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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3-朱元璋(上)-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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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喜歌哀歌一人唱第91节 陈友谅已经死了

    佛性离开湖口前,刘基来向老师告别,话题很自然扯到朱元璋身上。    
    佛性问他看朱元璋能成大器否?    
    刘基肯定地说能。他说此人能忍。现在他的势力已达安徽、江苏、江西、浙江,但他连称王都不愿,甘愿在小明王旗下为臣,这是他的高明处。当然这得益于老师为他定的三句话: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佛性点头三叹,引而不发才能后发制人,厚积才能薄发,他说朱元璋是个聪明人。相比之下,陈友谅就很蠢了,羽翼未丰,急急忙忙在五通庙称帝,这是本末倒置,这不是很快败亡了吗?    
    说起朱元璋的精明,尤其让刘基佩服,他举了不杀康泰、邓愈的例子。他说朱元璋虽没念过多少书,却有韬略,又工于心计。他本来自己想办的事,却常常假别人之手,譬如为笼络胡廷瑞之心而让刘基审案,放他外甥康泰,为了安将士之心,不杀害胡大海的至友邓愈,也让刘基出面枉法。    
    佛性也承认这是一个人的优长之处。    
    刘基又称赞他重义气,有时也大义灭亲,他差点杀了外甥朱文忠,不怕胡大海造反,杀了他儿子,反过来又厚待胡大海的小儿子、花云的儿子,很得人心。但杀害无辜的苏坦妹,却伤了很多文人的心。    
    佛性笑了,公开在苏坦妹坟前立碑认错,不又收回了人心吗?不然刘伯温怎么又会应召而来?    
    刘基说,他很坦然,不深奥,有时又让人看不透,也许因为他出身微贱吧,他特别怕人看不起他,忽而自卑,忽而目空一切,叫人摸不准他的脉。    
    佛性道,如果能一辈子不要他的官,恐怕就能自保,但难以办到。    
    这话听起来是随随便便说的,但却分外有分量,以至于令刘基悚然心惊。这是老师对他的忠告,未尝不是一种预见,这短短的几句话,像烙铁一样在他心中烙下了印痕。    
    刘基说:“不当就是了。”也说得平平淡淡。    
    佛性说:“你知道吗?人,容易共患难,却不容易共享富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是他惟恐刘基不明白,又深入了一层。    
    刘基道:“老师,我想我明白了。”    
    佛性说:“现在尚无忧,还是我说的共患难,同舟共济之时,到了功成名就时,躲一躲为好,躲了显赫的权势,也就躲了猜忌,远离了危险。”    
    刘基咀嚼着这话,若有所思。    
    送走了佛性,朱元璋神情总有几分恍惚,已经击垮了陈友谅,敌手大势已去,他怎么反而这样呢?就连刘伯温也猜不透他有什么心事了。    
    朱元璋这天又来催促刘基打一卦,刘基不肯,前天刚占卜过。可朱元璋执意要再测,刘基无奈,只好答应。    
    刘基净了手,认真打卦,朱元璋虔诚地在一旁静观。    
    审视着落在案上的几枚制钱,刘基说:“这是坎下艮上,我早说过的,卦不能反复打。你看,这是初筮吉,再三渎,渎则不告。”    
    朱元璋不明白什么意思。    
    刘基告诉他第一次卜筮往往会得到神灵的告示,次数太多,就有亵渎神灵的嫌疑,神灵就不告诉你实情了。朱元璋灰着脸,有点不悦。    
    朱元璋说:“但这坎下艮上总有个解吧?”    
    刘基讲解说,亨,匪我求童蒙,蒙是万物萌芽状态,幼小、蒙昧,此卦上经卦艮的物象代表山,为山下有险之象。    
    朱元璋一惊说:“怎么?陈友谅会反扑过来?”    
    “那倒不是。”刘基说,“征讨必胜,前几天的卦象里已有了。山下虽有险,但险因山而阻,这正应前几天主公船上遇险,有险无难。”    
    朱元璋认为这是很准的。    
    刘基道:“向来只有学生备礼去请教先生,没有先生反过来去求蒙童的。”他沉吟了一下,忽然说:“奇怪呀,这蒙卦的第二爻怎么有纳妇之事呢?”    
