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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贵一楞,躬身道:“是的。”
“呃……你的膜还在吗?”
王贵愕然:“什么膜?我没有膜啊……”
轿内沉默了一下,忽然传出陈莺儿怒叱声:“不要脸!不检点!膜到哪儿去了?滚!滚远点儿!贱男人!——起轿!”
轿子颤颤悠悠继续前行,王贵傻傻的张大了嘴,站在路中间,欲哭无泪……
※※※※
洪武三十年六月十八。
燕王朱棣奉旨领河南,山东,山西三地数十个千户所,八万余官兵,火速往北行军,解北平之围。
被困北平城的十万燕兵在燕王府左护卫指挥使张玉的带领下,一反消极守势,与燕王朱棣里应外合,南北夹击,大败北元乞儿吉斯部,此战,乞儿吉斯部青壮战死万余人,余者尽皆溃败至北方泰宁,其部落首领鬼力赤身受数箭,伤势不轻,被部下救回,遁入草原大漠,溃退不知所踪。
北平兵危,在朱棣领军到达北平城的第一日,便完全解决。
不出朱棣意料,此战大胜。
报捷军报到达京师,朱元璋大喜,下旨犒赏三军。
半月之后,武定侯郭英奉旨赶到北平,将救援北平的河南,山东,山西三地八万官兵集合,领官兵撤出北平府,并分别将这八万官兵安置在河南彰德,山东渭南,山西太原,在三地和北平府交界处依次新建二十余个千户所,彻底的执行了朱元璋的命令,三地呈半圆形状,隐隐对北平府形成了半包围之势,一旦北平有变,这八万官兵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直扑北平燕王府。
燕王朱棣对此态势不发一语,毫无表示,仍旧如往常般练兵带兵,仿佛根本没明白朱元璋对他的警告之意,言行毫无异常之处。
而京师的朝堂这些日子也是一片平静,朝中清流和以萧凡为首的“奸党”,以及那些墙头草,还有功爵勋贵们,所有人皆保持着平静无波的状态,或因政事产生了分歧,清流和奸党们仿佛也约好了似的,不约而同的采取了妥协退让。
朝堂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酝酿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雨,一团和气的大臣们当中弥漫着一股阴沉窒息的诡异气氛。
众大臣已顾不得互相明争暗斗,他们的目光都盯住了朱元璋。
朱元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坚持了数十年的每日一朝,渐渐改成了三日一朝,最后五日一朝,更多时候都是将国政民政要务交给朱允炆打理。
萧凡抓住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开始紧锣密鼓的布局。
锦衣卫的人数渐渐扩充,情报网络已延伸到北平,朵颜和泰宁,而京师朝堂,由于职务之便,或者说在朱元璋的默许下,锦衣卫的密探也纷纷潜伏进了京师四品以上大臣的府邸中,大臣们每日的一举一动皆有密探详细记录,并且在最短的时间报至镇抚司衙门。
平静之中,暗潮汹涌,仿佛一头阴冷残酷的怪兽,磨亮了狞牙,随时择人而嗜。
※※※※
洪武三十年八月。
北平燕王府大门外。
一名穿着灰色粗布衣裳,挎着布包,脚下打着绑腿,一副行商打扮的汉子站在燕王府外,朝守门的燕王侍卫笑眯眯的递上了一张名帖,顺便还偷偷将一锭沉沉的银子塞进侍卫手中。
汉子一口浓重的山西腔,讨好而殷勤的道:“烦请这位大哥通报燕王殿下,山西汾州粮商王贵求见,草民给燕王送了一份薄礼,请燕王殿下笑纳。”
说着汉子又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张礼单,笑容不改的递上前去。
侍卫斜眼打量了汉子一眼,见他穿得土气,佝偻着背,两手紧紧抱着布包,黝黑的脸上沧桑如老农,小小的眼中不时闪过一抹精明而市侩的光芒,正是一副山西商人的标准打扮。
随手掂了掂手中的银子,侍卫没好气的哼道:“等着!”
王贵急忙点头哈腰陪笑道:“多谢多谢,您受累,受累……”
未多时,王府内传出话来,燕王殿下府中前殿亲自接见。
在侍卫的带领下,王贵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王府,一路垂头而行,丝毫不敢乱看。
燕王朱棣坐在前殿,面容沉静,不怒而威,眼神不时掠过手中的礼单,仿佛有些漫不经心。
进了前殿,王贵见殿内正中的主位上端坐一位虬髯大汉,穿着暗黄王袍,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威风凛凛。
王贵浑身一激灵,急忙远远朝朱棣跪下,大声道:“汾州王贵,拜见燕王殿下,草民给殿下磕头了!”
