇对头。
毕竟后来严二却与冯保多少银子,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怒杖奸臣获罪
却说严二听得冯保要他三百两银子的门包,不觉哑然而笑道:“公公休要取笑,若是嫌少,又加些就是。”冯保道:“谁与你作儿戏事?这是一定之例,少则不能见。只怕迟了日子,爷在主子跟前说声,你家丞相恐怕肩不起呢!”说罢,竟转身将要入内之意。
严二急急唤住,道:“公公,且请少留贵步,有事慢慢的商酌。”冯保怒道:“有什么商酌之处?只管在那里絮絮叨叨的,令人好不耐烦呢!”严二道:“如今身上却没有许多银子,故此要与公公商酌。”冯保道:“你只管说来看。”严二道:“我们实不晓青宫向有这个例,如今方才得知。若说三百两,就要回去与主人商酌送来如何?”冯保道:“不是要你主人的银子,是要你平日讹诈的。想你自从投在严府,十有余年,诈的银子盈千累万。今日里付我三百,只如毡上去下一根毛,有什么相干?
怎么说出这话来?想必要将你的主人来压咱家。好好的与我滚出去,这银子休想缴进去!”
严二见他如此说话,正是大拳打中了他的心坎,不得已道:“既蒙公公过爱,在下就送一百两过来就是。”冯保摇首道:“不中用,不中用,少了一厘,也不济事的!你自去商酌就是。”
严二道:“只是目下哪得银子如此方便,倘若误了期限,如何是好?”冯保道:“只要你肯出三百,我便肯挂个赊账的。你如情愿,这里有纸笔,你可写张借券来。”严二道:“如此可借一用。”冯保引他进到门房,给与纸笔,严二即便写了一纸借券,递与冯保观看。冯保接来一看,只见上写着:借券人严二,今因急需,借到冯保公公纹银三百两,约以本月内清还。恐后无凭,立券约以为存照。
嘉靖年月日严二亲笔冯保接了借约,问道:“几时交足?”严二道:“就依着这个月内便了。”冯保方才应允,把借券收了,然后才进内说知。
太子道:“你在外收了进来就是。”冯保领命,便出对严二说:“咱爷吩咐,就此收了便是。”严二即令人把一箱银子抬到大殿之上,对着冯保点验明白,方才作别。冯保道:“你的东道,是万延不得的。若失了信,咱却要与你算账呢!”严二唯唯应诺,恨恨而归不表。
再说冯保收了银子,进内禀知。太子道:“即令你将原银送到海恩人那里去,道我多多拜上。”冯保应诺。即时唤了两个内侍,把这一箱银子抬起,自己引路,望着海瑞衙中而来。
时海安正在闲立,冯保便将上项事情说知。海安急到里面说知,海瑞即忙出迎。
冯保令小侍把箱子抬到里面,与海瑞相见毕,说道:“幸不辱命,咱爷多多拜上。若是恩公有什么急需之处,不妨又来。
现在一千两,你可收下。”海瑞谢道:“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便望空拜谢,复向冯保致谢一番,说道:“今瑞在穷厄之际,叨蒙公公与殿下恩施,得济此急,海瑞惟有焚香顶祝,以报高厚耳,容日登堂叩谢。”冯保道:“区区意思,甚么相干,何必介意?若说到宫面谢,这却不用。主人曾有言,恐怕为严贼晓得,说是交结外臣,反为不美呢!”海瑞道:“如此,就烦公公转致就是。”冯保作别回宫而去,自不必说。
海瑞既得若干银子,便送到李夫人处,说是盘费。李夫人道:“哪用许多?不过二三百金足矣。”海瑞道:“剩下的以为读书膏火之资。”坚要全收,李夫人只得收下,择吉起程。海瑞吩咐家人即去雇备夫马。夫马停妥,话不多赘。
忽人来报:严嵩因为打碎青宫的御用茶盏,被青宫抓去面奏皇上,罚他赔了一千两银子。又说他惊驾,要发往云南充军三年,只因朝中无人办事,如今特加恩典,着发在老爷处过堂三日,权作三年。明日严相便来过堂,故此特着家人来禀说。
海瑞听了不觉大喜,手舞足蹈起来,笑道:“天呀,你真真报应不爽了!”又以手指着严府那边说道:“奸贼,你平日专权肆横,今日却有这个日子!”遂传了差役皂隶到来,吩咐道:“明日奸相严嵩过堂,你们只看我的眼色行事就是。若是叫你们拿下,你们便拿下。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