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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是在京城,又是大白天,于今不可同日而语。”纪昀的手抚上我的头发,我知他担心我的安全,嫣然一笑,反握住他的手,“这里是民风淳朴的崔尔庄,不是蛇龙混杂的京城,我只是找寻如风哥哥,不会有事的。”
纪昀的吻重重的落在我的发际,喃喃道:“雅儿,我们先选一条路,若是找不到如风,再换另一条好不好?总之我一定要看着你才安
“不好,”我试着推他,却狠不下心,只得柔声道:“纪昀,万一由此错过如风,我们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纪昀思前想后,终咬咬牙道:“好吧,就依你所言。自己千万小心,不要走的太远,尽快回来。我紧了紧握着纪昀的手,又放开,先行踏上一直往东的岔道,回眸一笑,纪昀还在不远处看着我,我道:“你放心,我很快就回。”随即不再回头,收起内心的不安,睁大眼睛观察起路边是否有如风途径的蛛丝马迹。
第九十章 中秋(五)
漫漫长夜,仿佛没有尽头,一路磕磕绊绊,东倒西歪,所幸没有摔倒,心中却萌生怯意。一阵突如其来的肆虐大风更是让我簌簌发抖,我退缩了,后悔之前在纪昀面前夸下的海口。匆匆转身,若是紧赶急赶或许还能追上他的脚程。
“嘶啦”一声,匆忙间,衣袖缠在树枝上,生生的扯下一大块,荒山野地杳无人烟,我跌坐在地上,几乎就要哭出声。我狠狠的抹去眼泪,眼下如风下落不明,我不能也不可以放弃,我又重新振作起精神。
抬起手臂,从身上飘下一件物事,我拈在手中,仔细一瞧,一颗心顿时嗵嗵直跳,不觉擦了擦眼睛,这块月白色的布料,我可是熟悉的很,正是前些日子我亲自为如风挑选,由听莲裁制,当晚穿在如风身上时我还由衷赞他玉树临风。
此处树木纵横,穿插不齐,稍不留神就会钩破衣衫,想来如风也是和我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我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靠在树干上定了定心神,理清头绪,如风定是沿着这条路走了没错,老天还真是厚待我。
深吸一口气,拍去沾在衣裳上的杂草和树叶,暗自思忖,回去找纪昀这一来一去显然是来不及,我只有独自一人先跟上,能劝动如风回家那是最好,要是不能,也要问清楚他的去向,以便日后与爹同往。
打定主意,脚下再无迟疑,分开两旁的杂草,小心着头顶上随时冒出的枝丫,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前行。
狂风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我不由抱住了双肩,可为寻如风,只得强打起十二分地精神。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山路开阔,依稀望见有小山村掩映在茂密的树林中。借着月光远远望去,青瓦粉墙错落有致,我心念一动,说不定如风会留宿在此,也省的连夜赶路。
村庄中仅几户人家中还亮着烛火。我本想依次拍门询问,又觉着冒昧,徘徊许久,仍是拿不定主张。忽听身后传来低低地对话声,怕惊动村民,我连忙闪到暗处。
“陈叔,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做?”
“先看看再说,这次拼着性命抓了他的儿子,怎样也要他一命换一命。”
“是啊。他派人在京城大肆搜捕,分明是不给我们活路。他心狠手辣,我们也不必做活菩萨。”
“哼。他不来我就拿他儿子开刀,要是来地话。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有把握他一定会来吗?”
“不出两日。必有分晓。”
没听几句,我已是手足冰凉。这两人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不是陈叔和小许子还会是谁,当日他们令我和纪昀差点葬身于火海,这笔帐,一直没机会清算,冤家路窄,竟然会在这里碰上。我心潮澎湃,却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此二人乃真正的亡命之徒,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不死也会被折磨的只剩半条命。
我缩在角落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眼看着他们打我身旁经过,我更是紧张的冷汗直冒,两个身影在我面前逐渐变小,我才喘息着现身,打算立刻远离这处是非之地。我脚步忽迟缓下来,他们方才提及到孩子,是谁家的孩子?他,指地又是谁?
