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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青茫然一瞥,斗然见那只右足敢情是赤着的,而左足端端穿着一只黑布鞋儿。
一个念头电闪而过,那老者疾哼一声,赤着的右足一点地,但闻“嗤”一声,君青寻声看时,却见一粒拳大的圆石被一点之下,竟作粉裂。
“您……您……铁脚仙!”
君青冲口说出。
老人面上徒然光彩一掠,双目泛出刺目的神光,口中沉声缓缓道:“陆倚官!”
君青轻呼一声,叫道:“陆老前辈,您真就是铁脚仙?”
陆倚官点点首:“不错,你可发现了端倪么!”
君青用力点点道:“是的,司徒青松原来如此——”
陆倚官沉重的点点头道:“举天之下,仅老夫一人装束如此,而那司徒青松实也应某种因素,是以误会于你啦……”
君青大声道:“那时晚辈无意中踢出一只鞋去击中之人。而后又蒙面四下乱闯。想是这两般巧合,司徒宫主不见我面,只见我的装束,是以误会连生!”
陆倚官一笑道:“真聪明。想来司徒青松此时仍不能释然于怀哩。”
君青怔怔的站在一边,呐呐道:“可是——可是陆前辈和司徒宫主有什么牵引吗?”
他实是由于忍受不住,是以有此一问。
陆倚官长叹一声,点点首道:“不错,这件事不但关于老友和他的恩仇,而且还大大牵涉到令尊岳铁马哩。”
君青咦了一声,陆倚官又自长叹一声。
半晌,陆倚官才接着道:“老夫隐身埋名近卅余年,这其中的一切,令尊知之最详,老夫一生闯荡江湖,不胜则亡,廿多年,无往不利,但令尊却在老夫临危之际,救我一命——”
“啊”!君青不能置信的呼了一声。
陆倚官也不多言,沉吟在一起。
君青奇异的看着他,只见他面上神色莫辨,似在思索一个极端的难题。
蓦然陆倚官双目一凝,抬起头来对君青道:“老夫知你对方才之言决不能于以置信,老夫且问你,司徒青松和你对过一掌,他的功夫怎样?”
君青想也不想,脱口答道:“此人功夫乃属纯阴,内力稳健——”
此语一出,连他自己也不由大奇,想不透为何自己对武术一道思想竟是如此完善。
陆倚官称赞似的点头,紧接着问道:“老实说!是他的功力深浅?”
君青一怔,他此时才开始想到陆倚官问此话的用意,于是他认真的思索一刻。
陆倚官面色凝重的望着他,君青突然开口道:“小侄不知他的武功高低,只是直觉上感到他的功力高出小侄并不太多——”
他稍稍顿了顿又道:“但伯伯方才以布束引小侄出宫,从掷布束的力道上看来,伯伯的功力决不在他之下!”
陆倚官哼了一声,斗然间,满面寒霜,神态威猛,双目神光奕奕,吸一口气沉声道:“假说着,再有一个和他功力深浅相当者,而功夫和他却完全背道而驰,两人连手——那就是说,那人的功夫刚猛无比……”
他话未说完,君青猛可念头一转,“定阳真经”上的字句如水般流过脑际,大声不假思索道:“阴阳相辅之下,威力大增!”
陆倚官惊异的直起身子,但君青清楚的看到,在铁脚仙的面上,那令人不敢直视的威态,似乎更为加深!
铁脚仙缓缓坐下身来,沉声道:“老夫就是败在这上——”
君青惊呼道:“司徒青松?”
陆倚官肯肯的点点头,重复说:“司徒青松!”
君青茫然了,陆倚官并不解释,接着道:“卅年前,老夫功夫走的是阳刚之道,单观老夫的铁脚功夫,便可推度。老实说,在巅峰状态时,老夫的脚板对抗一般力道稍弱的兵刃暗器袭击,也绝不会吃亏——”
他瞥见面前俊美的少年满面钦敬的面色,不由衷心的感到自豪,于是他歇下了话头。
君青轻轻地呼一声,半晌,陆倚官收敛了奔放的心神,继续又道:“但自从那一仗失手后,卅年来,老夫致力另一种功夫的研究!”
