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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从上东来了十几匹马,河间府的守备,在前呼后拥之下,来到台前,坐在准备好的太师椅上,江湖上的活动,惊动官府来弹压,而且来的人还是守备参将衔的大老爷,是属少见,引起四周不少人的议论。
朱火黄的眼光并没有注意到守备大老爷,他看到一位头戴桶子齐眉巾,身穿古铜色大氅,细目长眉,颏下无须的人,脸上挂着微笑,和守备大老爷坐在一起。
朱火黄一眼瞥见这人,脸色骤变,他再留神仔细看过去,只见那人左耳的后面长了一块小肉瘤,约有两三分长,朱火黄的手止不住微微地颤抖了。
戈易灵发觉到朱火黄的异样,低声问道:“爷爷!你怎么啦?”
朱火黄苦笑,没有作答,戈易灵又轻轻地问道:“为什么冷月还没有来呢?”
朱火黄说道:“你放心!这种场合,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还能不来吗?”
“爷爷!什么叫不该来的都来了?”
“你看到那位穿戴不同于人的家伙么?”
“他是什么人?”
“他叫聂大顺,名字叫得不好,一身武功可是出类拔萃,他有一个外号,三耳勾魂使者,那是说,他不仅武功好,而且手辣心狠,杀人绝不留情。”
“爷爷!他是干什么的?”
“你不是看他和守备大老爷坐在一起吗?河间府的守备是参将衔,官阶五品,他能和守备坐在一起,而且还坐上位,你就可以想到他是何许人!”
“宫廷里的爪牙?”
“御前带刀二品护卫,实际上大内爪牙的副总领。”
“爷爷!你对他知道得很清楚?”
朱火黄苦笑了一下,淡淡的说了一句:“岂止是知道得很清楚……”
戈易灵忽然叫道:“爷爷!你看他们来了。”
一顶蓝布小轿走在前面,轿后跟着四匹马,缓缓地走到台前,下轿的人是一位姑娘,青衣素妆,手里提着一柄宝剑,端庄地走到守备之前,万福行礼,清清楚楚说了一句话:“民女叩见大老爷。”
守备招招手说道:“戈易灵姑娘,请不要多礼,你可以开始了。”
那位姑娘便缓缓走上台去。
这边戈易灵姑娘可禁不住笑了,她忍不住说道:“到底她是真的?还是我是真的?”
朱火黄沉重的说道:“小灵子!从现在起,我们要多加小心,这是一条极工心计的毒谋,一石三鸟,现在他们是张网以待,不过,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引来许多意外的麻烦。”
他转过头来,对戈易灵郑重嘱咐:“小灵子!我们虽然不是看热闹的,却要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情,不能激动,要置身事外,到了我们该出头的时候,自然会叫你露面。”
戈易灵有几分委屈地叫道:“爷爷!……”
朱火黄说道:“我知道,今天这场戏,演的就是戈易灵,而你这位正牌戈易灵,反倒不让你出头,是说不过去的,不过,小灵子!你要知道,我们河间府之行,并不是为了个人的争强斗狠,而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办,再者,你看别人有的是万全的准备,我们岂可不慎重其事。”
戈易灵点点头说道:“爷爷!我听你的话也就是了。”
朱火黄说道:“这就对了!人在江湖上闯荡,什么时候能咬牙忍耐,而且成功,这就表示他是真正的成熟了,生愣的人在江湖上走,是走不多远的。”
这几句话,真是金科玉律,也是金玉良言,戈易灵是真心的接受教诲,收敛心神,静静地坐在一旁,注视着场子里的变化。
这时候台上的姑娘启齿说话了:“各位前辈!各位同道!
我戈易灵今天在此地卖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的招摇,现在我请各位看剑……”
她拔剑出鞘,右手将剑晃了一下,说道:“这剑是有一个名字的,叫做七星丧门剑,是家父早年使用的兵刃,不敢说是一件宝物,斩钉削铁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我将这柄剑公开出卖……”
这时候台下有人朗声问道:“请问戈姑娘!这柄剑是令尊之物,为何要卖掉?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接着又有一个人大声问道:“戈姑娘!江湖上久已传闻,府上惨遭灭门,只有你是唯一的漏网活口,方才你口称家父,难道令尊戈总缥头没有去世么?”
