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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不着抱歉,你说的确乎有理。虽然如此,我还是愿意接受你的看法,也接纳你们的请求,我现在决定要将戈易灵送出清江小筑之外。”
骆非白和冷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出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真谢谢天婆婆,我们要为方才的失言失礼,向天婆婆陪罪。”
“那倒不必,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冷月抢着说道:“只要你能让戈易灵姑娘平安地离开清江小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天婆婆微微嗯了一声说道:“我想你会这样答复我的,你不问问我是什么条件吗?”
骆非白这回抢着说道:“天婆婆!你是前辈,难道你还会用什么方法刁难我们不成?所以,我们是毫不考虑自己的能力。”
天婆婆笑了。
“骆非白!你很聪明,也很会奉承,不过,这次你错了。我的条件不难,难在你的决心和勇气。我的条件就是这一碗茶。”
“这一碗茶!”骆非白心里起了一阵微颤。
“是的!就是这一碗茶。这一碗茶,是溶入了清江小筑最厉害的毒,喝下去,就可以让人瘫痪,然后一寸一寸的烂,一点一点的死。”
“天婆婆!我们不懂你的意思。”
“骆非白!我会让你懂的。只要你们两人之间,任何一个人喝下这一碗茶,我立即送戈易灵离开清江小筑。”
骆非白和冷月说什么也没想到天婆婆提出的是这样一个条件,不由地一阵气向上撞,但是,刚一开口,他又忍下来了。他十分冷静地说道:“天婆婆!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吗?”
天婆婆慢条斯理地说道:“道理很简单,第一,你们能在野店中解除我的毒,在这里应该你也能。第二,如果你解不了毒,为了戈易灵你们可以替生死,不是吗?第三……”
冷月突然插嘴说道:“我们喝了这碗茶,你就可以送戈姑娘离开这里吗?”
“天婆婆的话,从来不打折扣的。”
冷月一声不言语,就朝着天婆婆那边走过去。
骆非白忽地一展身形,从冷月的身旁掠过去,伸手一拦,正色问道:“冷月!你要做什么?”
冷月沉下脸来说道:“骆大哥!你不要想拦住我,那样就不是做朋友的道理,换过你,相信你也会这么做。”
“冷月!你听我说,我们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如果力拼,不但没有获胜的希望,而且当我们败亡之后,戈姑娘仍然脱离不了虎口。老实说,处在这种绝对的劣势之下,我还真要感谢天婆婆为我选择了最好的路,以我的死换得戈姑娘的安全,我死得太有价值。我的性命算什么,如果以价值来衡量,天婆婆高估了我。”
骆非白断然说道:“不!你的生命对我来说,超过了一切。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选择这样的下场。”
他说得很激动。
“我们可以死,但是,不是这样眼睁睁地去听人摆布,我们要力尽而死,死得像个武林客。”
冷月摇摇头说道:“骆大哥!确是如此,但是对我不一样,为了戈姑娘,我可以一切都不考虑。”
骆非白突然一变,有份凄凉说道:“冷月!难道你就不能为我想一下。”
冷月低下了头,轻轻地说道:“骆大哥!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骆非白点点头说道:“冷月!我不能勉强你,你有充分的理由为戈姑娘而献出生命!但是你也不能勉强我,因为我也有充分的理由为你而献出我的生命!”
他说着话,电转回身,伸手端到那个青花白瓷的盖碗,冷月大惊,一扑上前,伸手就夺,但是,已经迟了,同时也挡不住骆非白的力量大,左臂一伸,挡住冷月,右手的盖碗凑到口边,一仰头,咕噜噜,一碗茶喝得净光,然后将盖碗轻轻放在茶几上。
冷月一时竟忍不住放声大哭,脱口叫道:“骆大哥!非白!你不能为我而死,你这样的死,没有价值。”
骆非白脸上露着凄凉的微笑,说道:“冷月!不要再跟我争这些空洞的名词,你快护着戈易灵姑娘,离开这里。”
冷月突然说道:“不了!”她转向天婆婆说道,“天婆婆!你能成全我吗?”
