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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商缄的存在所伴随而来的温馨,再也无法回到以往空虚的生活。
这种在心灵上越来越依赖商缄的改变,让我无法自制的不断想起她。
我和她十分的相似,几乎完全一模一样。
这不单是指外表,还包括了遇事的反应与对感情的处理态度。
我已经极力克制,但仍战胜不了先天的性格,这大概就叫作本性难移吧!
然而,她与他之间的状况却又是我此生极力想逃避的,我完全像她,商缄虽然并不是他,但……
是这些日子太幸福了吧!以致我不断的恐惧着,生怕有一天,我又必需回到以前的姬筑慕,那个冷情的姬筑慕。
不!不要!我曾对自己说过:不要让过往的经验影响我和商缄……说是那么容易,做却是这么困难。
日子过得越幸福,我就越害怕;尤其独处的时候,心魔便跑出来啃蚀我。
就这样,日复一日,我不断徘徊在幸福及恐惧中,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的到来或许是悲观的我一直在心底默默等待着的,但与他的重逢却完全是件意外。
是他认出了我,叫住我,而所有的事亦是由此开始崩坏。
一切的一切全都超出我所能控制的范围,该面对的事,不论怎么做都躲不过;事到临头,我还是我,自始至终,姬筑慕还是孤单一人,一切只能靠自己承担……
???
“筑慕!?你是姬筑慕吧?”
站在公车站牌下的我突然听见陌生的声音热切的叫着我的名字,让我不由得有几分错愕。
“请问您是……”我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我!你不记得了吗?”一位陌生的男子从路旁一辆红色跑车的车窗中探出头来,饱经风霜的面孔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大小,是位极具魅力的男人。
“很抱歉,我……”
“我可是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毕竟你们俩是这么相似的两张面孔。”陌生男子无视交通规则,就地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挽着一名美艳女子走到我面前。
相似的面孔?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与我的长相一模一样?除了记忆中的她之外,再无第二人。难道这名男子是她的旧识?
“对不起,我还是不清楚您是哪位?”
“不会吧!对自己的父亲不该这么无情吧!”
父亲!好陌生的名词呀!记忆中刻意遗忘的一角随着这个名词而开启,这名男子的模样除略添风霜、更显成熟外,几乎与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他是我一半基因的提供者,名义上该被我称之为“父亲”的人。
“我不认得你。”惨白着一张脸孔的我其实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不认得我?儿子呀!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哦!”姬宇凡夸张的说着,刻意装出来的悲愤神态令人难以忍受。
为什么?为什么消逝这么多年后还要出现在我眼前?
我不理会姬宇凡的叫喊,快步的逃离现场,但我却逃不过我的心;姬宇凡的出现和近来不断浮现在我心头的她重叠在一起,唤醒了当年的回忆……
她,或许我该称之为母亲。
“筑慕,我可怜的孙子……”这句常挂在外祖母嘴边的话,伴随着我童年的一切。
七岁,是我这一生中第一个转机。
母亲是被杀的,被姬宇凡所杀,虽然在法律及医学上,她的死因是割腕失血过多致死。
在这之后的我,因母亲的亡故终于得以逃离那既可怕又悲哀的生活。
我不知道母亲与姬宇凡之间的一切,然而自我有记忆以来,一切皆已成定局。
姬宇凡为什么会与母亲结婚?
放浪不受拘束的他,为何会和妒心强烈且极端缺乏安全感的母亲结婚?
或许,母亲的妒心与缺乏安全感是在婚后才养成的吧!
母亲与姬宇凡是对怨偶。
而我则是母亲企图绑住姬宇凡的手段,只可惜,一发全都是白费工夫。
姬宇凡的花心与善变不断的侵蚀母亲的心智,心碎的她以一次又一次的自残来平衡心灵上的创痛。
这是个恶性循环的圆,我的存在、母亲的怨怼与姬宇凡的无责任心不断上演。
一切就像是一团解不开的线,无数个死结相互纠缠,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到最后,不再回家的姬宇凡、因妒忌而发狂的母亲及失去感觉的我,终究只有破灭。
我是母亲的失败作品,只被当作影子看待。
在她面前我不能哭也不能笑,所以我养成了不是独一个人就无法哭泣的习惯,养成了无论怎么痛也只能躲起来默默流泪的习惯。
这样的我,居然还能存活下来,这是否亦证明了人类的求生欲及韧性呢?
