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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把它当作神一样来崇拜,但各人具体崇拜的对象不一样。某个信仰者会崇拜蓝色的视觉盘j通过它,他可以看到其他的信仰者。另一个会对维修装置顶礼膜拜,邪恶的库诺曾把它比作长虫。还有人对电梯、对书等产生一种神圣的感觉。每个人都会对这和那进行祈祷,并通过它们向机器表达忠心。至于迫害——尽管没有贸然实施,但并不是说不存在。由于种种原因,也马上就会实施的,但迫害是潜在的,那些不受机器约束的人有被剥夺居住权的危险。我们都知道,剥夺居住权即意味着死亡。
把这两项发展看作是控制中心的创造,那是对文明狭隘的理解。当然,控制中心宣布了这两项改革,但他们的目的与资本主义阶段国王宣布战争的目的有着本质的区别。控制中心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屈从于某种无敌的压力,没人知道这压力来自何方。为了满足这种压力,会被某一种新的同样是无敌的压力所取代。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最方便的办法是冠之于进步的名字。没人承认机器失控,年复一年,人们对机器的操纵是越来越有效率,但却越来越不动脑筋。人们对自己的职责了解得越多,对其他的职责就了解越少。整个世界,没人对机器这庞然大物有整体的了解。那些灵敏的大脑已离我们而去,只留下所有那些指示。真的,所有那些继承人每人都只是掌握了那些指示的一部分。由于人类追求舒适的愿望,每个人都把自己那一部分大大地发展了,人们已经把自然赋予的各种东西开发得太多太多了,尽管自鸣得意,但也正在不知不觉地走向堕落。曾几何时,进步已经只是意味着机器的进步。
至于凡许蒂呢,在最后的灾难降临之前,她的生活一直平平静静。她让房子变得黑暗,然后睡觉,醒来后又让房子变得明亮,她去演讲,她也参加演讲会,她与数不清的朋友交流思想,确信自己目益充满活力。问或有朋友被准许安乐死,把他或她的房间留给那些没有家的人。当然,这儿家的概念与人类关于家的概念完全是两码事,对此凡许蒂倒也不怎么在乎。但在一次失败的演讲后,有时她自己也会请求安乐死。但死亡率不能超过出生率,所以迄今为至,机器尚未批准她的请求。
灾难终于悄悄降临了,远远在她意识到之前。
一天,她非常惊奇地得到了儿子的一个口信。由于缺乏共同语言,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只是间接地听说他还活着,由于在北半球的叛逆行为,他已经被指派到了南半球~—真的,在离她自己不远的一个房间。
“他想让我去看他吗?”她想,“不,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再说,我也没这时间。”
不,这又是另一种形式的神经不正常。
他没有在蓝盘子里露脸·在黑暗中一本正经地说:“机器停止运转了。”
“你说什么?”
“机器正在停止运转,我知道它,我知道这迹象的。”
她爆发出一串笑声,他听到了,有点生气,于是就不再讲话了。
“你想想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她对她的一个朋友说,“一个我称之为儿子的人说机器正在停止运转了,如果这不是疯了的话,就是对机器的不恭。”
“机器正在停止运转?”她朋友回答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一点都不明白。”
“我也是。”
“我想他不是指最近音乐上的一点毛病吧?”
“哦,不,当然不是,让我们来谈谈有关音乐的事吧。”
“你向当局诉说了吗?”
“是的,他们说它需要修理,让我与维修中心联系。我诉说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间断的叹息声,这叹息声毁坏了布里斯班学校的交响乐。这些音乐听起来像陷入深深的痛苦中的人。维修中心说,这很快会得到修理的。”
尽管有点模模糊糊的担忧,凡许蒂还是恢复了她的日常生活。一方面,那怪异的音乐会使她恼火,另一方面,她忘不了库诺的话。如果他知道音乐出了毛病的话——当然他不可能知道这事的,因为他讨厌音乐——如果他知道音乐出了问题的话,他完全会用一种恶毒的口气告诉你,“机器停止运转了”’显然他是胡乱说说的。但维修中心的冷淡使她恼火,她脾气暴躁地又抱怨起来。
答复同以前一样:故障会立刻被排除的。
“很快,立刻,”她反唇相讥,“我为什么得为不像样的音乐担忧呢?以前故障总是立即就排除的。如果你们不能立即修好的话,我就向控制中心提抗议了。”
“控制中心不会接受个人的抗议的。”维修中心回答道。
“那么我该通过谁来提抗议呢?”
