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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时代变迁了,老板都包二奶了,我不想被人授以口舌,指三道四,我得给你们其中一个名份,对任何一个都会不离不弃,三个人一起生活必然会遭受各类指责议论,如果你们愿意,我就来背这个黑锅,来照顾你和小红,我不想再承受失去小花的同样悲痛,我抓住了你们两个,你们也要抓住我不放。
李雪破涕为笑,双手抓住我的胳膊,摇个不停。我说,好了,都承诺过了,不要浪费大好时光,把手续给办了吧。
我打算和蒋小红在六安度过这个蜜月。
好不容易跟李雪离了,蒋小红并不觉得幸福得来不易,我拉她去登记她却到处乱跑,往女厕所钻就算了,往河里跳我就很头痛,我并不往坏处想,脑子不好我不能怪她,我得时刻提防她做傻事,即将成为夫妻,这个责任我要负全部。家里几个正常人先前是极力反对,我把我妈拉出来,说这样子的难道不需要照顾吗?事实证明,他们没有底气阻拦我,蒋小红于是即将成为我妻子。所以我想,登记之后我和她去六安度这个蜜月,顺便拜访我的老丈人,他们是我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相信他们不要骂我做出这等千夫所指的事,世俗与人言往往误解一个人的好心。
做登记手续工作的小姐很热情,她说我英俊潇洒,将来一定是贤夫良父;说蒋小红活泼可爱,所幸小红只是微笑,如果她犯起傻掐一掐工作人员的脖子,登记小姐会后悔说出那些话。在她们强大的语言魅力之下,我们顺利完成登记需要办的一切手续,领了结婚证和登记过程照的几张照片,我咬着牙支付了几百块钱,这年头,连结婚都愈来愈商业化,老百姓都有些吃不消,可我也没办法,结婚嘛,是件喜事,该花的还是要花。他们要是知道真相或许不会认为结婚是件喜事,一个离了婚的经历坎坷的男人,一个精神失常惨遭强暴的女人,他们的结合,只会增添一份社会的悲哀。
我答应过李雪我的生活不会没有她,现在我很愁闷,度蜜月该不该携她一起前往,不带她,显然违背承诺,带着她,会不会影响到夫妻二人的生活。我本意是想把上句“二人”两字去掉,但跟蒋小红估计是没有机会那种生活了,搞得不好被她失手害死,姿势或许还很难看。再者,她一个有病的人,我不能乘人之危,教唆她做自己承担不了的事情,不为她想,起码要为后代想一想,咱家不能再成为一群疯子的窝。李雪是一个理性的正常人,她非常理解新婚夫妻需要一些便利,在我极力邀请她回六安弥补以前没有好好陪她的过错时,她毅然决然说,不去!我说,好样的,你有骨气。她说,好好待小红。我说,这是肯定的,回去要面对她的父母,没有决心善待她,我不可能冒着被唾沫淹死的风险回她的家,我需要给她一个交待。
这样我跟蒋小红就上了路,随行的不仅仅是我们俩,还包括我的亲姐姐王翠和亲姐夫花灰发。在张凹事件上,我姐帮了我的大忙,她收集了张凹很多材料,包括一些发货凭据和各类银行账户,在张凹案子做完后,在我的支持下,王翠重新拾回对花灰发的爱,我陪她一起去医院将花灰发接了出来,她所面临的是一个更重的担子,而且是具有人身风险的头痛之事,因为花灰发见人就有上前咬一口的冲动,像吸血鬼一样,要吸尽他认为所有肮脏的血。
同行的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我的表哥杨。
