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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先生……真欲效曹操吗?那自己是什么?汉献帝?
一道看不见的沟壑,在这个年轻天子的心中悄无声息的产生,越裂越大……
功勋班里,萧凡面无表情站在各国公侯伯中间,眼中却划过一道兴奋的光芒,如同一颗石子投进平静无波的湖水中,荡起圈圈涟漪。
退朝时,朱允炆在众臣山呼万岁声中,负着手面无表情转过龙椅后的屏风,往华盖殿走去。
萧凡出了皇宫,与众公侯大臣们含笑一一寒暄几句,也上了马车,往家中行去。
马车的车帘刚放下,萧凡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今日在朱允炆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待到这颗种子渐渐生根发芽,只差最后一步,便可将黄子澄顺利赶出朝堂,黄子澄若能从北平活着回来,等待他的,必然是罢官或贬职地方,京师朝堂,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少了首领的清流大臣们,也必然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
想到这里,萧凡兴奋的握紧了拳头,还差一步,只需最后再烧一把火,黄子澄这个祸害建文朝廷的忠臣便可彻底告别京师朝堂,而萧凡再也没有掣肘,他思量已久的理想抱负也可以一一实现。
历史不会重演,朱允炆不会逃亡半生,建文朝廷,也不会是短命的朝廷……
一切都将改变。
——该给这次赶走黄子澄的行动取个什么名儿呢?
扫黄行动吧。
回到家已是近午,萧凡刚跨进前院,张管家便迎上前,殷勤的帮萧凡掸灰拭尘,神情分外恭敬。
“老爷,今日燕王世子来拜访您,可您上朝去了,世子被夫人请进了内堂,哎哟这兄妹俩一见面就抱头痛哭,老朽在一旁看得都心酸呀……”
萧凡一楞,随即叹息道:“这几年确实苦了她啊……世子还在府里吗?”
“世子见老爷不在,留下一些礼品便走了,礼品搁在前堂,还没来得及收进库房呢……”
萧凡皱眉道:“燕王殿下一家子都很客气啊……可我乃两袖清风的清官,怎能收人贿赂?”
神情痛苦的挥挥手:“……管家,把礼品退还给人家吧。”
张管家呆了一下,急忙点头道:“是,老朽这就派人还回去。”
说完张管家扭头便走。
萧凡急了:“哎慢着你真还回去呀?”
张管家转身茫然道:“老爷,是您自己说要还回去的呀……”
萧凡跺脚道:“我不就是那么一说嘛,你还当真了?留下都留下……指挥使家也没余粮啊。”
张管家:“……”
说着话,萧凡与张管家已走进了前堂,见前堂内大大小小堆满了箱子,人还未至,一股浓郁的铜臭之气扑面而来,看来朱高炽这回下了血本,送的礼品价值不菲。
萧凡高兴的咧了咧嘴,心中有些兴奋,钱嘛,谁会嫌钱多?自然是越多越好,当奸臣就得有个奸臣的样子,贪污未免流于下乘,但别人送上门来的银子,不收白不收,不收贿赂的奸臣不是好奸臣。
萧凡看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心里乐开了花,眼睛一瞟,却见箱子上面搁着一卷画轴,萧凡皱眉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张管家急忙掏出礼单仔细核对了一遍,道:“这是南唐徐熙的《玊堂富贵图》,老爷,这可是真迹呀,值不少银子呢……”
此时萧凡眼中只有那堆装满了金银的箱子,他又不是懂得风雅的文士,对那卷真迹自然没看在眼里,闻言想了想,淡然道:“你到城南,把这幅画送给泰丰米行的陈掌柜,就说是我花了千金买下来特意送给她的,切记别说是我转手送的,人情要记到我头上,知道吗?”