    朱元璋也很惊奇:“纳妇?是女人吗?”    
    “正是。”刘基说,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包蒙,是大人能包容童蒙,为吉兆,此爻为阳,初爻为阴,故有纳妇的喜庆,男子娶妇而成家,才说是子克家。    
    朱元璋显然想到了梦寐以求的达兰,不禁面露喜色,脱口而出:“准,真准!”    
    刘基反倒愣了,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我想不出,在这征战之时,主公难道会有桃花运吗?”    
    朱元璋喜滋滋的,笑而不答。    
    夜已很深,朱元璋仍未休息,写了些小纸条,往桌子上贴。    
    郭宁莲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你是想熬个通宵不睡呀?”    
    “我在等消息。”朱元璋说,“你先睡吧。古人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我呢,改几个字,友谅不死,我心不快。”    
    郭宁莲说:“你派人去探风也罢了,偏听老和尚的歪主意,带三牲去吊唁,明知去了会被杀头,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朱元璋说:“你不知道,只要胡惟庸去了,就会有办法。”    
    郭宁莲说:“他这么好,怎么才给他个七品小官啊?”朱元璋并无责备之意地说:“你又干政了。”    
    她说:“我说过,将来你当了王,当了皇帝,我就什么都不问了。”    
    “一言为定!”朱元璋说,“你可是不止一次说胡惟庸的坏话了。其实这个人绝顶聪明,又很善解人意,办事滴水不漏,我想问问你,对他有何成见。”    
    “说不上。”郭宁莲说,就是不喜欢他。也许因为他太世故、太精明了!    
    “难道傻瓜才好吗?”朱元璋这一说,她也笑了。    
    这时一个浑身沾满泥水的人被云奇带了进来,朱元璋吃了一惊,问:“你,不是跟胡惟庸一起去的吗?”    
    那人说:“是。”又说,“给我一杯水。”    
    朱元璋亲自递水给他,很没有底气地问:“胡惟庸呢?出事了吗?”那随从喝干了一杯水,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管,一抖,抖出信来,说这是胡都事让呈报主公的。    
    朱元璋一看,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好样的胡惟庸,足堪信任!真是天助我也,陈友谅已经死了!”他冲门外大叫:“叫众将领过来,马上出击,这是良机,良机岂可失?”    
    同样兴奋的郭宁莲伸手去要那封信:“给我看看。”朱元璋却十分警惕地缩回了手,说:“我不都把内容说了吗?何必再看?”胡惟庸在信里还说他一定设法把达兰弄回来献给朱元璋,这怎么能让郭宁莲看见?    
    郭宁莲奚落道:“别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使命吧?”    
    朱元璋笑道:“又来了。”支吾过去,趁她不注意,将信藏起来。    
    郭宁莲这份警惕并未放松,她说:“陈友谅一死,美人皇后达兰可就是名花无主了,何不掠来享用?也省得珍藏着一幅画,毕竟是画饼充饥呀。”    
    朱元璋不敢就此深谈,急忙找托词:“你换了药就先睡吧,我得连夜派遣水陆舟师乘乱出击。”    
    郭宁莲哼了一声,向里面走去。


第六部分 喜歌哀歌一人唱第92节 她的心立时枯萎了

    郭惠呆呆地坐在窗前,面前放着一封信,她满面泪痕,傻了一样。    
    蓝玉的信几乎要了她的命。这封经过朱元璋斧正、润色,再由蓝玉誊抄,由朱元璋封缄,亲自派人送到郭惠闺中的信,对于花季少女来说,无异于一场寒霜,她的心立时枯萎了。    
    她整天泪流不止,茶饭不思,这可吓坏了丫头晓月,赶忙背着主子去搬救兵。    
    此时马秀英正在书房里陪着宋濂先生课子。    
    宋濂正给朱标、朱、朱、花炜等几个孩子上课。孩子们正在朗读《孟子·公孙丑下》:“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    
    宋濂用戒尺拍拍桌子,问:“朱标,你明白孟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朱标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答:好天气不如好地方,好地方不如大家齐心协力。    
    坐在后面的马秀英微笑,又轻轻摇头。    
    宋濂说:“很好,但不完全。天时是时令、天气,地利是说地理位置形势,而人和不是只知同心协力,而指人心归向。”    
    朱标说他父亲带兵在鄱阳湖上大败陈友谅,这就是人和取胜。    
    宋濂表扬了朱标,说读书就该这样举一反三。说朱元璋不杀降卒,爱护百姓,因此深得民心,受到拥护,才节节胜利。    
    金菊进来,附马秀英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    
    马秀英随她走出去。    
    马秀英见了郭惠的丫环晓月,以为她小姐找自己有事。    
    晓月说:“夫人快去看看吧,小姐不吃不喝的,一整天了,人像痴了呆了一样。”    
    马秀英一惊:“因为什么呀?”    