天婆婆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可以。我已经想到这一点,我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一招手,两个女侍很快地就端来一碗茶。
骆非白大叫:“天婆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位武林前辈,你不能失信于我们。”
天婆婆说道:“我没有失信。”
骆非白叫道:“天婆婆!你说过,只要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喝下你这碗茶,你就要让戈易灵姑娘平安离开你这里。”
“对!没错!我并没有说不履行诺言。”
“那就不应该让冷月也喝你的茶。天婆婆!一条命换回戈易灵姑娘的安全,那是你的诺言,如果你要让冷月也喝下这碗茶,就是你天婆婆的失信。”
天婆婆笑了笑说道:“骆非白!你错了。冷月要喝这碗茶,是我接受她的恳求而成全她的。”
骆非白痛苦地叫道:“不!”
天婆婆脸色一正说道:“我说你错了,你还不承认。冷月是自愿要喝这碗茶,没有任何一丝勉强的意思。骆非白!你这个混小子,冷月喝下这杯茶,是对你的殉情。一个纯真的少女,能对一个男子以死殉情,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我能不成全吗?骆非白!。你应该感到欣慰与满足呀。”
骆非白喃喃地说道:“我应该欣慰与满足。”
半晌他突然大叫:“不!我不要这种欣慰与满足,我不要。我只要冷月能够快乐地活着,幸福地活着。天婆婆!我求你……。”
冷月滴着眼泪说道:“非白!不是我不顾羞耻,此刻我要告诉你,在客栈相会的那一刻,我的心早就属于你,只是我自问不配。没有料到竟如此意外地获得你的眷顾,我满足极了!非白!此心已属君,我何能独自偷生苟活?”
她说着话,伸手端过茶碗。
骆非白满脸汗水泪痕,凄厉地叫道:“冷月!你听着,我不爱你,我对你根本没有意思,你如果喝下这碗茶,你是天下第一等的傻瓜!”
冷月带着泪眼笑道:“是吗?那就算我傻吧!”
她捧着茶碗,刚一凑到嘴边,骆非白猛地双手一张,作势就要扑过来。但是,他的脚步还没有挪动,两腿一软,人倒在地上。
冷月微微颤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去搀扶,只是点点头说道:“非白!此生不能结连理,黄泉路上做夫妻,你等着我,我会陪伴你的。”
一仰头,咕噜噜一口气,将这碗茶喝了下去。
这一切都看在天婆婆的眼里,也都听在天婆婆的耳里,她的脸上虽然仍是如此的平静,可是却掩饰不住她的眼角有了湿润之意,不过,她借着仰头长吁巧妙地掩饰了。
就在这个时刻,骆非白骂开了。
“天婆婆!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你是一个多么残酷无人性的人。你知道吗?你绝情、你残忍,将来你会得到报应的,你将是孤苦伶仃的老婆子,你会慢慢地在痛苦煎熬中死去,比我们现在死得更痛苦。”
天婆婆居然对骆非白的痛骂,丝毫不以为忤,仿佛是充耳不闻。反倒微笑着说道:“骆非白!你又犯了很多错误。”
骆非白反唇相讥说道:“我又犯了错误!除了死还要再罚我什么呢?天婆婆!为人不可斩尽杀绝,你让冷月喝下这碗茶……”
天婆婆拦住他说道:“骆非白!你的第一个错误就是说我将来死的时候,比你还要痛苦。我问你,你现在痛苦吗?”
骆非白眼见着冷月喝下那碗茶,确是很痛苦。但是,那种痛苦是属于精神上的,是属于感情上的,而不是肉体上的。他此刻除了一双腿软绵绵的站不稳之外,感觉不到有什么痛苦。
天婆婆又追问一句:“我问你,你现在痛苦吗?”
骆非白看看冷月,除了满脸汗水,看不出有什么痛苦模样。
天婆婆缓慢地说道:“如果我让你一寸一寸的烂,一点一点的死,现在你应该是痛苦不堪的情况了,你还能这样跟我讲话吗?”
骆非白怔住了,从他双腿发软开始,他就一直以为自己死定了,此刻经过天婆婆如此一说,他自己不觉暗自行功,默察的结果,居然没有发觉有任何异样。
天婆婆似乎知道骆非白在行功默察,静静地在注视着他,然后说道:“你错了是不是!”