张管家忙不迭点头答应。
“……顺便让她把上半年的银子结了,朝里一半大臣眼巴巴等着分红呢。”
城南泰丰米行。
陈莺儿一袭素色衣裙,乌黑的秀发松松披散在肩上,翩跹的裙摆下,一双雪白粉嫩的玉足裸露着踏在铺了地毯的地上,婀娜的身姿带着几分慵懒如猫般的成熟风情。
此刻她正坐在房内的铜镜前,痴痴看着镜中那道消瘦的朦胧芳影,两行清泪悄然滑落脸庞。
又是一年春去,绚烂芳华不知不觉又消逝了一岁。
女人,有几度春秋可以蹉跎挥霍?今年,她已整整双十年华了。
那个狠心的人,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朝堂权臣,他如神灵般俯视众生,于云端顶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柄日益深重,他……可曾想过一个苦命的女子日夜在等候着他的一个笑容,一个眼神?
萧凡,你真的如此狠心,连看我一眼都不屑吗?
一年时间,陈家商号已是大明境内最富有最有实力的商号,在锦衣卫的暗中保驾护航和陈莺儿自己不断努力下,陈家商号如今分号遍布南北各地,其重心已渐渐偏移到了北方,各种明暗生意如米行,车马行,绸缎庄,青楼,赌馆等等,如滚雪球一般,资金和势力越滚越大,有了锦衣卫这块金字招牌做靠山,生意发展得顺风顺水,不论官场还是江湖,敢找陈家麻烦的人,早已不知不觉被锦衣卫合理合法的清理得干干净净。
不得不承认,除了当官儿,萧凡还有一颗善于经商的头脑。在陈家商号愈发壮大时,萧凡又适时的将商号里的股份分成了二十来份,除了她和萧凡本人占了大头,其余的都白送给了朝中一些掌握了极大权力的重臣,那些尚书,侍郎们拿了陈家的股份,他们自己的利益也与萧凡和陈家紧紧绑在了一起,陈家有了这些朝廷大臣和锦衣卫做后盾,发展势头愈发不可遏止,如今已然称得上富可敌国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陈莺儿想要的。
她想要的很简单,只求能在萧凡心中占到一个位置,立锥之地足矣。
这个愿望,一年来竟一直不能实现。
萧凡很忙,他太忙了,忙得根本顾不上看她,连她自己厚着脸皮去衙门找他,却经常扑了空,或者见着人了也匆匆忙忙说两句便打发她走。
陈莺儿满腹幽怨,空对铜镜,镜中人孤影只,无处话凄凉。
为何别人过得美满幸福,而我陈莺儿,注定一生孤苦,飘若浮萍?
萧凡,我多想在我人生最美丽的时候为你披上嫁衣,你为何一直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女人韶华如昙花,待到我年华老去,那时你纵肯娶,我又怎配嫁你?
铜镜中的倩影微摆,瘦弱的肩头轻轻抖动,陈莺儿俏面泪已成河,涓涓而下,如带雨梨花,再也不复平素女强人的模样,此刻分外惹人怜惜。
她盯着镜子看了许久,盈盈站起身,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勾,衣带顿时松落,雪白的丝衣顺着肩头悄然滑下,露出她傲挺的酥胸,白皙赛雪的胸前,两颗粉红的蓓蕾如寒梅般绽放在晨风中,迎风微微颤动。
这是一具充满了成熟风情的娇躯,干干净净,纯如雪莲,不曾受到一丝玷污。
陈莺儿含泪注视着镜中赤裸的自己,眼中的幽怨如一汪黑潭,深不见底。
二十岁的处女……陈莺儿自嘲般笑了一下。
微风透过红木窗棂的缝隙悄然拂来,吹起妆台上一纸雪笺,笺上是陈莺儿昨晚凄然写就的一阕《一剪梅》。
“孤影琼楼锁清江,泪入愁肠,难解愁肠。
杜鹃枝头忆檀郎,爱也情伤,恨也情伤。
犹悔旧年多思量,欲进西厢,怕进西厢。
望断秦淮落日长,酒饮千觞,还饮千觞。”
风拂过,又寂然。雪笺之上斑斑泪痕,浸湿了纸,模糊了墨,相思句子混杂着泪,幽怨之情,皆蕴小词中。