    “怎么问也不说。”晓月说,好像什么人捎来一封信,没看完就哭起来了。    
    马秀英猜,又必是与蓝玉有关,真是冤家!她没细问,便大步流星地向郭惠房子走去。    
    郭惠房中,风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把信纸吹落地上,又呼啦啦地满屋飞起来。郭惠痴痴呆坐一隅,迟滞的目光望着窗外。    
    脚步声响了,郭惠也不回头。马秀英来到她身后,说:“惠丫头,走啊,我们去玄武湖划船,怎么样?”    
    郭惠无动于衷。    
    几张信纸刮到了马秀英脚下,她低头拾在手上,越看越紧张,终于变得表情凝重了,低低地说了句,“蓝玉真混蛋!”    
    马秀英把信折起,压在砚台底下,对金菊说:“走,把小姐扶出来,我们到外面去,别憋在屋子里。”    
    郭惠挣扎着不肯走,她对马秀英说:“你们别管我,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马秀英说:“尽说傻话,你是为一个男人活着吗?他变心了,不要你了,并不损你什么,这是好事,这样朝秦暮楚的男人,不值得你这样。”    
    她和金菊生拉硬拖地把郭惠拖了出去。    
    泾江口成了恐怖的世界。部队逃的逃,走的走,更有不听命令的,大白天行抢,百姓吓得四处逃难。    
    街上到处是抢掠的大兵。码头上战船争相开动,营地里拆掉了帐篷,只剩了埋锅灶的残灰、三块石。这都是胡惟庸揭帖的功效,泾江口如汤浇蚁穴一样,乱了营,任何人对变成匪徒的溃兵都无约束力了。    
    李醒芳在经过十字街石牌坊时,看见了毛笔字写得很圆熟的揭帖,才明白为何局面突然失去了控制。    
    那揭帖是这样写的:    
    天茫茫,水茫茫,    
    皇帝死了不发丧,    
    灵柩偷运回武昌,    
    替死鬼儿留泾江……    
    李醒芳刚一走回租住的院里,立刻发现门前停着华丽的宫中大轿,十多个武装侍卫在门外等待着。他料定是达兰来了,忙向正房走去。    
    他当然不会知道胡惟庸正张网以待,而猎物正是达兰。    
    不远处,胡惟庸带领着他的十几个人隐蔽在十字路口处,他们也都穿着陈友谅军的军服,全副武装。    
    李醒芳一迈进门槛,一直站在客厅里的达兰惊喜地迎过来,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达兰已是行色匆匆了,怀里抱着装玉玺的匣子。她连坐都没坐,说:“我马上要上船走了。我希望你跟我走。”    
    “不了,”李醒芳并不感到突然,他冷静地说,“我们就此分手吧,望你能保重。”    
    达兰眼里含着泪,说:“谈什么保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但我决计不躲不藏,不管陈友谅对别人怎样,他对我是百依百顺,别人都可以骂他,惟我不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她那悲伤至极的脸庞,蕴藏着凄凉的美。    
    “可惜呀,”李醒芳心里一动,长叹一声,说,“如果日后你有了难处,就去找我,我好歹是你的朋友。”    
    “谢谢,”达兰的泪水流了下来,说:“我再恳求一次,跟我一起走吧……”眸子里闪着炽烈的光。    
    这时,楚方玉及时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不能不出来救急了,她说:“这位是达兰皇后吧?”    
    达兰惊疑片刻,问:“这位是——”    
    李醒芳说:“是我的文友,江南女才子,楚苏的楚,楚方玉。”    
    “我知道,我知道,”达兰的心一下子凉了,她说,“我看过你的《南国赋》呢,真有文采,更想不到是这样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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