朱棣见这汉子不识礼数,倒也没怪罪,只是淡淡笑了笑,打量了他一番,半晌,缓缓开口道:“你是山西汾州人?名叫王贵?”
“回殿下的话,草民确是汾州人,乃汾州当地的粮商。今日得见名震天下的燕王殿下,实是草民三生修来的福报,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棣深沉的笑了:“呵呵,你见本王一面,下的本钱可不小啊,嗯,一千石稻米,三千两白银,八百匹上好杭丝……携如此重礼求见,本王倒不好意思不见你了,呵呵……”
王贵伏地拜道:“殿下抗击鞑子,数败北元,扬我大明国威,天下百姓皆感铭五内,由衷敬佩殿下威武,草民这点寒酸之礼,不及草民心中敬佩之万一。”
朱棣笑容愈发舒坦,抚须哈哈大笑,道:“这世上可没有白送礼物的道理,本王公务繁忙,你还是直说了吧,你要什么?”
王贵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抬头陪笑道:“殿下法眼如炬,草民这点伎俩在殿下面前根本抬不上桌面,草民还是直说了,草民乃山西粮商,这回求见殿下,是想与殿下长期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王贵抬起头,笑容愈发殷勤:“草民是粮商,买卖的当然是粮草……”
朱棣神色不变:“本王不缺粮草。”
王贵笑得天官赐福般和善:“草民的粮草价钱,可比河南山东等地的市价低了两成……”
朱棣眼神渐渐变得认真了:“低了两成?”
“对,两成。”
“你有多少粮草可卖予本王?”
“殿下要多少,草民有多少。”
第一百六十五章皇帝大行(上)
洪武三十年八月。
北平府西城的一条闹市大街上,悄无声息的新开了一家粮行,名叫大丰粮行,掌柜姓王,据闻是山西人,入北平城的第一天,便将上百辆满载粮草的大车送进了北平城外的边军大营,然后独自一人进了燕王府,后来燕王殿下竟然亲自将他送到府门外。
这个传闻令这位新来的王掌柜的身份扑朔迷离起来,有人说王掌柜与燕王交情甚厚,也有人说王掌柜与燕王做了一笔大买卖,颇得燕王礼遇。
传闻有很多种,在北平商贾或敬或畏的目光注视下,大丰粮行应运而生,很快在北平站住了脚,而那位粮行的王掌柜,他的身份依然是那么的神秘莫测。
有心人注意到,自从北平府多了大丰粮行以后,城外边军大营里经常看见运粮大车来来往往,满载着粮食运进大营,大车上插着“大丰粮行”的旗幡,迎风猎猎。
一切平静依旧。
朱棣在北平练兵,萧凡忙着扩充锦衣卫,布置京师到北地的情报网,京师的朝堂则一团和气,朱元璋垂垂老矣,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所有政务基本已交给朱允炆打理。
而满朝文武大臣们现在也顾不得勾心斗角,他们的目光同时盯住了朱元璋。
所有人都清楚,朱元璋快不行了,而他一旦驾崩,朝堂势必会面临一场重新洗牌,权力和利益将会重新分配,今日官场上的风光或落魄,不代表明日还能依然风光或落魄。
于是,大臣们私下的往来愈发频繁,清流和奸党皆各自集会,于平静中酝酿一场残酷的权力争夺。
在这样诡异的平静气氛下,洪武三十年渐渐过去了。
洪武三十一年四月,朱元璋于宫中再次病倒,昏迷不醒,太医院竭尽全力救治,才将朱元璋救醒,但朱元璋醒来后神志已变得不清,发烧,说胡话,身体状况愈发差了。
已代天子临朝的朱允炆慌忙停了朝会,急匆匆赶往内宫探视。
消息传出,满朝大哗,群臣顿时愈发惶然或紧张,私下走动串联更加频繁。
而宫里的内官各司宦官宫女们,在朱允炆含泪默许下,开始忙碌着准备皇帝大行的丧葬之事,白绫,孝带,香烛,法事等等,该准备的东西一应备妥。
满朝慌乱忐忑之时,唯有锦衣卫都指挥使萧凡面色不改,他像俯视芸芸众生的神灵一般,冷眼旁观众人的喜怒哀乐。
萧凡知道,朱元璋的寿限将至了,史书记载,这一年的五月,朱元璋驾崩,如今已是四月,离他逝世的日子不到一个月了。
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萧凡将目光投向了北方,那个野心勃勃的藩王,值此非常时期,他的父皇将逝,他……有胆量进京祭拜吗?
