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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请千岁过目收下,俟海瑞回京之日,面奏圣上。”千岁道:“原来如此,将宝贝取来。”陈、周二位忙将宝贝捧上。徐爷看罢,赞道:“果然奇宝!我今日且收下,待老先生回来面奏罢。”海爷连忙辞出,回家收拾行李。次日天明,带了海洪、海安竟出帝城,直到张家湾,方晓得陈堂雇船去真定府。海爷思忖:“陈堂去真定府何事?必有诡计。”便雇船随后追寻。
且讲孙成向授吏科都给事,只为评本触怒朝廷,降职湖广荆州府理刑。今蒙圣恩升为都院左都御史,即日起程,吩咐左右开船。左右答应一声,扯起风篷,望帝都而来。一路威风,各处官员俱来迎接。
一日,来到武昌交界地方,迎头遇着张府家将蒋胜,带了十余名校尉,自己扮作钦差模样,看见前有一只官船上来,鸣锣掌号,船头金牌写道:“奉旨荣升都察院。”蒋胜知是孙爷,叫校尉问道:“来船可是荆州四府孙爷么?”船上应道:“正是!”校尉道:“既是孙爷,快报圣旨下。”孙爷闻知,心下疑惑:“朝廷既升我为都察院,为何又有圣旨到?”只得出船头接旨。蒋胜手捧假旨,宣读道:“咨你孙成,在任不法,逆旨欺君,实为有罪。着差官拿来解京。谢恩!”两班校尉动手,将孙爷除下冠带,加上锁链。
孙爷道:“钦差大人,我孙成逆旨欺君,有何凭据?”蒋胜道:“孙大人,这是朝廷旨意,谁敢有违?若论凭据,且到京中见驾分别便了。”孙爷内心暗想:“这必是张居正又弄了手脚,前来害我。但是海恩官在朝,如何不阻挡他?圣上吓!我孙成忠心为国,除奸去侯,你怎么昏昏不明,听信奸臣,诬陷忠良!”
不表孙爷被拿。这国舅陈堂捧了假旨,一路行来,到了真定府,地方官预备公馆。陈堂吩咐府县,较场搭起篷厂,好便开读圣旨。县官领了言语,忙去搭盖。海爷随后赶来,打听得知陈堂在较场搭厂,其中必有缘故。海爷道:“海洪、海安,你二人速跟我往较场察访。”
主仆三人,一路行来,只听得路上纷纷传说:今日钦差在较场监斩。海爷想道:“他杀什么官?”忙忙来到较场。
立了一会儿,见两人骑马飞奔前来。这边有一衙役问道:“来了么?”两个骑马应道:“来了!”衙役又道:“国舅爷在此等的不耐烦了。究竟那犯官几时到的?”骑马的道:“明早准到。”海爷暗想:“谁与陈堂作对,特私自出京,来此杀人”
此时天色将晚,海爷叫海洪寻饭店歇下。便叫海洪:“我前日叫你买链子、铁锁,可曾带来么?”海洪应道:“带来了。”
海爷道:“我明日要用你,你四更可得起来。”海洪道:“老爷又不上朝,四更起来何用?”海爷道:“你们不知,明早较场杀人,故此要早起。”海洪道:“他们杀人,与老爷何干?”海爷道:“我做朝廷耳目官,凡天下大小事情,都要查察。今陈堂私斩官员,我怎么不去打探?”主仆三人用完饭,各去安歇。
四更起来,忙忙梳洗。三人离了饭店,一路匆匆来到较场,不见有人。海洪道:“大人,来得太早了!”海爷道:“不要管他,只在此等他。”不上片时,早有人挨挨挤挤而来。众人道:“陈国舅来了!”海爷听说,抬头一看,只见八人扛着龙亭,亭中奉着诏书,陈国舅紧跟在后面,府县官员一齐来到法场。
海爷道:“海安!你去打听,杀的什么官,速速回报。我在龙亭边等你。你来寻我须高声喊叫。”海安领了言语,急急忙忙上前查问。
那亏了孙爷,被校尉拿来,一路悲苦,不知上京如何。看看来到真定,进入府城,见了一个差官,飞马而来。喝道:“太师有令,把犯官孙成绑赴法场。”校尉答应一声,忙把孙成绑起,抬到较场。报马先至较场,见太师报道:“绑到了!”海爷听见,忙问海洪道:“报什么?”海洪道:“听不仔细。”海爷道:“你跟我挨近。”海爷用尽平生之力,挨近龙亭旁边。众人道:“你这老人家挨近什么?难道也要看杀人么?”海爷道:“列位讲话欠通。你后生的看得,难道我老人就看不得了?”