君青点点头,急切希望陆倚官说下去。
铁脚仙喟然接着道:“老友发奇想要再重新锻炼和培养阴柔的功力。”
君青越听越有味,忍不住开口催道:“怎么?”
陆倚官突然象是充满豪气的道:“老夫不相信两种极端相异的功夫不能同聚在一人身上。卅年中总算尚有小成!”
君青啊了一声,忍不住插口:“一阴一阳,伯伯的威力增大三倍以上!”
铁脚仙一笑,豪气干云的道:“老夫常常想,当日若有此等功夫,那司徒青松两人虽是联手,岂奈我何——一”
忽然树梢上“察”的一声轻响,陆倚官迅速停下口来,锐利的目光一扫而上。
君青醉心武学中,并没有发现有异,兴味盎然的开口问道:“伯伯,这叫作什么功夫?”
陆倚官虽然已发现有敌踪出现,但君青此话一出,却再也忍耐不住,哈哈笑道:“那叫做‘正反阴阳’”
“拍”一声铁脚仙的右足,又在干硬的泥土上留下了深深的一个印痕。
又是黎明了。
耀目的旭光替这一日之始增添了无限的美丽和神秘,那一轮显得特别大的红日悄悄爬上了远处的山峰。
这一条小山径,弯曲地伸展过去,到了山壁的转角处,也顺着山势优美地弯了过去。
路的尽头是朝东的,金黄的阳光相当强烈地照在路径的转处,和远处的幽暗背日的山林成了明显的对比。
然而,四条硕长的影子从径头转角处移了过来——
霎时出现了四个人。
当先的那少年,挺直着宽阔的身躯,尽管他的双眉微微在一起,但是在那辉煌的阳光下,他英俊的脸颊上泛出同样辉煌的光芒。他,正是最可能成为武林小一辈中第一高手的岳艾青!
他身后的,自然就是岳一方和岳卓方以及他们的母亲许氏了。
岳君青在檀河落水失了踪,本来对他们是件不堪设想的不幸,但是他们立刻接到了所谓“水底宫主”司徒青松的挑战书,这反使他们稍为放了心。
因为这证明君青没有罹难,只是被什么“水底宫”捉去做人质罢了。只要寻着岳老爷子,总有办法解救的。
但是,令他们难堪的是,岳老爷子和剑神胡笠的拚斗也是一桩万难逆料的事,他们找不出理由说是岳老爷子会败给胡笠,但是同样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出剑神会败的理由……
事实上,这时候名满天下的胡家庄中,岳多谦和胡笠并没有动手,却正在目睹着雷公和霹雳手的大战呢!
岳一方扶着母亲,轻嘘了一口气道:“咱们又到嵩山来啦——”
芷青道:“咱们翻过这峰就该往西行了,不必惊动山上少林寺的和尚。”
一方的眼前悄悄浮上了那美丽温柔的白姑娘,他偷偷瞥了卓方一眼——
卓方的脸上现出一种怅然的神色,但是他的沉默替他掩饰了不少。
清晨的山风,虚无飘渺地在山壑中荡漾着,这两个少年的心,也在异样地荡漾着……
“嘿,三弟——”
芷青忽然转过头来叫着,卓方倒象是惊了一跳一般,抬起头来道:“什……什么,大哥?”
芷青怔了一怔道:“你可记得,那次我们上山时在这里碰着的老叫化何尚?”
一方插道:“大哥你是说那摄魂妖法的恶丐!”
芷青点头道:“你可记得那恶丐何尚说什么“姓卢的不够朋友’……什么‘打发三个小娃儿来就想了事么’……”
卓方叫道:“你一提,我可记起来啦,他还说他在等什么人的——”
一方道:“大哥,你是说卢老伯……”
芷青道:“正是,你想想看,他说什么姓卢的,又说什么‘三个娃儿’,卢老伯不是有三个徒弟嘛?”
一方道:“对了,我看何尚那恶丐所指的必是卢老伯,不知卢老伯及家人现在为何?”
母亲许氏插口道:“芷青,几时才能到胡家庄?”
那话中充满焦急和愁苦,芷青的心中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还做出乐观的样子,他瞥了一方一眼,缓缓道:“大概快到了……妈,翻过这山,咱们就可以雇得着马车——”
一方是个鬼灵精,连忙接口道:“是啦,我瞧那什么水底宫主司徒青松也未必和爸爸有什么血海深仇,试想爸爸隐居了那么多年,只要爸亲自一去,那还有不能解决的事么?”
