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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这些小月亮朝杜达发起了攻击。
那是一个玄妙的感觉，好像时间停止，一闪而过的光弹舔着杜达的座机。杜达在弹雨中寻找着能够躲避的空隙，同时用眼睑的反应予以微弱的回击。他记得自己站在椅子上，整个身体绷得很紧，根本无从确认战果……唔，对，当时感觉嘴唇上有股咸咸的味道，好像流了不少鼻血。
杜达低头看了一眼军装，黑色的衣襟上果然有更为深沉的血迹。
“我躲不开，”杜达从回忆中走了出来，“整个人都在三百六十度旋转，最后就摔下来了。”
摔下来之后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们呢？算了，反正他们会看录像，到时候再说吧。
“大概是因为没吃早饭吧。”杜达为自己晕倒找到了原因，将橘子放进嘴里。
“你！你！你快说你看到了什么！”一个咆哮的声音从外面冲了进来。
杜达诧异地望向门口，一个看上去像是精神病的家伙，身穿便装，张牙舞爪地朝他扑了过来。
9、你个傻子
陶玖飞起一脚，将来者踹倒在地。
杜达看了看手里的橘子，完全没有勇气抬头看这个被视作话痨的少尉参谋。
参谋这么彪悍！
这就是月球啊！
疯子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有些摇晃，不过好歹恢复了理智。他根本没有理会挡在他面前的陶玖，换了个方向走到杜达身边，声音嘶哑，道：“你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杜达反问。
“呵呵，”李伟军干笑一声，“这是我们国家驻月球的首席科学家，郑然博士。”
博士？科学家？首席？
杜达不由仔细打量这个……这个头发披肩，不知道多久没有洗，黏糊糊地纠结成一撮一撮。脸上的胡子也明显很久没刮了，乱糟糟的围着嘴巴长了一圈。这家伙眼眶深陷，脸颊内凹，如果不是黑头发和李伟军的介绍，还真是很难一眼认出他是华夏人。
“好吧……”杜达只好将刚才说的又说了一遍。
郑然默默听完，嘴角抽搐，问道：“你觉得整个攻击过程，持续了多久？”
“比之前要短很多……”杜达抬起头，“大概两三分钟吧，不会超过五分钟。”
郑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左右一错，变成了一个十五厘米宽的小型平板电脑。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如同弹钢琴一般在屏幕上点了几点，旋即将屏幕转给杜达。杜达看到画面上是自己最后一关的录像，被分成了四个小窗口。
其中一个窗口中，刚出现六个月亮，继而就被突如其来的白点占满。另一个窗口中，杜达站在椅子上，喷出两股鼻血，转了一圈倒在地上。
“六百八十七毫秒。”郑然收回手机，“零点六八七秒。从月球开始进攻，到你倒地。”
“喔，度日如年。”杜达觉得这个成语不够精确，但是“度毫秒如分”又显得很低俗。
“其实，我很饿……什么时候能吃饭？”杜达觉得头疼的感觉还好对付，胃里空空如也的饥饿感才是最大的折磨。
“你觉得你下次能达到什么程度？”郑然没有理会杜达，“如果给你注射闪电六号的话。”
“闪电六号？”
“一种提高人体反应速度的药物。”郑然道。
“不，我不用……”杜达抗议道，差点说漏了嘴。
“先吃饭吧！”陶玖跳了出来，为杜达解围。虽然李伟军十分严厉地瞪了她一眼，不过她还是装作没看到一样扶着杜达下床，用跳跃的语调道，“食堂就在楼上。”
郑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走了，连招呼都没打。李伟军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追上杜达，找了几个无聊的话题，希望增进了解。
杜达的注意力却好像都集中在了食物上。
月球在美国人发现纯水提取机之前，就连饮用水都得从地球上带来。现在虽然不用带水，但是庞大的月球人口每天所需要的食物量也足以让地球上最富有的政府破产。
运输成本太高了。
往太空运送物资，每一克都要精打细算。
“在重力控制系统发现之前，每顿都是营养膏，有块压缩饼干都是改善生活了。”陶玖说得好像自己经历过那个时代一样，其实她是去年才调任天军司令部任参谋的。
