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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终究没有得到他。
父王让人在打听关於芷清炎的事情时,发现了欲嫋的存在。
过程中有些什麽事,我根本无从探听,只知道三天後,欲嫋自愿进了宫。
我已不在飞流宫居住,一直闲置的飞流宫终於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在欲嫋入宫後十日,我才终於找到了借口到飞流宫去。
父王坐在中庭里,怀中抱著那个人,一身白衣,长发披肩,脸上带著淡淡浅笑,眼里只有一人。
已经分不清是玉离歌还是欲嫋了。
但是,只要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比玉离歌要年轻一点,脸上还有一丝未去的稚气,眉间唇角,哪怕再努力掩饰,还是抹不去那与生俱来般的柔媚。
那是在烟花之地经年积累的姿态,怎麽样都无法洗去的。
我突然没由来地厌恶起这个人来。
他顶著玉离歌的脸,笑面迎人,以色相侍,那是怎麽样的一种亵渎?
手里还捏著要给父王看的周折,我终究没有走进中庭,转身离去。
第一次和欲嫋面对面相遇,是在离飞流宫不远的荷花池边上。
他就站在池边上,他的面前是半年前父王新立的静贵人。
欲嫋垂眼不语,静贵人盛气凌人,再看两人站的位置,就该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当然,这只是说如果什麽都不知道的话。
入宫一月,害死一位才人,逼疯了一个宫女,让两个月前还风光无限的一个贵妃独守冷宫,恐怕除了他,再找不出别人了。
那些侯门深宫里的女子,确实是比不上自小在烟花之地打滚的的人。
那边说的什麽我也听不清,只不过一眨眼,事情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明明没有一个人碰到欲嫋,他却突然间双膝一曲,整个人站立不稳地扑通一声掉到了水里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跑了过去了。
静贵人已经站在那儿呆掉了,随後跳下去的宫卫拽著欲嫋走出荷花,他仅仅抬眼看了看我,便推开了那个宫卫,跌跌撞撞地越过静贵人走去。
“站住。”迟疑了一下,我才意识到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欲嫋停在那儿,没有回过头。
反而是周围那些人全都扑通著跪了下来。
“原来是太子殿下啊。”他低低笑了笑,没再管我,又自走了起来,依旧跌跌撞撞,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似的。
我挥退其他人,追到他面前:“谁准你走了?见到本宫也不行礼,是仗著父王宠你麽?”
他微一挑唇:“欲嫋只是以为殿下会原谅一个全身湿透的人无礼。”
我一怔,这才意识到他刚才那麽一跌,身上已经全湿了,衣服贴在身上,显示出过分瘦削的身段,脚上微微弯曲,因为衣服的缘故,怎麽都无法遮掩住脚上的颤抖。
“你的脚怎麽回事?”我皱了皱眉。那样的颤抖不是能装出来的。
“没什麽。”他淡淡回了一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收在身後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身上也渐渐出现了不自然的僵硬。
“你……喂!”我刚伸出手去想要捉他的肩,他就像再也支撑不住似的,整个人扑倒了下来。
我接住他时,心口有著巨大的惊恐。
就像那时候,就像在那个阁楼上,只是上楼下楼的时候,玉离歌慢慢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了。
“啊。”怀里的人却低低地叫了一声,没有多少情绪,半晌才推了推我,像是想要我放手。
我心里一动,手一弯把他抱了起来,大摇大摆地往飞流宫走去。
“殿下,请把我放下来。”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像在一个人的怀里。
我也没去看他,我不敢看。
“没人的时候,本宫允许你叫本宫的名字。”他没有回应我的话。我下意识地抱紧一点,强迫自己的声音不要露出任何破绽来,“我叫夙容。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他似乎沈默了一会,直到我渐渐有了慌乱,才听到他低低地发出声音来。
“夙……容?”