台上的戈易灵微笑说道:“两位前辈赐教,令人十分感动,戈易灵愿借此机会,作一次说明,首先我要说明的,家父确实没有在那次灭门大祸中遇难,只是下落不明,而我,则是托养于一位方外高人,十余年后,我长大成人,却不知父亲的下落,这是一件人间惨事。”
她说到情切处,声有哽咽,眼有湿意。
戈易灵忍不住骂道:“哼!亏她装得真像。”
朱火黄轻轻地说道:“说不定她并不是假装的。”
戈易灵一怔,立即问道:“爷爷!你在说什么?”
朱火黄说道:“看她说话,似乎是真情流露,这中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隐情?小灵子!
稍安勿躁,看下去,我们一定可以得到真实情况的。”
台上的戈易灵拭去眼泪之后,戚然说道:“今天我卖剑,真正说来只能说是赠剑。只要有哪位江湖上的朋友,能够告诉我,我爹的下落,这把宝剑一定奉赠,江湖上讲的是一诺千金,相信不会有人趁机来说谎话骗取这柄剑的。”
她说着话,还剑人鞘,抱拳拱手,连声问道:“哪位前辈能指点迷津。”
她连问二声之后,台下有人应声说道:“我!”
声落人起,跃越人群,冲天拔起,极其优美的落在台口,双手一拱说道:“姑娘!在下陆浩,前来会见姑娘。”
台上的戈易灵一打量来人,一身白色装束,连脚下的薄底快靴,都是银白色的帮面,长眉飞人鬓角,眼着点漆,是一个英俊的美男子,只是在顾盼之际,给人有一种飞扬浮躁的印象。
台上的戈易灵也拱手答礼,问道:“陆兄知道家父的下落?”
陆浩微笑说道:“不知道。”
台上的戈易灵脸色一沉,立即说道:“陆兄想必没有听清楚我方才说的话,既然不知道家父的下落,陆兄前来恕不接待,请吧!”
说着一挥手,是驱人下台的意思。
陆浩一点不以为意,轻轻地打了一个哈哈,轻松地说道:“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令尊的下落,我却知道另一件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台上的戈易灵丝毫不假以颜色,寒着脸说道:“另外什么事?请你不要乱说些不相干的事。”
陆浩也正色说道:“是不是相干,我不知道,但是我没有和戈姑娘你开玩笑的意思,我所说的另一件事,是说你在此地卖剑也好,赠剑也好,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一件事,你绝不是寻找令尊,因为,寻找父亲的方式很多,绝不至于让一个女孩儿家如此招摇,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另一件事。”
远处的朱火黄叹息的说道:“这小子看上去不像坏人,可是他这么冒失揭人家的短,恐怕有性命之忧。”
就在这时候,台上的戈易灵说道:“陆兄!你说我卖剑不是为了寻找家父,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陆浩说道:“我不敢确定你是为了什么,在我的私心自忖,姑娘最好是借卖剑选婿……”
台上的戈易灵突然发怒叱喝:“无耻!”
宝剑一交左手,右手砰地一掌直劈过来。
双方相距太近,姑娘发掌太快,陆浩根本也无法闪躲,立即右掌一翻,啪地一声,接个正着,双方一触即分,各自向后退一步。
陆浩正色说道:“在下只是如此猜测,以姑娘如此才貌双全,是年轻人自然梦寐以求的,所以,才冒昧上来。既然不是此意,在下向姑娘致歉,对不住!”