转念之间,心中已起了几重念头,不详的预感越发的强烈,心情无法再平静,羁绊重重,也做不到充耳不闻,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脚步已紧紧的跟随过去。
在绕过几座瓦房后,陈叔和小许子终于停下,叩门后两人悄悄闪入,旋即屋内亮起了灯。我在短暂的心理斗争后,还是挪步到窗前,轻手轻脚的在窗纸上戳开一个小洞,凑了上去。
屋内烛火昏暗,陈叔小许子分坐在桌子的两头,许久未见,容颜并无多大变化,只是衣裳褴褛,浑身邋遢,落魄不堪。两人一个把玩着手中的茶盅,另一个眼睛紧盯着角落,我顺着他地目光看去,墙角里平躺着一个孩童,面孔朝里,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他瘦小的身躯被五花大绑着,脚尖在地上死命地蹭着,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挣脱绳索的束缚。
须臾,陈叔将手中地茶盅往桌上一掷,直眉瞪眼地站起来。我见他几步走进灶头取了碗黑糊糊的东西出来,一把将地上地孩子提了起来,伸到他面前,恶狠狠道:“你到底吃是不吃?”
那孩子倔强的别转头,啐道:“呸,小爷我宁可饿死,也不吃你们的东西。”声音听来有些耳熟,他转身的时候,我将他的面貌看的一清二楚,之前的预感在此时得到印证。这孩子不是旁人,正是傅恒与纳兰馨语的独子福灵安。
虽有心理准备,我心头还是狠狠的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碾过,某些尘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在此刻破茧而出。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心不可抑制的痛起来,手扶在墙上,脚下有些虚浮,我稳住身形,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才回过神。
陈叔按住福灵安的脑袋,使劲扒开他的嘴往里塞东西,他摇晃着头,灌进去多少又尽数吐了出来,陈叔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怒目圆睁,小小年纪已颇有乃父之风,他骂道:“贼人,待我阿玛到来,定还以颜色。
陈叔嗤之以鼻,“一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大言不惭。”
福灵安斜眼撇向陈叔,不屑的说道:“小爷我以后可是要上战场的,哪是你等山村野人可以比拟。”他神色冷傲,相貌兼有傅恒的俊朗和馨语的柔美,长大以后风采定不输于其
“陈叔,这小子不吃饭由得他去,你何必自讨没趣。”一直没有出声的小许子走到福灵安身旁,挡住了我的视线。
“你懂什么,我们要他还有用处,万一饿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陈叔一眼瞪过去,小许子马上乖乖住了嘴。
陈叔继续耐着性子喂福灵安吃饭,许是累了又或许是无力再抗争,倒也吞进去几口,两人还在对恃间,从里屋又缓缓走出一人。
第九十一章 中秋(六)
他背对着我,我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但他的背影已让我暗暗心惊。他行至陈叔处,从陈叔手中接过福灵安抱在手中,压低声音道:“他还只是个孩子,放过他吧。”
我的头差点撞在墙上,真是没想到如风又和他们走到了一块。
福灵安拼命挣扎着,如风抱起他放在屋内唯一的一张睡床上,又替他梳理了发辫,陈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你倒是好心。”
如风叹了口气,“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
“他是傅恒的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陈叔抢白道。
“他爹做下的事同他并无关系,我们要是欺负一个孩童,传出去徒让天下人耻笑。”如风言之有理,陈叔也不再反驳。我松了口气,我这个兄长在大事上从不糊涂,傅恒没来之前,灵儿还不至有生命危险。
如风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往我这里瞅了一眼,我急忙向后退了一步,见并非是行藏败露,才又贴上去。
灵儿趴在床上,眼睛微闭微开,略显疲态,如风爱怜的为他盖上一层薄被,沉声道:“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容身之所,现在我可以走了吧?”原来如风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我长出一口气。
“如风,”陈叔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如风神色一滞,脸色不豫,陈叔讪讪道:“你不能走,我们在此人生地不熟的,少了你可不成。。'奇4020书'。”
如风不动声色的挡下陈叔的手,自嘲的一笑。“我如今并不能帮到你们,留在这里反而是累赘。”“怎么说?”陈叔似乎并不在意如风地抗拒。
