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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龙之首-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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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似在望乡怀国,等着回家,只路遥归梦难成。

那么苍凉的大地。

那么悲伤的人。

——那人,怎么那么熟悉……!?

再细看:在后那人,岂不是他的一名特别宠爱的王子吗?他——他怎么变得如此郁忿苍老呢!?,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再看更为畏怖:

原来另在前面眼望天的人,自发苍苍,忧戚布脸,浑身散发出一股苍老无依、孤苦病愁之态的,竟是……

——自己!?

(怎么回事!?)

(怎么会出现那样的情境!?)

他顿时一坐而起,汗流满身,李师师忙揉揉着他肩背,关切慰问。

“圣上受惊了,是做梦吧?噩梦预兆着好事将临呢!圣上兔惊,都是贱妾不好,服侍不周,才教圣上受惊一一”

李师师心中也是狐疑:怎么这回儿这道君皇帝、兴勃勃的来,而今却似惊弓之鸟,且疲不能兴,看来,不入宫的选择,那是对的,不然,一旦恩宠不再,冷宫枯守,生死难主,向谁凭依?红颜未老恩先断,要美美丽丽的过一世,就得要会要情,而且还要懂得先引人多情,但自己得要无情、绝情、不动情。

——可是,自己,能吗?

想到这儿,不禁心情一阵哀凉。

她竟连舍弃这皇帝也办不到:不但身不由己,也心不由已。

她知道他对她好。

一一虽然那绝对不是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好。

但这已足够。

——一个女人,能够有这样尊贵的一个男人,曾待她那么好过。

而且待她好的男人不只他一个。

——女人还能要求什么?奢求什么?

她对个个都感恩。

都有情。

——情能说断便断吗?

要是不够狠心断情,那就得伤伤心心过一辈子了。

然而,伤心的应是自己呀,这一向只知胡天胡帝、自寻快乐不知愁的万岁爷皇帝,而今怎么神色那么郁郁伤悲起来呢?

她不明白。

也不解。

花不解语更妩媚。

何况是而今暖玉滑香、云鬓微乱、衣衾半露的她?

赵佶从下会不解风流。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何况他是皇帝。

可是,今夜,他却忽见两个这般熟悉的人(一个像是自己,一个像是自己的儿子!),好像给幽禁在北国萧索的寒冬里,这是梦?还是幻?是真?

抑或是空?

——哎,是不是该听民愤,好好的惩戒罢黜长年在自己身边阿谀奉迎的那干大臣呢?

赵佶聪敏。他其实只好逸乐,并不胡涂。身边的大权臣所为所作,胡作非为,他并非全皆懵懂,只不过,他们所做的正是他要做、想做、欲做而不便做的事,他们都为他作了,他当然心底高兴,难免重用、封赐这些人了。

可是,万一宠信这些人会不利于自己,这又另当别论了。

——也许,到了时候,也该早些放手,不问国是(事),安排退隐当个道君皇帝,安静无为,终日游山玩水,享受人间安乐吧!

(咦,刚才在似梦非梦中所见的王儿,自己也一向宠爱,会不会是神明所示,立他继承大位之意呢?那寺庙一片萧索,只有他仍陪伴着自己,那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相依为命,可寄深重之血脉亲情啊

——可是,却又怎地、王儿看自己背影的眼神,却是如此怨毒抑忿的呢?

到底,那是怎么回事?前生?还是来世?宋徽宗道君皇帝赵佶在绝代美人李师师的兰房馥馨倚玉的幽暗中,一时也想不明白。

是以他轻轻推开李师师,像推开了心中的一片微愁,不经意的望向窗外:

这正好,恰望是一一

戚少商跟孙青霞在远方月下的决斗。

这时际,邓两大高手,已立定身影,已动剑、出手。

出于不言情。

因为孙青霞还狩笑着在站定古檐后向戚少商说了一句话:

一句颇为激怒戚少商的话。

“你的‘心剑’最好能赢我的‘天剑’,要不然,我这大色魔第一个就先奸了李师师。”

这句活绝对激怒戚少商。

和他的剑。

5.相受相怜相怀疑

他手上的剑,有个名字:

名为“痴”。

只一字。

他拔出了他杀人的剑,同时也说了一句伤人的话。

“一个真正爱女人的人是不会强奸女人的。你大胆妄为、狂放任性,我都可以不管,但你近两个月来在京城至少干过十一起奸杀案,我杀你以祭天,以奠红颜,以泄公愤!你若干了这等事,就下配作武林人,也不能充好汉,更不配做人!”