母亲自杀了,就在我面前一刀划下,血流遍地……
在她那极端狭隘的内心世界里,向来只容得下一个人,就只有一个姬宇凡。
在那一刀划下之前,母亲心目中从未曾有过我的存在。
这样的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温柔的呼唤着我的名字,是在鲜红色液体喷出来的时候,温柔微笑着的她,心满意足的看着被血液所染红的两人,和我轻柔的道别了。
殷红的、腥臭的液体,和一脸心满意足微笑着的母亲是我童年所有的回忆。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已没有记忆,唯一记得的是那殷红温热的液体洒在身上的感觉。
母亲是外祖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痛失爱女让他们心痛如割,为了不再重蹈覆辙,两位老人家不惜一切与姬家争夺我的监护权。家大业大,财势具备的姬家并不在乎我,却也容不下姬姓子孙流落在外,两相争执下,无权无势的两位老人家早就注定是输家。
令人意外的是,姬宇凡居然无条件放弃监护权,不理会姬家众人的意见,将只会是累赘的我推还给两位老人家,然后带着新一任的情人出国逍遥。
这一切的过程我未曾经历,当时的我已成一具木偶,没有血泪,也没有感情。
是外祖父母将我从木偶变成人类的。
所以,为了回报两位老人家的恩慈,我心甘情愿称呼她为母亲,只因她是两位老人家的爱女。至于他,那名义上及血缘上我应该称这为父亲的人,却让我打从心底怨恨着。
自此,我封锁一切不想要的过去,为求平凡的生活下去,我将一切的怨恨情愁锁在被商缄称之为“第二道门”后的内心深处,成为另一个单纯的姬筑慕。
第二扇门开启的后果,在前一阵子我已经历过,莫名的痛楚与难耐的心酸,如潮水般涌上的痛苦回忆……一切均是目前的我仍无力承受的。
上一次,替我将门关上的人是商缄,他承诺我,会陪着我、等着我,直到门后的一切不再是痛苦为止。
我很想相信他、依赖他,但有些事非得自己解决不可,别人是帮不上忙的,而这就是其中之一……
我虽明白这个道理,但在遇到姬宇凡之后,心门松动、思绪狂舞暴走的时刻,我却无意识的走着;当我再度回过神时,已来到商缄的店门口。
隔着马路,我望着店门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就在我迟疑之际,商缄搂着一名长发美女自店内走了出来,在此起彼落的闪光灯及记者采访声中驾车扬长而去……
似曾相似的艳红身影是那一次在校门外商缄车上的人影,我从不断高声发问的记者口中得知了她的身份——是目前最受欢迎的新闻女主播严采陵。
追逐着两人的记者采访群随着商缄的车子快速散去,而我却呆立一旁,直至路人无不以怪异的眼光看着我时,我才浑身无力的回过神来。
突如其来的意外、双重的打击,我该怎么面对?
质问商缄吗?不,我问不出口,除了鸵鸟心态作祟外,还有一项影响我至深的因素——我不重蹈覆辙。
我绝不重蹈母亲当年的覆辙。当年问太多的母亲得到了什么?我清楚得很,我绝不要跟着她的步调走,就算感情、反应无法克制,但形之于外的行为总可以吧!
商缄还是适合待在阳光下接受众人的祝福。两人相伴而去的身影是这般的相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还有什么可以形容的?太多了,根本就数不完。
和我在一起,只会步入姬宇凡与母亲的后尘,当然,商缄不是姬宇凡,但我却是母亲的翻版。
那是一种只求两败俱伤的情感,只会残忍以对的情感呀!