杜达听陶玖这么一说，看着盘子里区区两块午餐肉，心里平衡了许多。不管怎么说，有肉，有疏菜，而且还有这种……面糊？
“唔，你来的时候说重力系统是外星人的玩具，那是怎么回事？”杜达问道。
郑然放下筷子，主动取代了陶玖的解说工作，道：“美国人发现了停在月球表面的飞行器，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找到进入月球的钥匙。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个基地。你所看到这片住宅区，当时并不是眼下这个样子，而是充满了各种生活用品。如果你注意一下科学发展史，就会发现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人类对科学的认识进入了一个爆发期。
“而且爆发出来的科技产品，与我们之前上千年的积累都没有多大关系。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位高明的导师。或许你还看不到，但是百年之后的科学史，肯定会发现这个巨大的技术断层。
“其中有一些生活用品所蕴含的技术含量，是我们地球人至今无法理解和复制的。比如能源系统，反重力系统就是我们一直想突破，但是最为无从下手的部分。其中能源简直犹如魔法，无法使用，无法测量，无法传导……你只是知道它在那里。”
“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知道有能源？”杜达忍不住问道。
郑然顿了顿，还是解释道：“那是一架漂浮在空中的月球模型，即便拿到了地球上，它依然飘着，至今还飘着。如果其内部能源耗尽，势必会受到重力影响而坠落，明白了么？”
“哦，继续。”杜达往嘴里舀了一勺面糊，发现还有点咸味，并没有见到的那么不堪。
“反重力系统和推进系统是从浮悬单车上找来的。”郑然拨弄了一下盘子的食物，似乎受到了很强烈的挫败感，“人类花了三十年时间，只是将几部单车改变了一下形态，整个地塞进了我们的航空器。即便如此，它们的功率开到最大之后，给我们带来的进步也是翻天覆地的。起码你现在能吃上罐头了。”
“唔，其实少量种点疏菜，问题不大吧。”杜达小心翼翼地遣词造句，以免暴露自己的科学盲本质。
“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郑然突然流露出浓浓的暴戾气息，“我们时刻都生活在威胁之中！毁灭笼罩在我们头上！”他突然发起狂，用力捶在桌子上，使得整个食堂的人都看着他。
“郑博士认为这是一艘军事用船，我们能打开的全是民用设施，必定有更多的军事设施层没有打开。”陶玖在杜达耳边低声解释道，“不过也有很多科学家认为这就是个观测地球的太空站。”
郑然的听力很好，大声冲陶玖咆哮道：“那么那些模拟舱怎么解释！是月球人无聊时玩的游戏机么！那个显然是用来训练飞行员的！”
杜达盯着碗里的饭菜，先吃掉了午餐肉。
——其实你猜错了。
杜达心中想道。
——要不要告诉他呢？如果被逼着参与科研，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杜达抬起头，问道：“我服役要服多久？”
“你么？”陶玖咬着塑料勺，“起码得完成这个模拟机的任务吧。”
“其实我已经通关了，最后一关就是那些月亮和小白点，不可能有人在那种情况下打过去。”杜达说完才发现自己有些过分诚实了。
郑然恢复了一些理智，坐下说道：“你确定么？”
“我相信即便月球人都不可能冲过去。”杜达硬着头皮道。
“你知道月球人是什么样子的？”郑然冷笑着自言自语道，“他们身高在两百四十公分到两百六十公分之间，对我们来说是真正的巨人。按照斯蒂芬－霍金的宇宙文明分层，地球现在处于零级文明，而他们处于三级，甚至三级以上文明。要让我们去揣测这些月球人的思维，就像是让蚂蚁去开航天飞机一样！”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你大概没看过某个啤酒广告，那里的蚂蚁比人聪明多了。
杜达心中暗暗想道。
“那好吧，”杜达不想跟疯子争辩，“就算我错了。起码我永远不可能突破那关，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不可能打败那么多敌机。”
“敌机！”郑然突然兴奋起来，“那些白点是敌机！”
“当然，我没说么？”杜达疑惑了，“就是和我们的模拟舱一样的敌机。怎么了？”