“通过我们。”
“那我现在就抗议。”
“你的抗议在该轮到你的时候会提交上去的。”
“那么说,其他的人也已经提出抗议了吗?”
这一问题是非机械性质的,维修中心拒绝作出回答。
“太糟了!”她向另一个朋友叫屈,“再也没有比我更不幸的女人了,现在我对音乐已一点信心也没有了,每次我放音乐时,它变得越来越糟糕。”
“我也碰到了麻烦,”朋友回答道,“有时我的思路会被轻微而刺耳的声音打断。”
“那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它是在我脑子里呢?还是在墙里面!”
“不管它在哪里,你应该抗议呀!”
“我已经抗议了,但我的抗议也要到时才能向控制中心递交呀!”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再对机器的一些欠缺感到怨恨了。这些不足之处没有得到任何改进,但人的器官组织最近完全变成从属的了,他们准备适应机器的每一个反复无常的举动。布里斯班交响乐精彩乐章中的叹息声不再使凡许蒂愤怒了,她已经把它作为优美乐章中的一部分了。她的朋友也不再抱怨那刺耳的闹声了,不管它是在脑子里还是在墙上,发霉的人造水果,发臭的洗澡水,诗歌机器发出的错误节奏等等都被视作习以为常了。而所有这些一开头都遭到强烈的抗议,然后就都默认了,就都忘记了。没有了对立面,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但睡觉系统坏了就不能熟视无睹了,这一故障非同小可。有一天,当全世界——在苏门答腊,在韦塞克斯,在科伦岛和巴西的数不清的城市里——当疲倦的主人要上床睡觉时,床不像往常那样出现了。这看起来是荒唐可笑的,但从此事可以看出人类崩溃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了。负责机器正常运行的委员会遭到了抗议者的攻击,像通常那样,负责机器正常运行的委员会向他们保证,他们的抗议到时会提交给控制中心的。但不满情绪与日俱增,因为人们的忍受程度还不到连睡觉都不要的程度。
“有人在干预机器——”他们开始了。
“有人试图成为国王,重新引进个人的因素。”
“把他狠狠地惩罚一下,驱逐出家。”
“抢救机器!为机器复仇!为机器复仇!”
“发动战争,严惩凶手!”
最后,维修中心出来讲话了,它仔细地挑选词儿,试图减轻这一恐慌,它承认维修装置本身需要修理了。
这一坦率的承认的效果是绝妙的。
“当然啰”一个著名的法国革命的演讲者说,他总是把每一项新的衰败镀上光彩夺目的金色外衣——当然,“现在我们不再一味抱怨了,维修装置过去对我们是如此尽心尽力,现在我们全都同情它,会耐心地等它恢复,一有可能它会重新履行自己的职责的,我们就暂时不要床,不要报纸,不要其他一些小要求吧,我敢肯定,这也是机器的愿望。”
几千英里以外,他的听众报之以热烈的掌声,机器仍然把他们连接在一起,在海底,在山底下,遍布着无数电线,人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通过这些电线。作为世袭遗产的无数眼睛和耳朵和无数工作着的机器的嗡嗡声给思想穿上了赞扬的外套。只有那些老人和病人还是不感激机器,因为有传闻说安乐死系统也出了毛病,人们中又出现了痛苦。
阅读变得甚为困难,病毒进入了大气,使光线变得非常暗淡,有时,凡许蒂甚至连房子四周都很难看清,空气也变得恶臭难闻。抱怨声震天动地,修理措施却软弱无力,但还能听到演讲者无畏的声音,“勇气!勇气!只要机器还在运转,什么都无所谓,对机器来说,光明和黑暗都是一样的。”过了一段时间,情况虽有所好转,但却再也回复不到旧时的辉煌,人们再也没有从它进入鼎盛时期的状态中恢复过米,人们歇斯底里地谈论着“措施”、“临时专改”等。苏门答腊的居民被要求熟悉中心电站的工作,而中心电站现在设在法国。但大部分人陷入了恐慌,他们尽全力去祈求书本,书本是机器无限威力的明确的证据。恐怖呈阶段性——有时传闻是很有希望的——维修装置几乎修好了——机器的敌人被击败了——新的“中枢神经”在启动着,它会比以前工作得更出色。但那一天终于来到了,没有任何一丁点前兆,也没有丝毫衰败的前期暗示,整个联络系统崩溃了,全世界,他们所理解的世界,彻底完蛋了。