北平燕王府。
又是一年春天,艳阳高照后殿左侧花园中的桃林,燕王朱棣与道衍和尚坐在桃林中间的石桌旁对弈。
年年桃树开,今年别样红。
今年,对燕王朱棣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年。谋划准备了多年的大事,也许很快到了图穷匕见之时。
越到这个时刻,朱棣就越紧张。
这件事的风险太高了,高得让他有些承受不起,因为代价是他燕王一脉的身家性命
棋盘上黑白交错,均势分明。
“啪”
边角大飞挂。
道衍和尚从容的落下一子。
朱棣眼睛盯着棋盘,心神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先生,京师传来消息,本月初,父皇病重昏迷……”朱棣沉郁地道。
道衍点点头:“贫僧已知晓。”
朱棣抬眼,目光复杂的望向道衍,道:“宫里的太医说,父皇恐怕命不久矣……”
“贫僧知晓。”
“先生……本王该如何做?”
道衍淡淡道:“王爷的意思,难道想回京师给天子送终?”
朱棣低下头,沉吟不语,神色很是犹豫。
道衍眼中渐渐散发出锐利的光芒,沉声道:“王爷,你想过你进了京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吗?”
“本王当然想过,我若进京,萧凡那个竖子必然不会放过我,父皇一旦驾崩,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本王软禁起来,然后奏请新皇削了我的藩……”朱棣眼中暴射出愤恨之色。
“王爷还欲进京?”
朱棣长叹一声,道:“可是……本王若欲取朱允炆而代之,大义名分很重要,若连父皇驾崩我都不回去祭奠,天下人将如何看我?我大明以孝治天下,父逝而子不奔丧,我会尽失天下人心,那时还谈何大业?”
“唯有保住自己,才能图谋大业王爷若进了京,恐怕此生只能老死京师,大业更无希望,此中利害,王爷还没看清么?”道衍气定神闲的又落下一子。
朱棣看着眼前局势复杂的棋盘,只觉一阵心浮气躁,心绪也变得紊乱起来。
“本王该如何做,才能不失大义孝道之下却能保全自身?”
道衍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棋子,深沉的笑了。
“趁天子还未驾崩,王爷何不此时病倒?到天子驾崩之时,王爷那时的病情肯定愈发沉重,命已在旦夕之间,动都不能动了,如何进京祭奠?”
朱棣脸上闪过一抹喜色,随即又皱眉道:“可是……父皇快驾崩之时本王恰好病倒,这个……未免也太巧了吧?朱允炆和满朝文武都不是傻子,他们会信吗?”
道衍笑道:“无妨,王爷可以派你的三个儿子进京代父祭奠,燕王病重,犹将所有子嗣派进京师,如此大公无私,坦荡磊落,天下人谁会再说王爷半句不是?”
朱棣疑惑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如果萧凡那厮胆大妄为,扣下本王三个儿子当人质……”
道衍深沉笑道:“萧凡没那么大胆子,王爷雄踞幽燕,手握重兵,萧凡不是傻子,绝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他若敢扣世子,擅启兵事,挑衅藩王的罪名可就落在他身上了,再说,他与朝中清流一直势同水火,他若扣下世子,王爷在边境只须稍示兵威,黄子澄那些迂腐大臣就会一齐参劾,届时他自顾不暇,内外交困,后果自然凶险万分,萧凡是聪明人,不会干这种傻事的……”
朱棣闻言眼中泛起一抹异彩,沉吟良久,顿觉脑中一片清明,整个人豁然开朗。
“哈哈,先生不愧是本王的军师,不错,不错就这么办明日本王就派八百里加急奏书进京,燕王沉疴渐深,病情严重,哈哈……”
“啪”
朱棣神态从容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屠龙局,道衍辛苦布置的一条大龙被朱棣一子轻松绞杀。
道衍微笑着摇摇头,抓了一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认输了。
朱棣得意的哈哈大笑,笑声豪迈,如虎啸山林,气势磅礴,惊起桃林中的一群飞鸟。
道衍深深看着朱棣,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天子病危,与此同时,远在北平的燕王府也派快马八百里加急奏报,燕王病重,命在旦夕
满朝大臣或惊或疑,议论纷纷。
萧凡看过锦衣卫驻北平外围的情报驿站传来的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