在合肥我是表哥杨惟一的亲戚,他保外就医流浪到合肥仿佛是冥冥中注定,又像是要亲手解决张凹,否则他不会甘心养老。我的传奇人生由他制造,他的悲惨遭遇也相应承担了某些责任,到头来他得到这么一个下场我也为他尽了帮助之力,现在只好带他回六安养病。实际上我也得感谢他,虽然我有明显的利用之意,但那也是为民除害,为他自己报嫁祸之仇,想必他恢复过来也不会多加责怪。我其实做好被大姨娘絮叨的准备,她不可能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来承受儿子精神上的失常,每一个母亲都不想白发人看到黑发人的痛苦遭遇,相反,儿子也是,我每次看到我妈就会无语凝噎。
绝对神经(5)
还好,我们回去时,所有亲戚,除了在村委会当干部的基本都到场夹道欢迎我们,我和我姐算是衣锦还乡,蒋小红和表哥杨以及花灰发属于重返故里。对于我们的归来,亲戚们表达了赤裸裸的欢迎之情,我们俨然明星走穴一般向他们挥手,我甚至充满爱心的耐心和我没见过但对方有接近之意的人紧紧握手,我真情实意地说,感谢呐,感谢!他们竖起大拇指,颇自以为豪地说,合肥人,好样的!但欢迎仪式并不顺利,表哥杨翻着眼睛狠瞪着这些人,其中一个孩子立刻被吓得嚎啕大哭,蒋小红弯腰抄起一把泥巴朝一个十岁的小帅哥身上扔过去,那小子吐了一口痰骂,妈的,神经病啊!随后,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原来是几个神经病……合肥人也不过如此……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实际上是脑子不正常……还以为攀了几个城里的亲戚呢,真扫兴……他们一边议论一边骂骂咧咧,不一会就散了开去,我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地洞,只好带着她们继续往前走。幸好,我舅舅、姨娘、表哥们在小舅家门口列队等待我们的到来,大老远看到他们我激动极了,甩开步子就奔了过去,身上却不知被谁偷袭,回头去找肇事者,只有蒋小红手心脏兮兮的,脸上挂着空无内容的笑。
该拥抱的拥抱,该接吻的接吻,而后是惊讶,遗憾,唏嘘,流泪。大姨娘摸着表哥杨的脑袋怜惜地说,孩子,报应呐,报应呐。说话间,已是老泪纵横;大舅摸着蒋小红的手说,小红,苦了你了,真是造孽啊!一边摸着一边老泪横飞;王翠摸着花灰发的脸柔情万丈地说,阿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啊!说着已经低头难为情。我呢,谁怜惜我呢,我自个儿摸我自己,左手摸右手,心里暗自说,无计,你是个坚强的人,一定不会被这些困难吓倒。但我脆弱的心灵根本经不起推敲,被他们此番情景的渲染我已是止不住痛哭不已。
最爱我的姥姥呢?我忽然想起来漏掉一个人,一个经历更加坎坷,却长寿不老的老前辈。我妈说的故事好像还没完,后来,我姥爷家产被没收,在红卫兵“革命”的威力之下,姥爷和姥姥受尽了磨难,被吊着打、绑着打那是家常便饭,我姥爷因此郁郁终生,人财两空,所幸姥姥还算痴情,陪伴姥爷到死。这是姥爷赌注中惟一全胜的一个,他没有承受因为移情别恋而应该遭受的报应,大姥姥凄惨的死去让他心理留下一团阴影,而姥姥的坚守让他逐渐忘记对原配的怀念,承受一切的是我姥姥,生活的艰辛,世人的流言,身体的痛苦等。
你姥姥死了,才死的,还没下葬。
小舅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好像姥姥的死与他关系不大。
我姥姥这么不争气,在我到六安的时候再断气也不迟,为何非得给我这个遗憾呢?他们预备给姥姥下葬,姥姥躺在棺材里一动也不动,她要踢踢嚷嚷的我会欣喜若狂地冲上去跟她拥抱,但此时是死一样的寂静,我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姥姥真的死了么?