“我居然忽略了这点！是啊，敌机！那就说明，月球是母舰！它携带了大量的战斗机！”郑然快步来回走动，进入了一股自言自语的狂人，“我的猜想没有错！这里就是个军事基地！有大量的战斗机！战斗机！”
“你是傻子么？”一个温柔平和的声音从杜达身后传来。
10、我坦白
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男人站在杜达身后。他的身材瘦削，就像一根竹竿。作为黄种人，他头发有些过于精致——的确是精致，每一根都梳得服服帖帖，紧紧贴着头皮。他的口音很怪，虽然说着华语，但总有点外国人的味道。
“他是月球基地首席科学家，”陶玖给杜达介绍道，“美籍华人，张柏林。听说他十五岁就已经拿了三个博士头衔，二十岁就到了月球，现年三十二岁。”
“谢谢，小姐。”张柏林在杜达另一侧落座，用一种近乎甜腻的温柔道，“请不用理会这个傻子，总是被旁支细节所迷惑，思维混乱……杜少尉，您是否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你是指什么……”杜达有些心虚。
正要发狂的郑然突然静止了，和张柏林一样盯着杜达。
“我注意到，”张柏林平静地说道，“你在苏醒之后，第一个动作并不是伸手去捂住额头。呃姆，虽然的确很像，但我肯定你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才去处理伤口。”
“我想看看手是不是干净……”杜达道。
“我希望你能跟我去一趟实验室。”张柏林站起身，用英语喊道，“卫兵！”
“跟我走！”郑然突然拉起杜达，两个人飞快地朝门口跑去。
杜达当然得跟着跑，否则就要被卫兵抓到实验室去了！在他朴素的爱国主义情操下，就算要做小白鼠，也得做祖国人民的小白鼠！
——那样起码能有抚恤金。
然而郑然并没有让杜达的伟大想法如愿。
他拉着杜达去的地方，的确是实验室。只不过他和张柏林共用同一个实验室。
鉴于微妙的国际关系，在月球上，所有国家共用一个实验室，取得的进展共享给所有月球计划参与国。自从十年前华夏加入了月球俱乐部，就极力推动将这个俱乐部全球化。终于在五年前，美俄两国同意从全球吸纳顶级科学家进行月球研究，并且按照这些科学家的国籍给予其本国俱乐部会员资格。
所以在这个科研区里，非但有华、美、俄三国科学家，更有其他六十二个国家近五万人的科学家团队。
因为只有华、美、俄三国在月球驻有军队，所以这片科研区被设定为“军队禁区”，任何一个军人不得擅自入内。
杜达属于被邀请的实验参与者。
“你的双手有明显的能量反应。”郑然在扫描杜达全身之后，斩钉截铁道。
“唔，因为要握住两个能量球。”杜达解释道。
“不，这是能量烙印。”张柏林走了进来，“那个东西不是训练机，不是游戏机，而是考试机！”
“什么！”杜达心中一紧，居然让他猜出来了，这就是天才么！
“给那些通过测试的人授权，进入更高级别的工作区域。”张柏林道，“这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
“我已经说了无数次！”郑然冲张柏林吼道，“用我们的思维去揣测月球人，就像是让蚂蚁开航天飞机！”
“愚蠢的话就算重复次数超过宇宙粒子的总量，依旧是愚蠢的！而且毫无意义！”张柏林针锋相对，“月球人有住房，有床，有桌椅，有观赏性艺术品和娱乐物品。他们和我们一样！或者说我们正沿着他们的进化轨迹在前行！他们和我们的区别，只是含氧量不同导致身材上的差异！”
“哦？那么你怎么解释那些人类注定无法通过的神经反应能力考核！”郑然说完，突然转向杜达：“其实你不是人类，对吧？我要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你为什么不把他切片？仔细检查每一个腺体！”张柏林说道。
“唔，好主意。”郑然安静下来，旋即对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助手们吼道，“还在等什么！给他做dna测试！”
杜达被折腾了足足三个小时。
军官团的两位领导人总算获准进入科研区，确保华夏共和国现役军人杜达少尉的生命安全。
“欧奈尔将军。”张柏林站在美国中将身后，声音中显然带着不悦。
“喔，柏林，什么事？”
“你挡住我了。”张柏林举起手里的记录板，更加不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