当时凡许蒂正在演讲,演讲的开头部分不时地被掌声打断,接下去观众就变得沉默了,到结束时,观众席上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她多少有点不高兴,于是打电话给一个朋友。朋友是心理安慰方面的专家,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显然朋友是在睡觉。她试着再打给另一个朋友,也是同样的结果,她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有声音,于是她突然想起了库诺神秘的话:“机器停止运转了。”
但她还是不在意这话,如果永恒的机器停止运转了,它当然会被立即修好,重新运转起来的。
比如说,不是还有一些亮光和空气吗?几小时之前。空气状况已经有了一些改善!书不是还在吗?有书就有安全。
不久,她是彻底地失望了,随着活动的停止,意想不到的恐怖——寂静——降临了。
她从来就不知道寂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这突然降l临的寂静几乎使她窒息——它也确实在片刻之间置成千上万的人于死地。打她从娘胎生下来”不变的嗡嗡之声始终伴随着她,噪声之于耳朵就像人造空气之于肺一样的重要。极度的痛苦折磨着她的头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跌跌撞撞地走向前,按下了那个不常用的按钮,那按钮是开地下室的门的。
地下室的门在简单的铰链上松开了,它不与中心电站相连,这种门在法国早已被淘汰了。门居然开了,这极大地激起了凡许蒂心里的希望,她以为机器已被修好了。现在门已大开,她看到了黑暗的通道,曲曲弯弯地朝着远方,通向自由。但她只看了一眼,就缩了回去,通道上挤满了人——她几乎已是这城市里最后发生恐慌的人了。
人们无时不在排斥她,这是她恶梦中的恶梦,人们在四周蠕动,尖声叫嚷,呜咽啜泣,大口喘气,互相碰撞,不时有人被推离现用铁道的月台,消失在黑暗中。一些人挣扎着扑向电铃,试图召一辆火车,可它们已不听使唤。一些人或高喊着要求安乐死,零尖叫着要面罩,或大声亵渎机器,还有一些站在地下室门口担惊受怕,像她本人那样,要么呆在地下室里,要么离开地下室。在所有那些骚乱背后是寂静——这寂静是地球的声音,是已经死去的几代人的声音。
不——这一切比孤独更可怕,她又关上了门,坐下来等待结果,崩溃还在继续,伴随着可怕的隆隆声和格格声。控制医疗装置的阀门也已经奄奄一息了,它破裂了,丑陋地从天花板上挂了下来。地板鼓起来又塌下去,把她从椅子上掀了下来,一根管子朝她蜷曲着的身子滴着水。最后总崩溃降临了——光线变得越来越弱,她知道漫长的文明时代结束了。
凡许蒂在家里急得团团转,祈求脱离火坑,不管有用没用,她连连吻着书本,一个接一个地按着电钮,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响,甚至通过隔墙传了过来。慢慢地,地下室的光线暗淡了,金属按钮的反光也没有了,现在她看不见写字台了,也看不见拿在手上的书了;一连串的响声后,自然光进来了,空气进来了,原先无用的长期被排斥的东西又回来了。凡许蒂继续在洞内团团转,像早期虔诚的宗教信徒,尖叫着,祈祷看,用流血的双手按看按钮。
她就这样打开了她的牢房,逃了出去——精神上的解脱:虽然还来不及反省,但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至于肉体上的逃离,我觉察不出来。她碰巧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