众人说道:“不是如此说,只怕你老人家被人挤跌了。”海爷道:“不要你管。”
正在争论,只听得海安叫道:“海老爷在哪里?”海爷忙应道:“在这里!”海安听见,忙将手分开众人,挨到海爷身边,喊道:“老爷,不好了!杀的是荆州四府孙爷。”海爷听了此言,好似半天空打下霹雳,大吃一惊。一时人急计强,挤到龙亭边,伸出左手,就将圣旨抢在手中。要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孙刑厅死里逢生 陈国舅同条共贯
凶星炯炯吉星临,转难消殃喜不禁。
虎尾春冰难免祸,铁人际此也伤心。
话说海爷闻说是斩孙成,一时着急,忙将圣旨抢在手中。
看守的衙役大怒,喝道:“这是朝廷的旨意,你敢抢去么?”
几个人便把海爷擒住。海洪忙上前喝道:“呔!狗娘养的,眼珠都瞎了!这是朝廷耳目官海大人!你敢大胆么?”
那陈堂闻报,知有人抢去圣旨,正在发怒,忽听见说是海瑞,吃了一惊,忙上前叫道:“海刚老请了!”海爷只做不知,便说道:“我只道是谁,原来是国舅老爷。”陈堂道:“请问老先生到此何干?”海爷道:“我蒙皇上赐免朝一月到此,还要请问国舅告病在家,不知到此何干?”陈堂道:“弟奉圣旨到此。”海爷道:“你奉旨来的么?”走上前一把扭住,大叫:“海洪,拿链子来!”海爷接过链子,一头锁住陈堂项上,一头锁在自己项上,唬得文武官员沸反连天。海爷道:“海洪,你去把孙爷放了,请来相见。”海洪放了孙爷,同来相见。海爷大叫道:“文武各官听着:我乃京中耳目官海瑞。陈堂假旨私杀孙成,我今回京与他面圣。孙理刑仍回荆州供职,候旨定夺。”孙爷道:“老大人,晚生无老大人相救,今日一命丧九泉。”说罢跪下,叩头不止。海爷道:“先生你快起来,速速回任,不可在此耽搁。我前日看你在金銮殿上评本之时,何等侃侃议论,视死如归,怎的今日这等畏刀避箭的话?快去,快去!”
孙爷应道:“是。”换了朝服,上轿去了。
陈堂对海爷道:“刚老,你我做大臣的,把链子对锁着,像什么样?求刚老开了恩罢。”海瑞道:“国舅爷,我海瑞是没情面的,就是这样罢!”陈堂道:“刚老,链子不开也罢,把这旨意还了我罢。”海爷道:“我要问你,这旨意还是那里来的?
你若要圣旨,与你同到京师金銮殿上交割。请下船罢!”陈堂不肯走,海爷扯了便行。文武官员看了,又惊又好笑。
一日,孙爷回到荆州府,百姓闻知大喜,满路香花迎接。
孙爷进衙,即刻坐堂,叫禁子:“监中调出张明修公子见我。”
禁子禀道:“启老爷:三太爷署印时,就把公子放了。”孙爷大怒道:“那有这等事?皂快,你们合班都随我来!”
孙爷即刻上轿,一直来到张府,团团围住。管门人报,兄弟二人正不知何事,只见门公禀道:“公子,是四府孙成,不知怎的复了任,又把我家围住,今已进大堂了。”张家兄弟听了,魂飞魄散,好似上天无路,人地无门,只得硬着胆出来道:“晚生不知公祖到来,有失迎接,多多有罪。”孙爷道:“左右,拿链子来锁了!”左右如狼似虎,取出链子锁了兄弟二人,一路威风,转至衙门。
孙成立刻坐堂,叫把他兄弟带上来。二人跪下,道:“公祖大人在上,晚生兄弟叩见。”刑厅大怒道:“你等竟敢胆大回家受用么?推下打!”八条红签丢下,左右扯下二人,每人各打四十板,打得鲜血直流。孙爷吩咐收监不表。
再说海爷同陈堂来到京中,陈堂道:“海大人,弟的性命难保了,求老先生念同僚情面,将此事丢开吧。”海爷哈哈大笑,道:“陈堂陈国舅,说那里话来?你与张居正不肯开恩丢开孙成,叫海瑞如何丢开得你?不必多言,快走罢!”陈堂又打拱道:“求赐一顶小轿坐罢。”海瑞道:“论其理,我海瑞有旨意在身,我该坐轿,你该步行才是,如今念你是先帝母舅,我与你一同走罢。”
说话之间,已到朝门。早有人报知太监孙凤。孙凤大惊,来到朝门,遇着二人。孙凤含笑上前,说道:“海老先生久违了!这几日好么?”海爷应道:“叨福。”孙凤又对陈堂道:“老国舅,你老人家为什么这般光景?”陈堂道:“老公公吓,只为圣上旨意被刚老抢去了,又把老夫这般出丑。”孙凤道:“海老先生,这斩孙成的旨意,是咱家亲手打过朝廷的玉玺,拿来与咱家看一看。”海爷哈哈大笑道:“你要看么?这是海瑞抢的假的,怎敢与老公公看?如今不必多讲,总要呈奏万岁。”
三人正在谈说,只见张居正忙忙走到,面皮失色。见了海爷,深深一拱,道:“海老先生、老国舅,你二位做什么?”
