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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火黄和冷月都为之一震,似乎也没时间再作考虑,三个人跃上马背,哗啦啦,泼开马蹄飞盏,转眼冲出几十丈开外。
这三匹马都是个中选一的良驹,脚力很健,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地,戈易灵马上回首,看不到后面的烟尘,再看前面有一条巷道,立即一带偏缰,领头冲了过去。跑不多远,有一处不小的树林,迤逦而西是一路山岗。
戈易灵冲出树林不远,有一处空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看来已经很久没有香火了。
戈易灵跃身下马,甩掉缰绳,扑过去拉住冷月的马横嚼,叫道:“冷月!没有想到我们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和你又见面的!”
冷月从马背上一飘身,点足横掠,叉手站住压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戈易灵一愕,回头望着朱火黄叫道:“爷爷!她不是冷月吧?还是她……”
朱火黄笑道:“小灵子!她是冷月没有错,可是,你却不是戈易灵!”
戈易灵闻言顿时大悟,不觉纵声大笑说道:“可不是!爷爷!我忘了我现在的面目。”
她看到山神庙的破香炉里,积了一些水,也顾不得肮脏与否,用手舀起来,在脸上揉搓洗擦一阵,当她的汗水从脸上拿开的那一刹,对面的冷月呆住了,一瞬间,山崩地裂的一声呼叫:“戈姑娘,是你呀!”
人疯狂地扑过来,两个人拥抱得紧紧的,冷月口中喃喃地直在说道:“姑娘!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姑娘告诉我,这是梦里吗?”
戈易灵松开自己的手臂,捧起冷月的脸,泪眼相对,却是笑容满面,说道:“冷月!这不是梦,是真,不过真实得太奇特,使人乍一相见,觉得像是梦里。”
冷月泪流不止,久久不能成声,好不容易稳住情绪,猛一回头看到挺腰直背,脸上老态俱无的朱火黄,蓦地大吃一惊,近乎口吃地问道:“他……不是笑面……”
朱火黄笑道:“冷月!你的记忆很好,一点也不错,我就是笑面屠夫朱火黄。清江小筑一别之后,想不到在此地又相见了。”
冷月望着戈易灵说道:“姑娘!马原马爷呢?怎么……”
冷月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看到朱火黄显然不是敌人的模样,所以她问不出口。她应该是问:“怎么会和笑面屠夫在一路呢?”
戈易灵擦去眼泪,含笑说道:“冷月!别后的变化,真是一言难尽,相信你也是和我一样,一定有着一段曲折离奇的遭遇。”
冷月一时怔住了,她似乎刚刚才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她喃喃地说道:“是啊!我怎么会未到这里?”说到这里,她的人浑身一震,脱口惊呼:“非白!你在哪里?”人立即昏厥过去。
当时离开清江小筑的时候,骆非白和冷月是最快乐的一对,虽然,冷月并不愿意离开戈易灵,但是,一则是天婆婆权威无比,没有人敢违抗她的旨意,再则到河南上蔡是寻访事情真相途径之一,并非纯为私情。
因此之故,冷月的心里,稍稍减少了歉疚,而以一种快乐的心情,和骆非白踏上了旅途。
当然,最愉快的还是骆非白了。离开恩师,奉命在江湖上磨练,不出三年,如今却携得如花似玉、侠骨柔肠的美眷返回故乡,还有什么事比这更令人快乐?
从清江小筑的边塞,回到中原地带的河南上蔡,是一段很远的路程,由于情侣双双、两骑并辔,不觉得山遥水远,也不觉得旅途劳顿。倒是快到达上蔡境内,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了变化。
在骆非白而言,十几年没有回到家乡,儿时的一切,已经依稀难记,如今游子重返,自然有一种近乡情怯,老实说,连自己父母是什么样子都印象模糊,一旦面见父母,那将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在冷月而言,如此去见未来的公婆,去面临一个丝毫无知的环境,虽然她是一个闯荡江湖的姑娘,却也有几分令她难以想象的紧张。
这天清晨,已经远远望到上蔡的袅袅晨烟,冷月忽然勒住坐骑,望着骆非白说道:“非白!我的心里有些害怕!”
