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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有时-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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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的裤脚微微飘动。
他的脸庞安详而清秀,苍白的色调由额头到唇,反衬着湿润的眉和睫毛黑的如此深刻。顾惜朝几乎要被那颜色眩到眼花,他扶住门,目光停留在斐然伸出浴缸外的胳膊,丑陋的伤口翻出了血肉,血流了那么多,伤口几乎干涸,只有偶尔粘稠的血液一滴,二滴,象漏了的水龙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死?你疯了吗?你把血都流出来干什么?你不想给自己养料了?你蠢啊,你傻啊,你什么不行非要把自己杀了!
可是斐然死了,真的死了,自父母出车祸逝去后,顾惜朝唯一的朋友,甚至超过亲人的人死了。顾惜朝全身脱力地滑在地板上,他第一次无比地悔恨,为什么当初拒绝了斐然,如果没有他的拒绝,斐然不会遇到阳,不会在一起,更加不会有今天的死去。
这一切是他的错误,他的错…
就在同天晚上,愚人节夜晚的酒吧里,顾惜朝把悔恨、自责和着酒一起吞进肚子里,见到戚少商的第一面,他只想到了一件事,放纵。只是他没想到,他遇到了斐然所说注定遇到的人,他竟然也爱上了一个男人,和斐然没有两样。
往事和着阳光慢慢倾斜而去,沙发上的顾惜朝还是没有动,过了许久,他的鼻翼微皱,嘴唇颤颤地动着,有一滴泪顺脸颊滑落到唇角,无声。
“然,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戚少商一个人在沿江的大道边吹了很久的风,呆呆地抽着烟,恍惚难言地消磨了整个下午才回到家里。
吃过晚饭,觉出他不对劲的戚母拉他坐在沙发上说:“少商,我们母子很久没一起聊天了,来,今晚妈想听听你的心事。”
戚少商疲倦的对母亲笑笑,提起精神说:“妈,我没有心事,您别担心,我今天只是有点感冒所以显得气色不好。”
戚母却握住儿子的手,叹道:“少商,对顾惜朝你也没心事可说吗?”
那个名字让戚少商的心一跳,但那跳也是苦涩的,戚少商摇摇头,很慢的说出两个字,“没有。”
“那好,妈说,你听。”戚母预感到什么,改变了口吻,一个人慢慢的回忆,慢慢的说,“少商,你还记得你父亲的模样吗?他死的时候你才四岁,尚不记事。你可知道,我和你父亲是在很特殊的情况下认识的。那时候你父亲在外地上大学,认识了当地的一个女孩。他们俩很相爱,毕业时坚决要在一起。但互相的家庭都不同意,女孩的父母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到外地,你父亲的爸妈也觉得女孩家的家世太好,这样不平衡对男方不是好事。于是两方都使出了各种方法来拆散他们,年轻男女爱起来都是很真挚,互相怎么也离不开,闹的惊天动地,可是最终怎能抗住两方的责难,他们还是分手了。就在那时我被介绍给你父亲,和他结了婚。”
戚母的语调带着淡淡如风的感触,她似有所指地带着点语重心长的意味说:“少商,我嫁给你父亲时是知道他爱着别人的。可你知道吗,爱不止这一种。热烈,相许的爱,你父亲和那个女孩是一种,而你父亲和我却又是另一种。我在他最难受的时候陪伴他,理解他,他娶了我,温和体贴,比任何一个丈夫做的不差。我们一起生活了七年,孕育了自己的孩子,虽然他死去后我带着你很艰难,可直到了今天,他死去二十多年,我还是没后悔嫁给他。那这爱你觉得又比第一种轻了么?”
戚少商低下头,他的嘴角抖了抖,想笑却只是万分勉强的一个表情,“妈,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有的爱是该被放弃的,当时爱的深刻却不如生活中的相濡与沫,是吗?”
戚母轻叹着点头说:“少商,妈真的不愿看到你走辛苦的路。你们还不如当年你父亲和那个女孩啊。”
“是,”戚少商的脸色变地发白,胸腔内漫溢着钝锯的疼痛,“我们的爱更加脆弱。”
他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平静,牵起嘴角说:“妈,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我们俩已经…分手了,我再也不会爱上男的,我会结婚的,您放心,我会的。”