许氏却叹了一口气道:“一方,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只是,只是,我就是耽心你爸爸啊。”
芷青和一方相对望了一眼,让沉默代替了无谓的安慰。
“妈——”
许氏有些惊奇地望着卓方,轻言应道:“什么,卓方?”
卓方的脸上闪烁着一种异常坚定神色,生象是截钉断铁一般地说道:“爸爸虽然名列武林七奇的第二,但是我敢断言,至少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打败他!”
芷青叫道:“卓方说得对,没有人能打败爸!”
蓦然,一声沉厚已极的哼声传了过来,那声音更是轻微得紧,但是却重重令人震了一下!
芷青忽然叫道:“一方照顾妈妈!”
他的身形如一支箭一般射了左面。右手一把抓住一枝斜出的树干,手中发劲一撑,身形象大鸟一般飞了起来,呼的一声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子!
他这一扑之下没有发觉有人,立刻借劲腾空一居高临下地勘察,一连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速捷巳极!
刷一声,芷青落了下来,他面带异色地叫道:“一方别动,卓方快随我来!”
许氏刚叫得一句:“芷青到那里去?”
芷青和卓方已如两只大鸟一般飞没丛林中。
芷青回首作了一个手势,斗然提气跃起尺余,轻飘飘地落在草尖儿上,霎时身形前冲,如行云流水一般在草尖儿上飞快地飘过,那草尖儿只少许恍动了一点。
武林中所谓“草上飞”功夫不过是形容其轻功之高而已,象芷青这样,才算真正不枉了“草上飞”三字。
卓方知道大哥之意,连忙也提气紧跟而上,两条人影飞快地掠过,却是一点声息也没有发出。
霎时,芷青猛停身形,原来前面竟然是个陟斜的坡儿。
卓方一掠身影,停落在芷青身旁,悄声道:“大哥方才可看见什么?”
芷青道:“那日咱们击退恶丐何尚之后,不是一个人在咱们身后道了一声‘好厉害的小娃子’么?我方才匆匆觉得人影一幌,那背影约摸有几分相似哩——”
卓方皱眉想了想道:“不管一切,咱们不会探一探?”
芷青本来正是此意,但他心中另有一番责任在肩的感觉,是以闻言道:“那么妈妈呢?”
卓方道:“有一方在,那准没事。”
芷青点了点头,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个聪明而锋芒万丈的二弟,自从离家以来,几番变故拚斗,武功经验着实增进了不少。
当下他指坡下,轻声道:“好,咱们就去探一探。”
他的姿势不变,刷一声横掠而下,卓方也跃身相随,有如两道流星扫落下去!
坡下是一大块平坪,他们向左走了进去,却是一道极狭的小径。
弯了两弯,忽然眼前竟出现了一栋古怪的小石屋。那小石屋藏在两块凸出的巨石后,错非身立此处,断难发觉其所在,而奇的是那石屋无论门窗屋顶,都是浑然一体,生象是由一块硕大的巨石空雕琢而成的。
芷青和卓方悄悄藏身巨石后,向在石屋望去,只见石屋空荡荡的无人居住。
芷青身为老大,岳家全权责任在他肩上,到了这等地步,他不禁凝神沉吟起来。
卓方望着芷青的脸色,悄然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芷青道:“好,你跟着我。”
呼一声,芷青贴在地面飞掠到丈前的巨石前,向卓方也跟着一跃而前。
芷青有些紧张地向前探望了一下,那石屋空荡荡的,安静得令人有点不安。
卓方附在芷青耳边道:“大哥,可是瞧见了什么?”
芷青摇了摇头道:“不过我可以断定,这石屋中定然有些古怪。”
卓方道:“怎么每次到了少林寺底下,就有怪事发生,上一次一连碰上了三个功力惊人的高手,这次又……”
芷青悄声道:“我们还是设法进去探一探还是怎样?”
卓方道:“咱们不知虚实,如此进去确是太过莽撞了一些……”
芷青沉吟了一会,正开口道:“那么我们就回去……”
卓方插口道:“既然两番都是那人冲着咱们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