骆非白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冷月脸上泛着微红说道:“你不认为我这样去见你的家人是有些不合常情吗?再说,从你的叙述中,我知道你家在上蔡是望族,我……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的人,你不觉得我不配?谁能保证你的家人都能象你这样的接纳我?”
骆非白皱着眉说道:“冷月!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有这种想法呢?难道你忘了我们在清江小筑是经过生死考验的感情,你还不相信我不成?”
冷月睁着明亮的眼睛,眉梢带着满意的笑意,婉婉地说道:“非白!不是你,我说的是你的家人!”
骆非白隔着马儿伸手过来,轻轻地握住冷月的柔荑,恳声说道:“冷月!不要怀疑,相信我们坚贞的感情。我不敢断言我的家人都会全心的接纳你,因为毕竟我离开家太早也太久了。但是,我们两人要共同相信一个事实,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
他的眼睛是那么多情地注视着冷月。
“何况,你是如此的善良、正直、而又温柔有礼,有谁会拒绝象你这样的人成为一家呢?冷月!不要再怀疑,敞开愉悦的心情,踏进骆家的大门吧!”
骆非白的话说得充满了感情,也说得非常的真切,冷月的手紧紧地反握着骆非白的手,鼻子酸酸的、眼睛红红的。
对于上蔡,骆非白谈不上是重回旧地,因为他离开上蔡的时候,他的年龄太小。小得记不起往事的点点滴滴。但是,上蔡的人似乎都认识他,有人对他打招呼,有人对他微笑,很清楚的告诉了他。
骆家大院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气派大!
占地极广,一圈树林和一湾流水,围绕着骆家大院。
护庄河吊桥的两头石狮子,高踞神武,代表着骆家在上蔡的声望和地位。进得庄门,迎面是一处广阔的空场,两边排列着刀枪剑棒,说明骆家主人的身份。
骆非白在庄口一露面,立即引起轰动,一路传话过去:少庄主回来了。
骆非白和冷月双双下马,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冷月!看来他们没有忘记我!”
冷月微笑着没有说话,心里充塞着幸福。
突然,这个时候,骆非白站住脚,说道:“冷月!我又有了害怕的心情。”
冷月讶然地说道:“你现在又怕的是什么?”
骆非白说道:“冷月!不要忘了,在清江小筑不论是明宣或是暗示,我们都可以了解,这趟上蔡之行,不完全是省亲,更不完全为的是拜见翁姑,还有一点访察的意思。如果……
如果……唉!”
冷月轻轻摇着他的手说道:“非白!不要如果了,这里毕竟是你的家,是你的出生之地,这里住的是你的至亲爹娘,再怀疑的情况,也要等到深深地了解之后。”
骆非白点点头说道:“是的!你提醒了我另外的一件事。
这里的人对我如此熟悉,那是他们把我当作是我的老弟非青。……”
他的言犹未了,从大门里出来两个人,短衣劲装,步履沉稳有力,快步走到骆非白的面前俯身一躬,口称:“少庄主回来的正是时候,属下奉庄主之命来迎接少庄主。”
两个人一直腰,眼光一接触骆非白,神情一怔,还没有等到骆非白说话,两人同时撤后退了两步。
骆非白问道:“两位是……?”
两个人倏地一伸手,两把刀几乎是同时从腰间拔出,而且,左手屈指入唇,一声尖哨入云,紧接着大门里面就有一阵阵当当的铜钟声。
两人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我家少庄主?”
骆非白微笑说道:“二位的话有些欠通,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我是少庄主,这冒充一字,从何说起?”
两人顿时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其中一个显然已恼羞成怒,立即叱道:“你无缘无故闯进骆家大院,就可以将你拿下。”
骆非白啧啧说道:“这位的话,更是令人百思莫解。第一,我不是无故闯进来的,一路没有一个人拦住多问我一句话,这无故闯进,叫人不能苟同。第二,骆家大院不是官衙,就算是闯进,也不致于遭受立即拿下。二位这样的待人,恐怕不是骆老爷子所愿闻的事吧!”
两人大怒,双刀并举,分从左右扑向当中。
骆非白一拉冷月,使之转向背后,急切中说道:“头一次来,观感要紧,你不能动手!”