像是疑问,又像是不确定,带著一丝丝的被我理解成怯涩的的东西,只是一声,他就再没说起他话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希望,玉离歌终有一天会叫我的名。
叫我夙容。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孩子,无尽依赖地看著我,一声声脆脆地唤著,夙容哥哥,夙容哥哥。
玉离歌已经死了。
玉儿也已经被我弄丢了。
欲嫋靠在我怀里,仔细地念那两个字。
熟悉而陌生。
我一直一直,把他当作玉儿,那个我弄丢的孩子,玉离歌的孩子。
很多年後我终於把他找回来了,他在我怀里,依旧叫我的名字。
可是,他不是我的。
三
我把欲嫋一路抱回飞流宫,路上宫人看见了,眼里都是隐约的迷惑,我只当看不到。
欲嫋乖乖地靠著我,微垂著眼,乖巧得跟传言里的人相差甚远。
到了飞流宫,父王吩咐下来伺候欲嫋的人就匆匆地迎上来了,我正要遣人去叫御医,就看到他们熟练地端热水,熬药,显然对欲嫋的事很是明白。
等欲嫋被人扶到房间里去,我才拉过一个丫头,低声问:“他是怎麽了?”
那丫头诚惶诚恐地看著我:“回太子的话,公子的脚小时侯受过伤,落下了病根,偶尔就会闹痛,痛起来很折腾人的,皇上让人来看,也没办法根治。”
我点了头应去,站在院子中央,看著欲嫋房间里影影绰绰,本想挤出点心酸来,却反而什麽都感觉不到了,一旁候著的丫头一个劲地偷看我,心里隐约地不喜欢,干脆一挥袖转身就走。
自那之後又是好久,欲嫋的事一直没间断地在宫里传,越吵越烈。
我自顾理著自己的事,也找不到空子到他宫里去。c
冬至那日芷将军的孙子芷清倦入宫找我,正事之余有意无意地打听著欲嫋的事,我想他大约是替那芷清炎打听的,说来若不是当初我执意要从芷清炎手上把欲嫋要过来,也许父王也不会发现欲嫋……至少不会那麽早发现。
现在欲嫋是不可能出宫了,那麽片言只语,聊以安慰也算得了施舍。
想起从前,便问芷清倦:“以前欲嫋住你们家里,他脚上的病,你也知道罢?那时候有用上什麽方子麽?”
芷清倦也是聪明人,笑著答:“是有个他自小在吃的方子,难道没说麽?”
我摇头:“宫里为他那点毛病都闹得人仰马翻了。”
“我以前帮他张罗过,还记得方子上的用药,如果殿下愿意,清倦现在就记下来送去。”
我让他用纸笔誊抄好,才道:“反正也来了,有这方子,也不怕父王动气,你要去见见他麽?”
芷清倦笑得灿烂,一揖道:“谢殿下。”
父王因事这两天都在御书房里,这种时候自然也不会跟欲嫋厮混在一起,我带著芷清倦大摇大摆地走进飞流宫,先把手上的药方给了飞流宫的管事,吩咐了几句,见欲嫋慢吞吞地迎出来,忍不住就觉得好笑。
明明眼里还有一分焦急,偏偏动作又慢条斯理的,真是个爱装模作样的人。
“见过太子殿下。”他施施然地行了礼,对一旁的芷清倦视若无睹。
“天气越来越冷,听父王说你脚上的病发作得频繁,刚好今天清倦进宫,说起你以前有个药方,就让他写下了带过来。你也是的,既然有好的药方,为什麽不告诉下人?真是白受苦了。”
欲嫋一挑眉微微笑了:“殿下就不许欲嫋耍一点小小的苦肉计麽?”
“你啊,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见他那模样,我反而不觉得生气。指了指芷清倦,“你以前在芷家颇久,今天难得清倦进宫了,好好聚一会吧。”
我向芷清倦打了个眼色,转身就想走。
“夙容!”欲嫋突然叫住了我。
不是“殿下”,而是“夙容”,叫得分外亲热。
我全身一震,回过头去,看到芷清倦眼中的震惊,和欲嫋带著深意的浅笑。
“夙容,不留下来麽?”周围的人早就被我挥退,欲嫋这一句,说得更是自然。
仿佛是情人之间一般。
一旁芷清倦的震惊已经藏起来了,看向欲嫋的目光也微微地变了。
我突然就明白了。
欲嫋知道芷清倦一定会回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没有人会指望宫里的生活平静安乐。
何况是如此尴尬的身份。
父王宠爱他,朝中上下皆知。但是这样的宠爱不够。这样的宠爱也只是一种祸害而已。
除非他还有其他的支持。
“不了,我先转一转,你们聊吧,等会我再来。”迟疑了半晌,我便笑著如了他的愿。
欲嫋回我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再说话。
我想这就足够了,转身走了出去。
约莫半个时辰,见芷清倦从院子里走出来,我才放下手中的茶,笑著问:“真是让你见笑了。”
芷清倦低头:“殿下言重了。”
我看了他一眼,装著样子长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也曾经想要欲嫋,可惜父王看上了他,那是他的福分,大概,也是灾难吧。他一个人在宫里,无依无靠,我也只能多顾著他点,别让他吃太大的亏就好。”
“有皇上厚爱,又有殿下顾惜,是欲嫋的福气。”
我想芷清倦也大概明白了,两人虚假地客气几句,我让人把他送出去,迟疑了一下,才避了人走进後院里去。
欲嫋一身白衣地靠著角落的大树席地而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居然只是漫不经心地对著我笑了笑,又回过去仰头看著,没有起来。
冬天地上一直湿寒,我差点想跑过去把他拉扯起来,一转念,就打住了。
“你想芷清炎麽?”