如风苦笑道:“我已没有武功,形同废人。”
陈叔大惊之下拽住如风的胳膊。小许子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身体猛的一震。难怪如风这段日子以来一直萎靡不振,难怪他不愿面对我和爹爹,难怪他经常沉默如斯,原来,他竟然经受了这般磨难。常听人说习武之人若是武功被废。体力连常人都不如,更是感觉生不如死,如风为免我们担心,只字不提。我,只是埋怨他颓废不上进,却从未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我,还是对他关心不够。
陈叔扣着如风的手腕,如风闭目。半晌,陈叔长叹一声,“你地内力也已散尽。再不能恢复从前的功力了。”“到底是谁这么狠?”小许子冲动的迈步上前,关切之情写在脸上。
“还会是谁。除了富察家那小子。不作第二人选。”陈叔愤慨道。
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手心冰凉。凉的透彻心扉。
傅恒,是他!他竟对我地如风哥哥下此毒手。他自己也是练武之人,应该明白习武之人对武艺是多么的看重和珍惜,他怎能下的了手。我泪流满面,我沈卓雅怎会爱上这样一个人。我环抱双肩,缓慢蹲下,头深深的埋在腿间,懊恼,痛恨,我该恨他的,可我为何仍痴心不改,为何听到他的名字心还是会悸动。
屋内的争执逐渐激烈,我迅速抹去眼泪,透过床上小洞看去,陈叔的一只手将福灵安的手反扣在身后,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陈叔你这是作甚?”如风慌忙拦阻,陈叔眼露凶光,凶神恶煞般,灵儿毫无惧色,致死如归。
“他父亲把你害成这样,你还要做滥好人!”这次连小许子也不再支持如风,转而站到陈叔这边。
“我还是那句话,不要为难孩子,同他无关。”如风淡淡笑道,只是眉宇间地苦涩,我无法视而不见。
见如风坚持,陈叔只得愤愤然的收了匕首,重新插回腰间,恨恨的瞪了灵儿一眼,将他重重推到在床上,灵儿虽吃痛,但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好样地,我心中赞叹,虽然对他阿玛不满,但丝毫不影响我对他的欣赏,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昔日地傅恒。那年,于雪山初遇时地傅恒,一样的神采,一样地高傲。
眼睛涩涩的,有什么东西滑落在唇边,舔一舔,咸咸的,全是泪水。我抬头仰望星空,不让眼泪再流出,怅然若失,心上是钝钝的疼痛。
再看一眼灵儿,事情已超乎我的想象,原本只是为寻找如风而来,却意外被我发现了陈叔和小许子的藏身之处,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救不出灵儿,即便如风肯帮我,也不是陈叔他们的对手。左思右想,还是尽快赶回去找纪昀和爹商量对策方是上上之策。
抬脚便走,从右侧突然扑过来一个黑影,我大惊失色,手忙脚乱之下抄起门前的一柄斧子挡在胸前,“喵,”黑影窜上墙头,转眼没了踪影,原来只是一只黑猫,可是已然惊动了屋内的人,油灯被吹熄,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我不及多想拔腿便跑,可又怎么敌得过壮硕的小许子和老奸巨猾的陈叔,仅仅跑出村口,我就被他二人前后夹击。
“是你!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陈叔一脸奸笑,我往后退去,后路也已被小许子堵死。
落在他们手中,我无话可说,也不会求饶,他们一前一后押着我进入小屋。“雅儿,怎么是你?”如风“噌”的站起,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躲在窗外偷窥之人会是我。
对着如恒我实在恨不起来,当下老老实实的回道:“只为寻你而来。”
“为何只有你一人?”如风紧张的朝窗外张望,似乎还是很忌惮旁人到此。
我灵机一动,虚张声势,“我们分头寻你,但是他们很快也会找到这里来。”
第九十二章 中秋(七)
“这丫头诡计多端,八成是信口开河,不用理会。”小许子不以为然,而陈叔有些担心:“连这小丫头都能寻到这里,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陈叔拧眉想了会儿道:“一时半会还不会来人,待天亮我再去寻一处更为隐秘的地方。”
小许子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似笑非笑,“陈叔,以前你可说过她是傅恒的意中人,这下她自个送上门来,我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丑陋的脸孔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尤为狰狞可怖。我瞬时感觉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烦躁气闷。
“对,我险些给忘了,咱们可得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