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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一条长长的被干扰的、·高能量的等离子体成扇形展开,穿过厚厚的漩涡的波纹,搅拌着,运动着,不断升温。想到你成长环境周围的那一条条星尘带与星河,你会觉得这一点非常奇怪。毕竟,NGC1097星系的射流将呈珠状分布的HII地区,像抹布擦过黑板一样,消灭得干干净净,给所有问题划上了句号。
NGC1097星系的数据清晰明确。我能用它做一篇好论文,也许还能给《天体物理学杂志》写封信。但是,对另外那些数据,我就没有新的专业途径可以处理了。这些底片来自距离银河中心更近的地方。这些信息用光速从外面传递进来,比膨胀的云团速度还快,并与指向地球的射线矢量构成一个小小的倾角。
今天下午我检查了一遍最新出来的在帕洛马山拍到的关于人马座A的底片。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迹象。没有多普勒膨胀,没有释放的气体。它们只是与卫星底片正好矛盾而已。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值得信赖的帕洛马,我们最大的陆地监测站,无法观察到任何异常情况。这意味着有人在高轨道将这些资料输入到我们的卫星镜头内:在靠近银河系中心的地方拍到这些底片,带到这里后,悄悄地滑人我们原来常用的宇宙探索装置中。这些底片反映出在模糊不清的尘土带后面,有尚不为我们所知的事情发生。那耍日烟如幻、火焰般热烈的气流需要一段更长的时间才能穿透那层黑色的笼罩。
屏幕上出现的这些明明白自的事实,沉默却又不容拒绝地告诉了我们NGC1097星系的谜底。以及只有我的眼睛才能看出的一种隐藏的联系。那些正竭力研究逐渐变暗的联体星或球状星群底片的科学家们也许会不耐烦地删去这些五彩斑斓、不速而至的画面,根本不会去用多普勒频移进行解码,根本不会去注意到右下方银河星系的尘土上那持续出现的斑驳的红色,因为他们也根本不会知道这会是什么地方。只有我才会将这些图片与NGC1097星系联系起来,猜出这群来势凶猛的黑洞能够对我们生存的这个弱小的行星做出怎样的破坏:烧尽它的臭氧层,用高能粒子冲击大地,将太阳笼罩在大气和尘土之中。
但是,将这一信息用这种方式传达过来实在太古怪、太——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呢——太“外星”了吧?也许这是他们所能最取的唯一途径:无声地、微妙地、间接地。用一种转弯抹角的类比来提示你,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比直截了当的声明更令人震惊。当然,这也许只是一个长长的信息中的~小段词组而已。从银河系中心离开时,他们接收到我们发出的无线电噪声,才知道我们的位置,所以他们将这些从一个特别的角度拍到的资料传送给了我们。这些数据本身,既粗糙又不会言语,当然不太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因此这些数据只能放在~定的情景中,如与NGC1097星系一起。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他们以前试过做这类事情吗?是怎样的一种奇怪的逻辑指导着这样一种方法?怎么……
让我一点一点来分析。有些数据我能用上,有些则用不上。也许再深入地看下去,再重新审视一番尘土飞扬的人马座图象,我就能从中看出这种血红色的膨胀的起因,从而证实上面的猜想。我得再看下去,努力找到通向我已猜到却无法证明的上述结论的桥梁。科学的标准严谨,无情,对谁都一样。我必须紧紧依靠这些数据,小心谨慎地进行比较、推理与对照,每前进两步就该退后一步。而且,不管我现在认为我知道多少,这些数据会引导我并指示我正确的方法在哪里。