时间总是最无色无味,无喜无悲的东西,无论游走在其中的人欢乐悲伤,幸福痛苦,黑暗明亮,它只走着一种步伐,只过着精准的日月。
然而人心却在改变着它,欢乐总是过地如飞梭,悲伤总是漫漫如更漏。当你失去了人生中一件宝贵而无可替代的东西,失去了一个驻留在心中的影子。人生的时刻就象梦游一般,总在过着,却不象在活着。
离四月一日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天,生活依旧在继续着,一个此端,一个彼端,本来联系着的线断了,散乱一地的珠子,竟连相遇都被老天避免了。
工作无端变的很忙碌,埋头到下班,到傍晚,到写字楼关门,走出大楼的玻璃门,暗蓝色的天际无数霓虹璀璨。清洁工用拖把清扫着台阶,街道上车来车往,迟钝地行进,男男女女在灿烂的室外橱窗前驻足。
可他累地不想走动,却不能让自己停住,只怕一个空闲,那个无可遮挡的眸子就会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熟悉的笑,脸颊上酒窝,他含笑的眼睛里投映着一个自己。
少商…
遥远的居民区里,五楼窗户前的一点火光碎了,烟灰落在地板上,有几星刮过长裤,留下浅灰色粉末。在黑暗中安静明亮的眼睛贴近玻璃,额头靠着那片微凉,心也渐渐透寒。
他从肺里吐出一口妖娆的烟,无声地问着自己。你在失眠吗?是不是和我一样在抽烟?还是和以前一样蜷在椅子上半睡半醒?
那个依偎在藤椅中的夜晚,透过丝织物的体温,每个细微的画面都清晰如昨日,可你却再也不会靠在我的肩头,那样皱着眉轻轻地睡去。
再也不会,惜朝…
又一点火光跌落,碎成了无数点,被风卷去…

分别后的乍然相遇出现在五月的日子里,顾惜朝和傅晚晴坐在一家以秦汉风命名菜品的中餐厅里,比较偏的角落,只两个人的位置。
傅晚晴看着顾惜朝的饭碗,用自己的筷子头敲敲他的碗边说:“作为一个男士,你的饭量可真是远远不够,需要努力。”
顾惜朝笑着应对她的提醒,伸手夹了一筷子孜然牛肉放在碗里说:“我还没吃完,别那么早下定论。”
“那好,”傅晚晴抿着唇乐起来,“我呢就瞪大了眼睛看你表现。”
在这段日子里,傅晚晴已经跟顾惜朝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她是斐然的姐姐,虽然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但血脉相连,两人从眉目和气质上都有那么些相似的之处,这让本就对她很有好感的顾惜朝很快和她熟络起来。而傅晚晴对自己死去的弟弟一直心怀未尽责任的遗憾,顾惜朝和斐然年纪相当,又曾是最好的朋友,怜惜照顾的情怀自然地投射在他身上。
顾惜朝和戚少商分手的事情傅晚晴也知道了,惋惜之余特意抽出很多时间时不时地找顾惜朝出来聊天散心,帮他排解。尤其看他最近清瘦不少,想是他独自一人不在意饮食,才特意拉他出来吃饭。
两个人边吃边聊着,待饭吃完了,桌上上了个精致的果盘。顾惜朝刚站起身准备去洗手间,升高的视线里看到通二楼包厢的楼梯口走下的几个人。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身红色连衣裙的息红泪,她今天打扮的很精心,本就漂亮的外表越发显得出众。正笑容满面地揽着一个银发知识分子模样的老人。两人容貌有些相似,看息红泪微带撒娇的表情,多半是她的长辈。
接着是戚母和几个年长的男女,所有人脸上都是喜气融融,说着笑着,连给他内敛印象的戚母都是掩饰不住的容光焕发。
顾惜朝的心骤地收紧,惶然的跳动中似乎预感了一个人的出现。果然,最后走下来的是戚少商,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袖T恤,似乎也在笑着,淡了很多,隔着纱网般。
顾惜朝只来得及把蔓延心脏的失血感压下,戚少商已经看到了他,隔着两、三张桌子,杯盘轻碰,细语聊天的人们,他们俩都愣在自己所站的地方,一动不动。
“嗨,好久不见。”这似乎是应该说的,可戚少商却只在心里过了一遍,脑子里空空的,象镜子一样映出远处与之对望的人。
他瘦了。
鼻腔里涌上微微的酸,麻痹了整个鼻梁。戚少商突然觉得这餐厅里是如此的窒息,让人天旋地转,无法呼吸,几乎是在混乱中努力地拉了下嘴角,启步离去。
出了餐厅的门,其他人大半坐到了出租车里,息红泪站在车旁正在和她的二姑说着:“订婚在这边办,结婚到少商家办,二姑,您可得帮我多张罗啊。”
戚少商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很久很久,才把它缓慢地吐出,这一刻他才明明白白地正视到自己的角色,准新郎。
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却除了他自己的准新郎。
第二十八章

