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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侯-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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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俏丽的大眼渐渐蒙上几分湿润,嘴角渐渐露出了微笑:“去年冬天,我流浪到了江浦县,那是个寒冷的冬天,我无衣无食,差点冻死在江浦的街头,就在那个冬天,我有幸认识了萧凡,我的相公,他给我吃,给我穿,为了使我不受委屈,他甚至可以抛弃衣食不愁的富裕生活,与我同宿一座破败的小庙,为了我们的生计奔波,我们相依为命,互相扶持,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全新的生命,除了衣食,他还给了我尊严,温暖,还有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无尽疼爱和怜惜……”

画眉使劲眨了眨眼,夺眶的泪水顺着俏脸缓缓流落。她脸上的笑容一敛,然后用很认真很冷漠的眼神看着朱棣。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那么的刻骨铭心,萧凡在你眼里或许只是一株草芥,但在我眼里,他不仅仅是我的夫君,他还是我的神明,我这个连老天都不屑收的孤女,被他赐予了第二次生命,这一辈子,下一辈子,十生十世我都为他而活,今日我相公蒙难,我作为他的妻子,不能不为他做点什么,这就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目的。”

朱棣神情震撼的看着萧画眉,他被画眉的这番话彻底震动了。

常宁受过这么多苦,常宁如此在意萧凡,常宁愿为萧凡而跟自己这个父亲拼命……

朱棣脑子一片混乱,一时间思绪万千,悲喜的情绪反复在心中纠缠萦绕……

“所以……你可以为了萧凡跟我拼命?”朱棣面颊不住的抽搐。

画眉义无返顾的点头:“对。”

朱棣似哭似笑,无限悲凉道:“你……真是我的女儿吗?”

画眉双目凝视着他,目光中没有一丝感情色彩,道:“我曾经是你的女儿,现在只是一个欲救丈夫却走投无路的妻子……燕王殿下,你愿承认我常宁郡主的身份,请天子恢复我郡主的名号吗?”

朱棣神色渐渐变得阴森,咬牙道:“从来没人敢威胁我!我的女儿也不例外!你听好了,我不可能承认你郡主的身份,萧凡……他必须死!”

画眉点点头,神情平淡道:“我早知你会这么说,很好,你若不愿,我便杀你!”

说完,画眉宽袖中便忽然落下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正好落在她纤细的小手中。

匕首入手的同时,画眉娇小的身躯暴起,身形飞快朝燕王冲去,人如惊鸿,疾若闪电。

薄薄的雾色中,一抹雪亮的刀光决然无悔的刺向朱棣的胸膛……

第一百五十章另生枝节

京师靠近南城门的地方有一条大街,街上有一间硕大的米行。

时值盛世渐至,江南物价稳定,农户丰收,米行的作用也渐渐突显出来。

南北稻米大麦调动,互通往来,这间靠近秦淮河的米行便发挥了它巨大的作用。

这间米行名曰“泰丰米行”,它在两个月前换了新掌柜,新掌柜姓陈。

这位陈掌柜是京师商界的一个传奇人物,因为她是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女子,半年以前,她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浦县以强硬的姿态进驻京师,短短半年之内,像一匹横空杀出的黑马,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横扫京师商界,她经商的手段狠厉果决,行事干脆利落,京师商界须眉竟无一人敢小觑这位女掌柜,对她可谓又敬又怕。

米行是她最近新盘下来的,这个靠近城南秦淮河的米行被她一眼看到了其中的商机。

南米北调,北麦南运,南北一来一回之间,将会产生多少利润?

黄金码头,黄金地段,如此赚钱的生意,哪怕花天价把它盘下来,也能很快收回成本,产生效益,何乐而不为?

泰丰米行分两层,一楼是囤积粮米的货仓,二楼却是一层精致素雅的私人住地。

陈莺儿站在二楼的窗口,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盏儿,眼睛呆呆的望着窗外秦淮河上来来往往穿梭不停的粮船货舸,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之色,她的神情木然,仿佛河道上的熙熙攘攘与她完全无关,她如一尊冷漠的神灵,用出尘脱世的目光,静静注视着那片不属于她的繁华。

萧凡和江都郡主的绯闻早已闹得京师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江都郡主被天子禁足皇宫。