离希尔街不远,有一个小小的基督教主教派教堂,每个星期五的黄昏时分就会举行一次圣餐会。我沉思着开车驶过周围霓虹闪烁的店铺,突然看见那家教堂的招牌,便停下车。在我随身携带的文件箱内放着NGC1097星系的底片,分级展现着不同的景象,如同一张张薄薄的变异细胞切片,此刻稳稳当当地被我夹在胳膊下。我迈人教堂。肃穆的栎木大门砰地一声在我身后合上。在教堂中间的座位上,有两位老人传递一只编织篮,正在进行圣餐礼拜中的奉献仪式。我在后排的一个位子上坐下来,有点无聊地打量起坐在我前面的教徒们来。他们零零落落东一个西一个地坐着,像一粒粒没有思维的星星。有一个人走近来,一汪黄灿灿的光在我眼前晃过。我将几枚硬币扔进去,激起篮底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声。我望着他们的后脑勺,如同望着当年熟悉的应答祷文,我可以无休无止地念下去,却同从前一样不知所云。尽管我不相信,但圣餐会依然存在。
有一个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是一个人的脑袋。通过一种三角测量法,我推断出它在靠近祭坛那血红色的灯光旁边,啊,我看到了,那是我儿子的老师。她全神贯注地倾听着。我眼睛望着她,耳朵也在听,但脑子里却在思考那个烦人的膨胀着旋转着的星系中心。
光线似乎暗淡下来。风琴声也沉寂了,“拿着吧,吃吧。这是……的血肉啊。”
哦,圣餐开始了。我等着轮到我。尽管我不相信,但圣餐会依然存在。人们按顺序站起身来,走向前去。
女教师也站起来;是的,是她,她是那种人:专门会写圈圈点点的评语,而且在写“i”时把上面的一点画成一个小圆圈。轻柔的风琴声渗入沉闷的空气。
轮到我的时候,我还在想着NGC1097,想着怎样撰写我的论文:一个个片断掠过我的脑海,金字塔形的论证过程已逐渐成形,使我差一点没看见座位尽头老人的手势。走向祭坛的路上,我意识到我还夹着我的文件箱,胳膊肘因为被挤压着,有点隐隐作痛。被压到的那个地方,是我在诊所里奉献过生命的一小部分,献出宝贵鲜血的地方。
我跪下去时将文件箱放在一边。向我走来的那个人穿着钻蓝与血红两色的长袍,跟几十年前我当祭坛儿童那会儿穿的大不一样了。当然在这样小型的仪式中没有侍僧。先是一盘威化饼干,接下去便是圣血。拿着吧,吃吧。一个生命延续着另一个生命。我能预见到我所肩负的重任,在我漫长的有生之年我将继续证明这个假想。
我把圣餐吞下,知道自己虽然不会相信它,但依然需要它。
我想到我的儿子,明白这些事件只是生命中的一个片断,谜团尚未完全揭开,我将永远不会真正地看到它的答案,作为一名宇航员,我只有生活在永远不完整的假设性的知识当中,因为科学并非最终结果,而是一个面对事实不断进行的冥想,“把它分解成词组”,让我们生命的句子堆积起来吧。
(陈笑郁 译)
《施劳丁格的猫咪》'美' 乔治·亚历克·埃芬戈 著
小巷对面的天空上悬着一弯明丽的蛾眉月,标志新的一月已经开始。杰汉几乎不满十二岁,尚不到戴面纱的年龄,但是她还是戴上了面纱。从前她从未在这么晚的时候独自外出过。她听到从远处传来阵阵庆贺声,那是神圣的斋月即将结束的三天庆祝活动。有两人经过小巷时飘来醉酒般的语声;另有两人在大声地、怒气冲冲地为某种蜜糖饼的价格而争论。对杰汉来说,嬉笑声和叫喊声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过去,她总喜欢开斋节;然而如今她已不再参加任何节庆活动,她也感到很奇怪,别的人居然仍在照例行事。过不多久,她对所有这一切都不问不闻了。今年,她必须践约与人相会,这比任何一个节日更重要。她叹着气,耸耸肩:明年此时又是节日。今晚,孤伶伶的她唯有一弯银月作伴,蓝黑色长袍里的身躯在不住地哆嗉。
杰汉·法提玛·阿苏菲往后退了几步,闪入小巷的更深处,那儿离月光更远。沿街两旁往日连人影也不见的人们现在肯定正在自得其乐。杰汉又哆嗦了一阵,等着。她等待的那一时刻将在破晓时分来临。现在天已暗到足以看得见月亮和第一批急于闪现的星星。在伊斯兰世界,当人们无法辨认黑线还是白线时,这时就是夜晚的开始;现在还不是夜晚。杰汉用左手裹紧长袍。右手的长袖里藏匿着一把锋利、寒光闪闪的、从她父亲房里取来的弯刀。
她感到饿了,真想用钱买点什么东西充饥,可是她身无分文。在布德扬,她这种年纪的姑娘们已开始自谋生路;杰汉不是其中之一。她环视四周,只见到污秽、潮湿、泥泞的铺在路面上的石块。小巷的臭气令她作呕。她等得好不耐烦,又感到寂寞和害怕。忽然,她的整个惨淡的世界似乎突然分崩离析成什么别的东西、某种完全陌生的东西,此时她见到的就更多。