他在说着话,霍地双手一分,徒手一双肉掌,迎向夹击而来的双刀。
这样贸然空手入白刃的举动,大出乎两人的意外,不自觉地微微一怔。就在这样的一瞬间,两人两把刀,竟然毫无挣扎地落到骆非白的手里。
骆非白左右双手各拿着一把刀,微笑着说道:“二位,这完全是一个误会,待会自然会说明白,请二位千万不要介意。”
两个人站在那里,满脸冒汗,手足不知所措。
骆非白说道:“我已经说明白了,今日之事是起自一个误会,回头自有明白交待的时候,二位请让路如何?”
两个人对看一眼之后,刚要闪开,这时候从里面出来十余人,为首的是一个风干削瘦的中年人,大踏步来到近前,一见两人的刀,竟然落在骆非白的手里,也为之大惊失色。
及至他看见骆非白的面容,不觉一怔,连忙问道:“年轻人!请问你的尊姓大名?”
骆非白也连忙抱拳拱手说道:“我叫骆非白,说实在话,我就是这骆家大院的……”
削瘦的中年人惊喜万分,急忙问道:“你叫骆非白?你是非白贤侄!啊呀!太久没有见你了,至少有十几年了吧!骆家大院的人能记得你的,没有几个。贤侄!怪不得他们两个。
何况目前庄上又是多事之秋,他们不能不谨慎从事啊!”
骆非白不安地问道:“请问……”
削瘦的中年人略略笑道:“你看我是高兴过度,我既然一时不敢认你,你当然是认不得我了。贤侄!我叫骆仲行,是你二叔。”
骆非白赶紧上前行礼说道:“二叔!侄儿非白给你磕头。”
他又朝后抬抬手说道:“冷月!来见过我二叔。”
骆仲行连忙伸手拦住问道:“贤侄!这位姑娘是……?”
骆非白说道:“二叔!她叫冷月,她是小侄订的亲事。”
骆仲行连说两声“好!好!”之后,就说道:“贤侄!你这次回来真是恰到时机,骆家大院现在正遭受到困难。”
骆非白急着问道:“二叔!我爹娘他们二老好吗?非青弟呢?”
骆仲行黯然说道:“见过庄主,一切回头再说吧!”
骆非白的心头一震,忍不住有一种不祥之兆掠过心头,他抢着追问道:“二叔!是家里出了事情吗?”
骆仲行摇摇头说道:“非白贤侄!话是一时说不完的,你们先去见过庄主,我们大家再作商量。”
骆非白固执地说道:“二叔!我离家太久了,家里的情形一无所知。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让我先知道一点,心里先打个底,见到爹娘,也好说道。”
冷月委婉地说道:“非白!我们还是听二叔的话好了!”
骆仲行说道:“冷月姑娘!其实也没有不可说的,庄主夫妇身受重伤,现正躺在房里调养……”
骆非白大惊失色连忙问道:“二叔!你是说我爹娘双亲受了重伤?是在骆家大院吗?还是在旁的地方?”
骆仲行沉重地说道:“是在骆家大院。”
骆非白眼睛里含着泪光,刚只叫得一声:“二叔!”
骆仲行立即说道:“骆家大院是铜墙铁壁,但是,能在骆家大院刀伤庄主的人,还不多见。非白贤侄!这件事说来话长,你还是先去见过庄主再说吧!”
说罢他在前面带路,冷月紧紧地挨在骆非白的身旁,紧紧地握住骆非白的手,那意思是说:“有任何苦难,我和你同当!”
从骆非白的泪眼,传来一分感激,灵犀一点,互通心曲。人在最悲痛的时候,这种力量的支持,是十分有作用的。
一连穿过几重厅堂,又转过几曲回廊,来到一处围墙高耸的别馆,围墙上遍布铁镞篱和鸡爪钉,而且每隔十来尺,就有一位劲装的汉子贴着墙头站着,想必是在围墙里面另设置悬空的碉楼。
围墙的大门,厚厚的松木,上面满布着儿拳大小的铁钉,门口站着八个汉子,手按在刀把上,个个都是怒目金刚,时时都象是待机而动。
骆家大院本来就是一个很坚固的堡垒,戒备森严,气氛凝重。
骆仲行带着骆非白和冷月踏进围墙,越过一处不大的院落,走进厅屋,转进右边的厢房,只见一张特大的床上,拥被倚靠着一位五十左右的老人,浓眉大眼,高高的颧骨,显得削瘦的双颊,脸上没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