骆非白有几分嗫嚅地说道:“可是我的腿……”
天婆婆微笑说道:“至少你没有一寸一寸的烂,一点一点的死。至于你的腿,搁下回头再说。”
她说到这里,回头望一望冷月,冷月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十分庄严。
天婆婆接着说道:“你的第二个错误是说我让冷月喝下这碗茶,言下之意我有见死不救,或者是投井下石的意味。你明明看到冷月自愿喝下这碗茶的意念,是多么的坚定,我不成全她,她会用其他的方法殉情,如今我成全了她,让她从容而又没有顾忌地说出她心底的话,骆非白!除了在这样的时刻,你怎么能够这么快就听到她爱你的一念真情!骆非白!如果说,用一死而能换得另一个人的真情,死也就并不可怕,更不可悲!你还诅咒个什么?”
骆非白仿佛受了鬼魔一般,张口结舌,无法说出答辩的话来。
天婆婆又接着说道:“第三个大错误是你说我是一个绝情的人,是一个残忍的人。”
她说着话,缓缓立起身来,踱到窗前,凝望着窗外,半晌,她用低弱的声音说道:“以前也许我的看法、想法,钻进了牛角尖,导致我变得迹近绝情与残忍,那应该不是我的本性。至少,此时我看到你们两人,为了爱对方,争着为对方替死,真正感动了我,一个能被别人的真情感动的人,是不可以称之为绝情与残忍的。”
骆非白又找到了话题了。
“为了你一个自私的心,非要用别人的生命来满足你,这不叫做绝情残忍叫什么?你无端掳来戈易灵,又要我们用生命来交换,一切都是有悻常情,我真想不透,你那两碗毒药是怎样拿得出手!”
“是的!对于两个敢于为别人献出生命的人,我的毒药的确是拿不出手。因此,我并没有拿毒药。”
“可是,那两碗茶……还有我的腿……”
“那两碗茶是真正来自千里之外的普洱茶,里面没有丝毫毒,如果说这茶里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茶里我滴了几滴我炼炙的补剂,可以益气培元。至于你的腿,那是因为我怕你一时冲动,拦阻住冷月的慷慨殉情,年轻人!如果我不拦住你,你如何能听到冷月的一番真情倾诉?因此,我用了一点小技,让你双膝暂时酸软,此刻你应该已经复元。”
这一番话,听在骆非白与冷月的耳里,真是天外奇音,叫他们难以相信。两个人对视着,半晌说不上话来。
终于,骆非白站了起来,走向冷月,两个人四只眼睛,都是热泪盈眶,突然,两个人的手,互相握得紧紧的,紧紧的,仿佛是经过了一番生离死别,那种在死亡边缘重新找回的生命,显得人间是如此的可爱!
骆非白放下一只手,转过身去,朝着天婆婆问道:“天婆婆!”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天婆婆!我们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做。”
“我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真的有了以互替生死的情感!
我看你们彼此抢着承当苦难,不相信那是真的。”
“我们不会有假。”
“当然,我这两碗普洱茶已经为你们作了最有力的证明。老实说,我不止是受了感动,而且,我发觉以往我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骆非白不敢问她是什么重大错误。
天婆婆接着问道:“你们还有问题吗?”
冷月立即说道:“有!请问天婆婆,为什么你要掳来戈姑娘呢?”
“冷月!这件事从开始你们就错了,对戈易灵,你们不能用‘掳’字。”
“啊!”
“我是要在她身上回报一份恩情。”
“天婆婆!我们不懂你的意思。”
天婆婆点头说道:“我会让你们懂的。”
她回身挥手,吩咐那两名侍女:“将戈姑娘推出来。”
冷月听到一个“推”宇,心里上不住一阵惊吓,骆非白紧握着她的手,低低地说道:
“冷月!大概是我们错了,我看天婆婆似乎没有一点恶意。”
从后面传来一阵辘辘的轮声,一辆装着有四个轮子的平台小车,推了出来。
车上躺着戈易灵姑娘,冷月一眼瞥见,不禁惊呼出声,就要冲过去,但是,她被骆非白抓住。
戈易灵人是昏迷的,躺在平台上人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