杰汉·阿苏菲芳龄二十六。她身穿一套老式黑灰色羊毛衣,比流行样式长且庄重,但很适合一位年青聪明的物理学家。她不爱珠宝钻石,把一头黑发做成一条长辫垂在背后。她每天与杰出的老师和指导相伴,早晨却花很少时间将自己装扮得尽可能素雅。那是海森伯格的主意;那时候,谁会相信一个俏丽的女人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物理学家?不久,杰汉发觉她想不惹人注目是枉费心机,她的褐皮肤和口音一听就是一个外国人。她当然不是欧洲人。她可能带有地中海旁的中东人血统。大多数见过她的人都以为她可能是犹太人。这是德国的哥廷根,时间是1925年。
两年前在一篇论文中首次使用“量子力学”这一名称的卓越的马克思·博尔恩,正在主持哥廷根大学物理学家们的一个会议。他们正在讨论马克思·普莱恩克最近提出的关于他本人的放射理论概念。在新近问世的量子物理学领域,普莱恩克已经构思了某些基本的见解,然而他仍然采用牛顿力学阐释物质与光之间的关系。显而易见,这种做法未必合适,不过迄今尚未有更好的方法。在哥廷根会议上,帕斯库尔·约尔丹站起来讲话,介绍一种折衷的解决办法;但系主任博尔恩尚未来得及答复,沃纳·汉森伯格就大声地打起了喷嚏。
“你身体好吗,沃纳?”博尔恩问。
汉森伯格只摆摆一只手。约尔丹正想把话题接下去,汉森伯格又是一阵喷嚏。他的眼睛通红,眼泪从脸上往下掉。他显然很苦恼。他转向他的研究生助理,“杰汉,”他说,“请快给我准备一下,我得立刻离开。又是那种可恶的花粉热病。我想立即离席。”
会上另一人不同意,“但是这个讨论会——”
汉森伯格已站起身,“告诉普莱恩克见他妈的鬼去吧,叫他收起德布罗格利和他的物质波那套把戏。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些。”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房间。杰汉逗留了片刻,在她的日记里做了一些笔记。然后她跟着汉森伯格回到他们各自的寓所。
布德扬没有清真寺,但城里用围墙圈起来的居住区内却有许多。从高高的、古老的塔楼传来响亮的召唤声,要虔诚的信徒去做晨祷,“快来做祈祷,快来做祈祷!祈祷胜过睡觉!”? 杰汉靠在满是污垢的墙上,听到宣礼员一阵阵有节奏的呼叫,但她置之不理。她的双眸凝视着脚旁的尸体,那是一个年龄只比她大几岁的男孩的尸体,她曾在布德扬的什么地方见到过他,可是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的手依然握着那把将他砍死的血淋淋的刀子。
不一会儿,三个男人穿过巷口已挤得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三个男人严厉地盯住她。一个是警官;一个是卡迪,他专门解释如何将古老的伊斯兰戒律应用于现代生活;第三个是阿訇,祷告主持人,他刚从布德扬东门不远处的一个小清真寺赶到这儿。在围墙圈起来的居住区内,扒手、娼妓、小偷、杀人凶手们彼此可以为非作歹。布德扬的凶杀在城市的其余地方不会引起多大关注。
警官是个高个儿,腰粗膀圆,脸上长着浓密的黑络腮胡须,一双眼睛睡意朦胧。他感到诧异,因他管辖布德扬已有十五年,十五年来他从未碰到过如此年青女孩的杀人案。
卡迪年青,胡予刮得光光的,一眼就可看出,他对阿訇言听计从。这件案子究竟该由民事部门还是宗教权威处置还不清楚。
阿訇也是高个子,甚至比警官还高,但肩膀细而窄;不过他的细长不是禁欲主义之故。有两件事他很出名:他对与日常事务冲突有关的常识和他允许自己享受尽可能多的世俗乐趣。他对这件事也迷惑不解,很想知道其来龙去脉。他蓄着灰白的短须,他那柔和的棕色眼睛好像全都埋在皱纹的网络之中似的,这些皱纹正在慢慢地吞噬整张脸面。像警官那样,阿訇先前也是满脸浓密、乌黑的络腮胡须,然而精力旺盛的年代已是明日黄花。他现在看上去挺潇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