我不敢揭开棺材,姥姥的面容一直在我心里,我不敢看她最后一面,但是摸她的手,感触一下她沧桑的皮肤还是应该的。我就往棺材探出手,顺着棺材壁向下摸索,首先是一股冰凉的感觉传递过来,我伸出指头摁了摁,挺僵硬的,看来姥姥死了不止一天两天了。我不能再继续下去,里面的人毫无感觉,而外面的我却承受着痛楚,那种痛就跟耳朵被撕裂未打麻醉就直接缝针的效果一样。 我想离开这冰凉的东西前还是握下姥姥的手吧,那把枯瘦如柴的手一定是皮包骨头了,我做好握一只麻秆的准备,或者握一握火钳那样烫奋人心。可姥姥的小手我竟然找寻不见,它缩水的厉害,没想到一个老人到了八十岁之后会产生如此大的反差。这时,棺材盖板“吱”的一声移了位,夹住了我的胳膊,我看到大伙儿本来就被拉直的眼神被提拉到一个最高点,他们急切想知道我捞到了什么。实际上我手真摸到了一样东西,由于盖板的压力,我的胳膊下意识沉了下去,这是我最后惟一的希望,过了片刻,我就与此告别,与一名老者,我至亲的人作别,不再得到半点相关的信息。我紧紧握住,这是手吗?没有皮肤,没有关节,没有骨骼,只留下像铁丝一样的东西,坚瘦如柴。我想知道确切的结果,把这个东西拉出来让我看一眼是惟一的办法,虽然那样有可能会让其他人暂且休克。
我错了,我不该在大伙儿晕之前先晕了过去。我把我捞到的东西拉到棺材沿上,我心理准备是这是只只剩下皮的手,我亲吻它一下就算了结这个遗体告别仪式,但我看到的不是我所想到的,放在我手里的赫然是只无头手指,五只手指的指头留下参差不齐的齿印,指甲盖已经剥离不见,第一指节掉了一大半,全剩下五根光秃秃的肉,其实肉也看不出来,看得出来的是这些东西被什么咬过残留下的渣子。我不容分辨地晕了过去。
出于纳闷和疑问,我很快主动醒过来,我连忙问大家,姥姥的手指头呢,怎么手指少了一截?没有一个人回答我,我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这儿大概只有小舅最清楚,我转身正对他伸出食指勾着发问道,快告诉我,她的手指头呢?我猜我当时神情像极了李小龙,以至小舅毫无防备吓得瑟瑟发抖,他战战兢兢吞吞吐吐道,被,被老鼠偷吃了……我眼球极度充血,愤怒上升到极点,嘴巴龇成复杂的程度,再次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表哥耿这时走过来,他温文尔雅地说,无计,是我们不对啊,照顾不周,姥姥她死的时候没人发现,几只手指头都被老鼠吃了……他垂头丧气极了,就像自家一地玉米被害虫糟蹋了的感觉。
绝对神经(6)
我收住怒气,瘫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姥姥她怎么死得如此凄惨啊。
知道前因后果我就不怎么怪小舅了,他们是不会宽容姥姥的,在那个时代错了一步就得付出一个时代的代价,只是连自己子女都不理解自己,我想姥姥死的时候是不是在想,这就是命呢?
我突然醒悟过来姥姥为何要跟我们到合肥住,她一定已经遭受言语上或心理上的打击,预感到自己的结局,她认为合肥是有温暖的,可惜,合肥没有给她机会,连一个保持死的美感的机会都没有给。这都是我的错,领悟太迟,现在只能面对一具冰冷的,即将入土的尸体,这不是我的命吗?
我陪我姐住了几天又得匆匆地赶回合肥。这边没安静几天,那边又出了事,我哥打电话过来说,妈在那边出事了。我接电话时心里噔噔直跳,忙问,出啥事了?我哥说,妈砍人了。我连忙追问,砍谁了,怎么砍的?我哥说,我妈把我爸砍了,砍了三刀,爸正在医院里抢救呢!我立刻呆住了,握话筒的手开始颤巍,几十秒时间过去后,我又舒心地笑了,这是迟早的事啊,我妈的心病终于解除了,她的病会好起来的,只是难为了我爸。
家还得回,我把蒋小红带在身边,她从此得与我寸步不离,不管她好不好得起来,我都得照顾她拉屎撒尿,当然,她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她无非需要一丁点我的关照,不让她砍伤别人。
我妈在大门外兴高采烈地迎接我,她像是成就了某项事业而显得红光满面,气色较以前好了许多,我为她高兴的时候也为我爸担忧,要知道死不过头点地,真要是半死不活,这日子就难熬了。我妈叽叽喳喳不停,她大概还认得我,要跟我拥抱什么的,我委婉拒绝,对一个犯下错误的人来说,若再给些明里的支持,街访邻居会认为我是非不分。我仅仅是拍了下我妈的肩膀然后走入卧室睡起大觉,这几天的事情忙得我焦头烂额,再不困觉怕是身体支撑不住。至于我爸,他在医院,有可爱的小护士们陪着,估计他也不欢迎我去捧场——以至于一个礼拜我都没去医院,我有自知之明,好事就怕别人打扰。
在合肥呆了十天后我才发现还有一件事没做不太人道,猪头现正待在监狱里劳动改造,好歹也是同窗几年,同事几年,从小玩到大的亲密伙伴,背叛友谊的朋友,我拎几个鸡蛋,几个苹果去看望看望他,也不枉我这些天个人素质的急剧提高。人以恶施我,我却以善报人,这就是我立地成佛的体现。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狱警,熟悉的手铐,熟悉的猪头。朱大春一脸丧气地迎接我高昂的头颅,我未语先笑,极度挑逗他,大春先生,你好呀!他缓缓抬头,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