而萧凡……却因此而入狱,听说天子有意杀之。其原因却是因为那个傻瓜不愿为娶郡主而休原配。

陈莺儿俏脸浮上一抹酸楚的笑,凄绝而落寞。

事到如今,她输了。

原以为萧凡可以为了那个小乞女而拒绝陈家的亲事,却不敢为了小乞女拒绝郡主,拒绝当今皇帝。

事实证明她错了,错得离谱。

那个曾经的未婚夫,他那温文儒雅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执拗的心,为了小乞女,他可以无视世间一切强权,一切逼迫,一切阻挠他与小乞女相爱的压力,哪怕冒犯龙颜,哪怕刀剑加颈,亦不改其衷……

这个呆子……他就那么爱那个小乞女么?我陈莺儿哪点比不上她?当初你收留小乞女,是因为她衣食无着,是因为她楚楚可怜,而我陈莺儿生在富人家也不是我的错呀!为何我就偏偏得不到你丝毫的怜悯?你可知,我也是个乞丐,卑微屈膝的向你乞讨一丝丝怜爱,我也需要可怜啊……

想着想着,一股刺骨的疼痛在陈莺儿体内反复翻腾,如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怨恨,后悔,爱恋,释然,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却痛得如此清晰,如此刻骨。

如今萧凡入狱,命在旦夕,郡主被禁,不见天日,此时此刻,陈莺儿心中却毫无大仇得报的快慰,反而心中涌上无限的幽怨和忧虑。

是对他的依恋让她不快乐,还是仇恨本身就不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

道是无晴却有晴。

陈莺儿迷茫了,同时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悔意。

当初若不怂恿江都郡主主动向萧凡示爱,二人今日也不必受此劫难吧?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如今眼看已闹到萧凡即将上法场,江都郡主名节尽毁,这样的结果,却不是陈莺儿愿意看到的……

可是……事已至此,她只是一介商女,有什么办法化解这场牵动朝堂社稷的死局呢?

“掌柜的,……小的有一件小事禀报……”米行一个名叫王贵的中年管事站在一楼的楼梯扶手处,小心翼翼的道。

陈莺儿飞快擦干了俏脸上的泪水,转过头时已恢复了女强人的精练果决。

“粮船为何还没启航?有何事禀报?”

王贵哈着腰陪笑道:“本来粮船是要启航的,可是从城南养虎仓装好了粮食准备启运时,出了一点点小意外,原本也不该惊动掌柜的,但这事也许跟官府有关,小的不敢擅自……”

话未说完,陈莺儿已不耐烦的轻蹙秀眉,打断道:“说简单点,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粮食装满了船准备运往北方时,突然上来了几个生人,为首的人出手很大方,给了船老大一百两银子,要船老大将他们带出京师,他们只要求出了秦淮河,到达长江北岸时便将他们放到岸上,小的在一旁看着,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所以……”

陈莺儿秀眉越蹙越深,冷声斥道:“王贵,你知道我的性子,做一件事就把它做好,我不希望中间横生出什么枝节,既是运粮,就不要带什么来路不明的客人,省得给我们自己找麻烦,这些还需要我教你么?”

王贵被训得冷汗潸潸,忙不迭解释道:“掌柜的说得对,小的这就把他们赶下船,说来是小的想多了,就是觉得他们行踪有些鬼鬼祟祟,不由多留意了一下,发现其中一人乔装成客商,后来江风吹掉了他的帽子,露出了光头,小的觉得隐隐有些面熟,跟前些日子官府到处画榜缉拿的那个和尚有点相像……小的多事了,这就把他们赶走……”

王贵一边说一边躬着身子往后退去。

陈莺儿淡淡嗯了一声,扭过头再也不看他,目光又迷离的望向窗外。

紧接着,陈莺儿脑中灵光一现,飞快的回头冷喝道:“王贵,回来!”

已退到一楼门口的王贵闻言急忙又走到楼梯下。

“你刚刚说,他们其中一人像官府通缉的犯人?而且还是个和尚?”

“是的,掌柜的。”

“什么和尚?”

“听说是锦衣卫萧同知签发的通缉榜,那和尚叫道衍,是四皇子燕王身边的幕僚,是个好男风的花和尚,市井传言,这和尚跟萧同知有过节……”

陈莺儿俏目一亮:“跟萧同知有过节?”