他的脸白如雪。

衣白如雪。

剑白胜雪。

月也白似雪。

“雪”意陡然大盛。

剑意大炽。

剑攻孙青霞。

孙青霞一直盯着戚少商的手。

——不是看他的剑。

——也不是看他持剑的手。

而是看他拈着半谢花儿的手指。

他还说了一句甚为张狂的话,“你说我做的我便做了,又如何!我奸尽天下美女,享尽人世之乐,快尽平生之活,你又待怎地!?”

他也还了一剑,就像还了一个情。

他的剑,也有名称:

“错”。

——他的剑名为“错”

哎,这世上,痴痴错错,又有谁知?谁分得清?

他们离开得远,赵佶只望见两个白衣人在月下屋脊上决战,当然听不见他们说的话。

他只发现有一个人的身影很有点熟稔。

他看了只觉心中一寒:

——这岂不是上次在熏香阁狙击他的杀手吗?

(怎么今晚又出现了!?)

(怎会每次来这儿见李师师,都会遇上这等煞星。

(莫不是这些亡命之徒今晚又是冲着朕来的!?)

——如是,他们却又怎会动起手来呢!?

说时迟,那时快、这两人已出剑,已动手,已过了一招。

孙青霞的脸发青。

他所立处,青瓦如黛。

他的衣杉淡青。

剑发青。

仿佛连头上那一轮也是青色的月亮。

“青”气骤然大增。

剑芒大烈。

剑击戚少商。

赵佶在窗里幽黯处,只看到月下那几,那边,那上面,两人手上一道白色银光的如水,一道青色的绿芒似水,各幻化成两条水龙,嗖地交击了一下;瞬息间,两条青龙自龙迅如急电的交错了一下,立即又回到双方的手上。

那广刹间,常年浸沉于酒色的,皇帝赵佶也没有说仔细;到底谁是青龙?准是白龙?是自龙回到白衣人手里,青龙回到青衣人手里?还是白龙落到青衣人手中;青龙落到白衣人手反正,青龙、白龙,还在屋顶那儿对峙着。

赵佶看不仔细。

也看不懂。

那不是诗。

也不是画。

更不是韵律。

这些他不但懂,而且精通。

——这些都是斯文高雅的“而”不似在屋顶上那些草莽之徒拿刀拿剑打打杀杀那么低侣。

可是,问题是,赵佶也隐隐知道,若没有这些提剑拔刀的,他的江山早不保了;而且,若这些拿枪搭箭的都转过针锋对着他,他就连龙头都保不住了。

他越想越心寒。

一旦心惊,就胆跳。

色胆子也就小了,

他难免想起在李师师这儿,一再受惊,一再受辱,况且这人儿虽美,也一样懂得动刀动枪的,跟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也显然有密切过人,这里让他不能不心惊提防。

他一向很爱这怀里的人儿。

因为她善解人意,

他一向都很怜惜她。

可是他现在也难免对她生了怀疑。

他今晚也不想招惹那屋顶上决战的异人,由他们打下去吧,对这些江湖奇人异士,最好还是别沾的好。

——主要他们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他也就不想/不须。不敢多追究下去了。

所以他再也待不下去。

他一提床上鸾铃。

侍从立即上来/进来/入来,

他匆勿就走了。

甚至没有再与李师师温存。

大家都不知道为何皇上这回是兴冲冲的来,却急急脚的倒踩着走了李师师却有些明白;

因为她从赵佶的视线望去:也发现了那两个在城里最高飞檐上决战的身影。

——他们对上了!

(他们是为何而战?)

——为圣上?为正义?还是为我……?