欲嫋有点意外地看向我,又是笑了笑,摇摇头。
我愣了愣,一下子不知该怎麽接下去好了。
“我想年年。”欲嫋笑得微微眯起眼,一脸顽皮。
“年年?”z
“嗯……以前他叫年年。”欲嫋靠著树,不看我。“年年是我的,芷清炎是微泫的。”
我皱起眉头,不都一样麽?
“年年是我的,芷清炎是微泫的……李四也是微泫的……”他又低低地补了一句,“连名字都争不赢。”
我越听越糊涂,见他眼里隐约有一抹出神,只能伸出手去:“好了,先起来吧,地上又冷又湿,要是得了病,又有得折腾的了。”
欲嫋微微仰头看我,渐渐地笑了起来,又看了看我的手,终於伸过手来,借力站了起来。
我正要缩回来,他却死死地捉住我的手不肯放。
我望了望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挑了挑眉:“怎麽?勾引本宫麽?”
“夙容。”欲嫋只是软软地唤。
我心里一动,一边调整著脸上的表情:“还不放手?”
“夙容。夙容夙容夙容。”欲嫋不迭声地叫,眼角有淡淡的笑。
我叹了口气,放松下来任他牵著,跟著他走进屋子里。
进去了坐下来,欲嫋还是死死捏著我的手,像是在捏面团,眼角噙著笑意,一边呵呵地低声笑著。
“好了,疯够了。”我忍不住低喝了一声。受不了他一脸痴迷。
欲嫋便乖乖地松了手,趴在桌子上偏过头来看我,枕在双臂上的头就像是小孩子的脸。
我试探著伸过手去揉他的头,他也并不反抗。
我的动作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一下一下地顺著他的发。“你就这麽难受麽?”
话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出来後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糟了。
欲嫋却没有一动,依旧任我揉他的头,好久才低低地呜呜哼了两声,像只被遗弃的小猫。
我收了手:“这是你从前学的手段麽?”
欲嫋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盯著我。
我居然被他看得有点心慌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我的衣服,微一偏头,唇就堵了上来了。
我这年龄也接触过不少女子,更激烈的事情也做过了,很快便反应过来,原该马上把他推开,手上却像是有什麽束缚住了一般,动不了。
唇齿相交,算不得热烈,却带著让人不舍的缠绵,叫人忍不住沈醉。
直到两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我才一个激灵把他推了开来,张眼看著他时,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欲嫋也张著眼看我,双眼很黑很亮,如同包含著他的整个生命。窒息的美丽。
仿佛千年,我终究忍不住,一伸手拉过他,又吻了上去。
这次是我伸的手。这次是我主动伸的手。
怨他不得了。
这一吻极自然,只是与刚才不同。
草草罢休,我迟疑地放开欲嫋,才看到他合上的眼下有著淡淡的水痕。
似乎也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微微侧过脸,低哑地挤出一句:“别看我。”
突然就心痛得连自己都意外,我几乎仓皇地抬手去,轻拭过他的眼上时,手上还能看得到颤抖。
他却突然笑了出来了,张开眼来看我。
“你没听过表子的眼泪都不值钱麽?”他吊起眼角看我时,刚才的脆弱早就消失了。
“你不是表子。”我只应了一句,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欲嫋似乎愣了一下,笑著推开我,走过一边:“叫殿下见笑了。”
“我说过你可以叫我夙容。”
“欲嫋担当不起。”
“我说可以就可以。”
“谢殿下厚爱。”笑著出口的话,带著明显的挑衅。
我也忍不住动怒了,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违逆我的话。
冷哼一声,我道:“现在再来推辞,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