他一抱拳,一个翻身,飘落下台,就在他这样飘身下台的瞬间,右侧一点寒星,直取陆浩的腰眼。
远处朱火黄不觉脱口啊呀一声,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从左边也飞来一点寒星,叮当一声响,双双落地,陆浩也及时落到地上,稍一对右边回顾,便钻入人群,不知去向了。
朱火黄轻轻地说道:“刚才从右边打来的暗箭,自然是那一伙人,可是从左边来的一枚暗器是什么人打来的呢?单凭那一份准头,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看来今天这一场卖剑的聚会,有热闹可看了。”
戈易灵自然懂得朱火黄所说的“那一伙人”,就是指的那些身背宝剑,飘着黑色流苏的那批人。可是另一个高手,又会是谁呢?他禁不住掉过头去看看,但见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出是谁救了陆浩的性命。
这时候台上的戈易灵说话了。
“卖剑寻父,是应该可以获得同情的事,为什么还有人存着一种不正当的念头呢?我要再三声明,不知道家父行踪下落的人,请不要上台。卖剑寻父,不是打擂比武,千万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台上的戈易灵拱拱手郑重地说道:“家父当年是金陵威远镖局的总镖头,结识天下武林,也不算是泛泛之辈,相信各位一定可获得蛛丝马迹,请各位多伸援手。”
这时台下一阵挤动,一条纤瘦的身形,在人潮中挤到梯口,缓缓登梯上台。
远处的戈易灵紧张地说道:“爷爷!她来了,她的确是冷月。”
朱火黄一看,正是昨天夜里,在酒楼上小施身手打翻了好几条大汉的人,此刻举止从容而潇洒,站在台上,冷冷地没有讲话。
台上的戈易灵拱手问道:“请教尊姓大名。”
这位年轻人脸上毫无表情,依然是那么冷冷地说道:“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
台上的戈易灵一怔,一瞬间的诧异之后,立即说道:“尊驾难道不知道我今天在此地卖剑的目的么?”
年轻人说道:“你说的是卖剑寻父。”
台上的戈易灵说道:“对呀!尊驾既然知道我是卖剑寻父,就应知道我所寻的什么人,也就应该知道我的名和姓,又为何有此一问?”!
年轻人忽然露齿一笑,虽然她是在笑,给人的感觉仍然是那么冷,他淡淡地说道:“我是多此一问吗?你自己心里会明白。”
台上的戈易灵显然有些激动,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年轻人仍然那么淡淡地说道:“我是什么人、我想干什么?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他说到此地,声调忽然提高。“你是什么人?你冒充戈易灵在这里卖剑,骗了多少江湖道上的朋友来到河间,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几句话,就如同滚热的油锅,霍然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爆炸起来。台下的三五百人,顷刻议论纷纷,原来台上是个假的戈易灵,骗了这么多人来到河间府,这么大的骗局,为了何事?
坐在守备大老爷旁的那个人,附在守备耳畔咕噜一下,守备倏地站起来,暴吼一声:
“大家不许吵!”
官府的威风立即显示力量,嘈杂的声浪,顿时被压下去。守备伸手指着台上年轻人喝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戈易灵?”
台上的年轻人冷笑了一下,带着极度不屑的神情,还是那么淡淡地说道:“大老爷!你今天坐在此地,只是弹压,别的事最好你少过问,那样对你没有好处。”
说着他立即掉转头去,朝着台上的戈易灵问道:“告诉我,也告诉大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将戈易灵害了,而你在这里施放钓饵钓她的同党?”
台上戈易灵涨红的脸,变得苍白了,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沉声问道:“你凭什么在这里胡闹?你知道你这样胡闹的后果吗?”
年轻人说道:“我没有胡闹,胡闹的是你,我知道你有人在你身后撑腰,可是,你应该知道,今天你犯了众怒,你应该考虑你自己的后果。”
台上的戈易灵脸色更苍白了,她左手的剑一横胸前,右手刚一搭上剑把,此时就听得台下的守备大老爷一声叱喝:“拿下来!”
立即有四个人分从两边窜上台来,不分由说,扑向那位年轻人,四个人来势极猛,去得也极快,四个人刚向当中一合,只听得一阵闷哼,四个人还是分从左右两边,直飞出去,噗通、噗通摔在地广,四仰八叉,动也不能动。
年轻人神情从容极了,指着台上的戈易灵说道:“你欺骗众人在先,又动蛮动粗于后,太不合道理。”
台上的戈易灵不觉脚下倒退了几步,右手的宝剑刚拔出鞘,坐在台下和守备并肩一起的人,朗声说道:“给我捉活的。”
从右边台下纵身上来两个人,从他们飞身上台的姿态,就可以看出是武功高手。
两个人上台以后,两下一分,各从两边一伸手,使出大擒拿术“懒龙舒爪”,探向年轻人的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