与商缄共处的时间越久,真正的姬筑慕就显现得越多。
若一切终究要以悲剧收场,我该怎么做?除了逃,我别无他法。
呵!我终究还是无法以笑颜目送商缄的离去。
现在的我还不够坚强,我没有自信能若无其事的与他见面,含笑远离。
只要一看到他,心魔就会爬上心头,在我耳边细语。
嫉妒啊!我是如此的嫉妒,却也包含无限的羡慕。
这是我第二次选择逃离,而这次我会记取教训,逃得远远的,逃得无影无踪,逃得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找得到我……
???
阴雨绵绵,寒风凄凄,我立于坟前向唯一的亲人诉说近况。
并列的三座坟墓是母亲和外祖父母两位老人家的安眠地。
与爱女同葬一地是外祖父母的最终心愿,事实上,若非因为我的牵累,他们早就随着母亲而去,而不是等到我满十八岁那年自觉责任已了,才相继逝世。
就在我考上母亲的母校那一年,我负笈北上搬进母亲当年求学时所居住的小公寓,也就是现在……不,应该说今天前我所居住的地方,两位老人家才相继逝世。
随着两位老人家的逝世,我生命中的慈爱与情感亦跟着深埋黄土下。在冷清的世界上,只有孤独与寒冷跟随着我。
无法爱人、没有能力爱人、缺乏感情的我,这样的姬筑慕又怎么有可能获得另一份温暖呢?
就连两位老人家之所以爱我,也是因为我生身之母是欧雨荷的缘故。
在两位老人家眼中,我只是母亲的替身,这一点我一直很清楚,却仍贪恋着他们所给予的温暖。是呀!除此之外,我有什么地方能博得他人的爱怜呢?
商缄的出现是项特例,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人无条件的对我好。
我该知足了,商缄曾经爱过我,不论原因为何,他是唯一不因欧雨荷而对我好的人。
将我由人偶变回人类的是外祖父母,而唤醒我、告诉我姬筑慕仍具有人类情感的人却是商缄。
死心眼是家族遗传,承继母亲执着的血统,对我来说,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但我却不能要求对方亦是如此。
商缄不再爱我!不要紧,只要我仍爱着他就可以了,因为爱着商缄这件事是我姬筑慕仍活着的证据。
此生,我已足够。怀抱着对商缄的情感,我有勇气往前走。
所以,当商缄的心不再为我停留时,我应该有自知之明主动离开,不是吗?
至少这样能留下美好的回忆,而不是无尽的憎恨与丑陋的恶言相向。
远离,反而是最好的抉择,这让我的心永远停留在最幸福的时刻,却也归还了商缄的自由。
母亲!我的决定没错吧!
为了给予我生命的你和抚育我成长的两位老人家,我绝不能轻易的扼杀自己;但继续待在商缄身边只会让我毁灭,远离才是正确的决定。
终有一天,我会将有关商缄的一切升华成回忆。
将不愿面对的事锁起来,只保留美好甜蜜的回忆,就像我只记得你最后轻柔的呼唤,而不去想之前及之后的一切一样。
这样,我就可以继续爱着他,又不会被嫉妒腐蚀心智,就像我仍爱着你一样。
虽然很不敬,但我仍要说声:我绝不步入你的后尘,绝不!
???
“雨荷!”
是谁?是谁在叫唤着二十年前的人?
我缓缓的抬起头,烟雨中,仍旧是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唯一的改变是不再挽着一名女性,他是——姬宇凡。
是他!居然是他!南北两地,相隔不到一日,我居然又遇见了他!
是你的指引吗?母亲!
没用的,你白费工夫了,就像你当年企图以我绑住姬宇凡一样的白费工夫。
“你怎么了!这血迹是怎么回事?谁咬的?”
姬宇凡为了化解尴尬,巧妙的将注意力转移至他处。
而我那再次伤痕累累的手则成了现成的借口。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那在不知不觉中再度被自己咬得体无完肤的右手。什么时候咬的呢?我居然连一点知觉也没有!
姬宇凡伸出一只手欲抓住我那惨不忍睹的右手。
“别碰我!”我迅速的将手藏在身后,手上的伤是我形之于外的心痕,岂能轻易让人碰触?更何况是这名男子!
我和他早就是没有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