李师师瞥见皇帝在黑暗里发亮的目光。

她没想到这长年耽于声色舞歌的皇帝,居然还有那么睿智清亮的目色。

——尤其在这幽漆的黑暗中,份外清亮。

她一直都没察觉他还有这一点。

她忽然觉得有点感动:这个平日荒淫萎糜的一国之君,却在有人决战的月夜里亮着眸子在房里陪伴她。

她为这感动真不惜为他死。

——只要他这时再叫她入宫,她就算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也一往无前、义无返顾。

可惜他没叫。

也没再召。

他走了。

只剩下了她。

在房中。

还有他勿勿行色竟留下一袭流黄色的内服,铺在床上。

衣上隐绣着一条龙。

张牙舞爪的龙,伏在床上很安静。

那是一条黄龙。

她就拿起那件内服,坐在床沿。看了一会,放在鼻下,嗅了一嗅,放到口边,对着龙头,咬了一口。

在外面,戚少商、孙青霞交手各一招。

是第二招。

第一招,没动剑,只挪移了身形,转移了位置——转到有利位置才动手,而且在挪转的过程里谁也没让敌手有可趁之机,也是一种过招、交手。

如今是第二招。

两条剑龙、水龙自长空划过。

又各自回到双方手里。

心中。

6.梦断故国山川

皇帝回去了。

他不禁意兴阑珊。

——不但惶惊不安,也带着些微少许的伤感。

(……那两个在北国寒冬、郁郁不乐、于思满脸、愁怀忧抱的人,怎么如此熟悉?

(一个似朕!)

(一个像是桓儿)

(这是怎么一回事!?)

(路遥归梦难成,梦断故国山川——江山如此多艳,怎么一下子就出现那么零星落索的情景,令人感伤!)

(唉,但愿是梦是幻。)

(哎,那不是真的。)

宋徽宗始忐忑不安。

于是意兴索然,摆驾回宫。

他却不知道,在这一夜里,古老的月光下,苍老的屋脊上。这一个神奇幽艳的时刻里,发生了许多吊诡行异的事:

戚少商看京城上空竟在忧错间,看见自己的前身,后世,以及俯视这城都的将来与未来。

然后他与孙青霞决斗,就像跟自己作一死战。

李师师却因他黑里望向窗外一双发亮的眼神而不惜为皇帝而死,但却因他匆匆而去,只留下黑里床上一袭黄色龙服而立定主意:决不入宫为妃。

皇帝呢?

赵佶却看到他的不幸。

以及他所宠的太子赵桓的牺牲。

还有他们父子两人的结局。

这京华之夜。

古都之月。

或许,人生里总有哭时刻,出入时空,周游夭地,上下无碍,进退自如的时候。

然而,戚少商与孙青霞的激战未休。

他们出手一招,未是胜负。

于是他们攻出了第二招。

第二剑。

孙青霞长身而起。

犹如一只白鹤,激起了他顶上的怒红,如同竹叶,回到了他的青上。

他一剑劈下去。

直劈。

独劈戚少商。

戚少商身形一伏,龙之腾也,必伏乃翔。

他是一个善于伏,故更擅于起的人;他的屈是为了伸,他的退是为了进,他的低低是为了有天高高在上。

他的剑斜斜抛起。

剑抵孙青霞。

一剑自下而上。

一剑自上而下。

一月天下白。

衣白如月。

人白如衣。

剑白如雪。

犹胜于雪。

但血呢?

——要是在这月夜里激迸的英雄血,是不是比血更血,比雪还雪,比血红!?

然而,不止是赵佶一个人看到他俩的决战。

赵佶是其中一个人。

在这京华之夜里,有三个人,同时看到这一场决斗。

道君皇帝是第一人。

他从中也获得憬悟。

但他不是唯一的一个,也决不是惟有他能有顿悟。

发觉这一场剧战的,还有两人。

但不是李师师。

她无心观战。

她是女的。

她也习武,但不好武。

女人重情。

她只关心如何去爱,可是爱一个人,实在艰辛:她们有的只好去恨,不过恨一个人,也大过艰难。

情是最伤人伤自己的。

男人至忠心的是义气,不是爱,义是他的情怀。

女人是活在气氛中的。

所以女人钟情于爱。

英雄就是一种传说的气氛,让人错觉自己才是让豪杰情有独钟的美人。

所以女人爱英雄。

其实她们不爱他们的决斗:血肉横飞的,那不好看。她们爱的是他们为她而决斗的感觉。

她们是希望为她们决战而她们又爱慕的人,能干安无事而一定要凯旋胜利的归来。

回到她们的怀抱里。

然后对她们的话干依百顺.就像她一手生养成人的婴孩。

这才是她们心目中的男子双。

——永远肯为她死而不是真正的送命,一直爱护她但又肯原谅她的,寸是她们深心里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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