又到了深夜,黑乎乎的空间,窗帘上透过恍惚的光,是从什么时候起,夜变地这么漫长?这么冰冷地心悸?又是如此拥有挥之不去的惆怅?
母亲早已睡去,城市里的静夜隐隐波动着未知的声音,不易察觉,也难入心扉。只洗漱间里水滴砸着陶瓷面,滴答,滴答,揪住人的心,丝丝缠绕了全身。
戚少商走到书桌前,点亮台灯,莹白色的光芒立刻照亮深棕木桌面,闪闪的一片亮。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抽屉里取出那份精美的请柬。
“戚少商先生、息红泪小姐谨订于5月28日中午12时18分假座银海饭店流光飞舞厅举行订婚宴,谨请 ? 先生/小姐光临”
被展开的请柬外壳,两面合闭就是四个大大的金色古体字——天作之合。
戚少商默默的看着,拿出笔在空着的位置上填上一个名字,顾,惜,朝。手心里泛着酥痒的麻意,指头因为攥地紧血被拥挤到回溯。他写完呆呆地望着桌面上暗格子花纹的请柬,怎么觉得那个名字写在上面是如此的刺眼。
是该请他的…又或许不该…
烫金的字在灯光下有不可捉摸的光流动,戚少商淡淡的呼吸,拿起请柬,又放下它。最终一点点掐弯,揉卷,丢到字纸篓中。
好喜气的红和金色字体呼应的一团,形状却象他的心。

5月21日,或许比之4月1日,是更让顾惜朝和傅晚晴愿意去公墓看望斐然的,因为这天是他的生日,比起死祭,这个日子只代表着他在人世间的快乐,并无痛苦和悲伤。
斐然的墓地在城郊西区的半山上,顾惜朝4月1日时曾经来过一趟,那次就看到墓地前的花束,现在才知道是傅晚晴探望时留下的。
两人捧着一把白菊,慢慢顺着墓碑间的石阶梯攀爬。墓地都是很冷清肃穆的地方,灰白偶绿的色调,墓碑前或干枯或散失水分的花朵,他们俩也是穿着黑色的衣服穿梭在其中。
第三十二排中间靠左的那座,他们快要到达,然而两人的目光在看清墓碑前方的空地后都是一顿。
那里,有花,不是一束,也不是人们常用的白菊亦或其它祭奠亡人用的花品。而是紫玫瑰,淡淡的紫,迷朦的色彩。它们也不是合成一束的,是一枝挨着一枝,被平摆在墓碑前,摆的很仔细,很整齐,甚至有些挑剔。让人很难想象出摆的人是以什么样的耐心,什么样的神情来完成这一切。
傅晚晴冲着光站住,眼光闪了闪,涌上一层薄色,她轻声说:“我想是他来了。”
“是的。”顾惜朝低头看着微风中花瓣轻动的紫玫瑰,那是斐然最喜欢的花,除了自己和阳,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而阳,他已经记不清阳的模样,最后驻留的只是和斐然一起走出门的那个模糊背影。斐然死前阳就早已离开这里,待斐然出事,顾惜朝一直有很多想知道的,阳为什么要结婚,他们为什么要分手,阳又离开去了哪里?斐然的日记空缺了那么大一片,只有当事人才能填补的一片空白。然而到了如今,他却丧失了捕捉这个机会找阳问明白的心思。
也许,他终于明白那些都不重要了,看到这满地的紫玫瑰,一枝枝精心的放置。他知道,无论阳去了哪里,也无论他生活地幸福还是不幸福,他的爱都在这里,从没有离开过。
这样无奈而不完美,无解的迷雾,却也许已足够给他们的爱划上一个句号。

5月28日,无云晴朗,蔚蓝透底的天色笼罩城市的每个角落,薄的很轻透,也很飘忽。
顾惜朝坐在办公桌前,看资料,签报告,这一天与别天并无不同。
上午11点多,助理Lily从外间敲门进来,她抱着一叠文件夹,手里还拿着一个不大的盒子,笑眯眯地说:“经理,有你的邮包。”
顾惜朝接过,谢了她后又交代了几点工作方面的事务,Lily一一明了便点着头退了出去。
顾惜朝这才拿起盒子,纸质的盒面上注明了寄出地址是本市,却没有填写详细,但那熟悉的字体,再过多久他都不可能忘记。
隐隐开始的心脏抽动下,顾惜朝快速地拆开封口,把箱子里的东西洒落在桌面上。
一个紫红绸面的小首饰盒,一个厚实的信封。顾惜朝犹豫了一下,先拿起信封打开,从里面倒出了五张照片和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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