海爷道:“老太师,是你写的斩孙成的旨意,这怎么就忘记了。”
太师道:“老夫未曾写什么旨意。”海爷道:“咦,你不曾写么?旨意现在,还敢强辩么?”居正道:“刚老请息怒,老夫知罪了。”海爷道:“你知道了么?”将手拿起登闻鼓槌乱打。
四人在朝门外沸反,朝内早已知闻。穿宫太监忙启奏:“万岁,今有耳目官海瑞与国舅陈堂、张太师,陈国舅与耳目官两两搭上铁链,在朝门外相打。”皇爷见奏疑惑,想道:“前日国舅告病在家,为什么与海瑞对头锁链?其中必有缘故。候朕升殿,传宣三卿进见,便知端的。”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叩丹墀三奸伏罪 临海表一纸征兵
象简朝天若辩奸,圣明纳谏赖忠言。
只缘蔓草除难尽,空负精心一寸丹。
再说皇爷闻内监启奏,耳目官海瑞与国舅陈堂在朝堂对头锁链,前来见驾,不知为何事情。皇爷令内侍传旨:“九卿科道速来见驾。”内侍领旨,忙忙出来传进百官,同入宫门。
皇帝登殿,诸臣朝见已毕,传旨:“陈、海二卿去了锁链,前来见驾。”海爷上前跪下:“臣耳目官海瑞见驾。”皇爷道:“爱卿平身。前日因卿寿诞,赐卿免朝,为何把陈国舅锁扭前来,又与张华盖争讼?”海爷道:“臣启万岁:臣蒙皇恩,免朝一月,只因出城还愿,听得沸沸扬扬,传说陈国舅到真定府。臣不知他到真定府何事,故此也到真定。只见较场中搭起篷厂,只说国舅奉旨杀官。臣想:‘臣是万岁耳目官,有事安敢不听不闻?’故此在那里打听。只见龙亭上奉着圣旨,臣知此旨是假的,故将此旨抢来,面奏万岁。”内侍取上圣旨,皇爷龙目一看,想道:“这也奇了!这笔迹是张先生的,玉玺是孙凤掌管的,那太师国舅是告病在家里,原来是私自出京,假传圣旨!论起来,他三人欺君假传圣旨的罪,就了不得。若不依律穷究,海恩官怎肯干休?不如且骗过忠臣一次,再来处治。”
皇爷正在迟疑,海爷又奏:“万岁,陈堂、孙凤、张居正,正是合伙欺君,不法已极,乞绑赴法场处斩,以正国法。”皇爷微微笑道:“海老爱卿,你难道不知么?这道旨意,是寡人命张先生写的,玉玺是寡人命孙凤打的,特差国舅出京。他三人无罪。”海爷道:“启万岁:臣是朝中耳目,因何真假不知!”
皇爷道:“海老爱卿,朕劝你世事之情,看破些吧!”海爷道:“臣该遵旨免究,但他三人有曹操之奸、董卓之权,今若不除,必有非常之变。”皇爷含笑道:“海先生,他三人都是寡人之命,怎好罪他?先生将就些吧!”海瑞道:“若是这等说,真是昏君了!”皇爷心中想道:“好个忠臣海瑞,真是铁面无私,不怕死。”便道:“海先生,你乃耳目之官,他三人行事瞒骗与你,应该定罪。传旨:将孙凤逐出朝门,永不复用!国舅陈堂除官在家,张居正降三级任事。钦哉,谢恩!”内侍传旨退朝。
皇爷下龙案,退入后宫去了。
海爷无奈,只得出朝,遇着徐千岁同祭酒杜爷特来迎接。
徐千岁道:“谢海爷救孙成之功。”又问:“皇爷怎样处治?”
海爷细细述了一遍,千岁作别而去。
二人同到衙中。海爷又说起朝中之事,无奈圣上十分隆宠,故此奸臣大胆。杜祭酒道:“看起来,张居正是扳不倒了。”海爷道:“我若扳不倒张居正,誓不为人。我要问你,不知陈三枚、周元表可曾出头吗?”杜爷道:“他二人只因搜宝回来,可似在路上冒了风寒,至今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