王贵陪笑道:“这是外面那些无赖泼皮们闲谈时说的,锦衣卫同知,燕王,那都是顶了天的大人物,我们寻常百姓也就说个乐儿罢了,谁知是真是假……”

陈莺儿想了想,道:“不管怎样,想办法先把他们几个人制住,若他们是朝廷钦犯,把他们带出了京师,我们是要吃官司的。”

王贵一凛,急忙道:“掌柜的放心,咱们米行里卖苦力的伙计不少,听说有几个还练过几天腿脚,身手很是不错,咱们趁这几人不备,下猛手制服他们,倒是不难。”

陈莺儿点点头:“去吧。做事小心一点,利落一点。”

“掌柜的您就等信儿吧!”

未过多久,只听得米行下面忽然安静了一下,接着传来一阵拳脚声和打骂声,喧闹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王贵的声音远远从楼下传来:“掌柜的,都办妥了。”

陈莺儿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又飞快消逝。起身袅袅下楼,却见米行正中绑着几个人,皆朝她怒目而视,其中一人的帽子已被打掉,一个圆溜溜的光头突显出来,特别亮眼,他穿着一身灰色短袍,脚下打着绑腿,地上还掉落着几缕假胡须和一个布袋子,正是一副行商的打扮。

陈莺儿目光清冷的打量着他,半晌,她嘴角一勾,冷声道:“你是道衍?”

被绑的和尚正是道衍,闻言大吃一惊。

他本在京师南郊的聚宝山上养伤,朱棣特别关照,还派了几个人随身侍侯,按他们商定的计划,本来是打算待朱棣出京赴北平时半路接上道衍一起走的,奈何兵部调三省之兵驰援北平,这番动作太大,没个十来天根本无法准备妥当,朱棣等兵部下文迟迟不至,最近几日又因萧凡下狱,朱棣有心多留京师几日,将萧凡这个心腹大患解决了再走,又心忧道衍在山洞那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养伤不利,于是朱棣密信吩咐道衍带着随从乔装从水路先回北平,而他则将事情办完后再走。

可惜京师这个地方对命运坎坷的道衍和尚来说,风水实在太差,道衍带着随从乔装过后,刚下了聚宝山,随便找了一艘运粮往北而去的粮船,结果刚上船,还在等着船舸装粮食呢,谁料到米行里的伙计说翻脸就翻脸,趁他们不备,三两下就把他们放倒了。

道衍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他们了,更不明白眼前这位孤傲冷酷的女子为何会认识他,不过人家既然叫出了他的名字,如今天下的官府都画着他的相貌,否认也没用了,道衍闻言长叹道:“你怎么认识我?”

陈莺儿见他自己承认了,不由冷冷一笑:“大师的名头如今天下皆知,小女子怎敢不识?”

道衍老脸渐渐浮上绝望之色:“你待如何处置我?”

陈莺儿身在市井,自是不知萧凡,燕王,道衍这些朝堂亲王大臣们的种种复杂恩怨。闻言秀眉紧蹙,是啊,该如何处置他呢?虽知他与萧凡有仇怨,可如今萧凡关在牢里,危在旦夕,我帮他抓了一个仇人又能怎样?能救萧凡出来吗?

陈莺儿苦笑,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没意义的事情。

罢了,你入狱皆因我而起,若你被杀头,我陈莺儿这条命赔给你便是,再加上你仇人的一条命,算是给你付了利息。——无罪无业,两两相抵。

陈莺儿苦叹数声,意兴索然的挥了挥手,对米行的伙计们吩咐道:“把这和尚送去锦衣卫镇抚司衙门,记住,亲手交给他们衙门的千户曹毅曹大人。”

“是!”

萧凡,曹毅费尽心机心血,苦心想抓捕却一直无果的道衍和尚,就这样被一群粗鄙的市井苦力汉子五花大绑,像绑一条死狗似的,姿势非常窝囊的被抬出了米行大门。

道衍被兴高采烈的米行众伙计高高抬着,一群人招摇过市的往镇抚司衙门走去。

道衍睁开眼,眼中满是苦涩和辛酸,最近他的运气……实在很不好形容。茫然而绝望的望着阴沉的天空,道衍心中一阵悲怆,喃喃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老子去他娘的!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他娘的入!操!放我下来!我给你们银子!一万两,不!十万两!”

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内,正为救萧凡之事一筹莫展的曹毅忽闻有人将道衍和尚扭送上门,曹毅当时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惊呆,那种感觉就好像老天爷大发善心,将一堆面饼子砸给了一个快饿死的穷人。

满怀惊喜的几步冲出去,上上下下将五花大绑的道衍和尚摸了个遍,终于验明了正身,确定了老天爷砸下来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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