楼下,蹬蹬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莺儿一惊,急忙穿上素裙,系上衣带。
珠帘叮当脆响,贴身丫鬟抱琴梳着双丫髻,手里捧着一卷画轴,蹦蹦跳跳跑进来。
“小姐,姑爷……啊,不对,锦衣卫指挥使萧大人派管家送了一卷画儿……”
陈莺儿美眸一亮,急忙站起身,飞快而至。
“他……他送我画儿?什么画儿?快快给我看看这个狠心的家伙……”陈莺儿抹着泪,又喜又气。
抱琴嘻嘻一笑,小小的脸蛋布满了喜悦,像一轮清新耀眼的朝阳,驱散了整个闺房的阴暗。
二人怀着欣喜,颤抖的纤手拉开画轴上的丝带,一幅带着苍老气息的彩画缓缓舒展开来。
暗黄的画纸上,十数朵雪白的富贵牡丹傲然绽放,极尽妍态。
抱琴上下看了几眼,娇笑道:“小姐,好美的花儿呀萧府的管家老头儿说,这是萧大人花了千金买下来,特意送给小姐的呢,小姐,萧大人……一直把你放在心里的。”
陈莺儿也是俏面含笑,仔细欣赏着画中的牡丹,看着看着,陈莺儿俏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美眸眨了几下,成串的泪珠儿再次滑落脸庞,神情不再是幽怨,而是一片悲伤绝望。
抱琴被她的反应吓到了,急声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萧大人送你画儿,你该高兴才是,你怎么哭了?有什么不对吗?”
陈莺儿娇躯微微颤动,手指发着抖,指着那幅画儿,颤声道:“抱琴,你看……你仔细看看这幅画……”
“这画怎么了?”
陈莺儿绝望的闭上眼,凄然道:“……此画之中,画无蝶,花无香,萧凡送我此画,实是暗喻我陈莺儿一生无偶,孤独终老……萧凡,萧凡你……好狠的心”
“阿嚏——”
萧府内,正坐在内院桃树下乘凉的萧凡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萧凡抬头望了望天,然后揉了揉鼻子,莫名其妙挠头道:“什么人骂我?我今儿明明送了一件大礼出去,值不少银子呢,日行一善,别人应该夸我才是……”
第一百七十八章伊人无踪
黄子澄府。
内堂气氛一片低迷,黄子澄坐在主位,一贯直挺的背脊今日显得特别佝偻,以往精神矍铄的脸看起来也变得格外苍老。
抓住太师椅的扶手,黄子澄的手青筋暴凸,另一只手则捂住了嘴,使劲咳嗽了一阵。
暴昭和黄观坐在宾位,见黄子澄不复往日精神,身躯颓靡了许多,二人静静看着他,心头不由泛起几分心酸。
这位老人,为大明天下付出了太多,他顽固,他刚烈,他迂腐,可他却是大明朝堂中当之无愧的板荡忠臣,——忠臣已老,壮志未酬。
沉默了很久,黄子澄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动,他长长叹了口气,神色萧索道:“二位同僚,老夫三日后离京,远赴北平,京师一切,还请二位同僚多为看顾,今上年幼,处事颇多欠妥……”
话未说完,黄子澄急忙住口。
朝堂市井间本就谣言四起,说他黄子澄欲效汉末曹操,有挟天子擅权之意,人言可畏,以后再不可将天子年幼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了。
暴昭黄观二人却已听出了黄子澄话中未尽之意,二人齐声叹气,默然不语。
黄子澄自嘲般一笑,道:“老夫洪武十八年高登金殿,探花入仕,辅佐君上十三年矣却不曾想如今新君甫立,朝中奸臣当道,老夫空有一番除奸雄心,却终被流言蜚语所误,不得不暂离朝堂……”
黄观叹道:“老大人素来对藩王多有忌惮,此事满朝皆知,如今燕王势大,野心昭然若揭,老大人此去北平,凶险万分,还需小心为是。”
黄子澄哈哈一笑:“小心什么?自古邪不压正,老夫乃堂堂朝廷钦差,天子使臣,他燕王纵有不臣之心,难道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杀害老夫吗?”
笑声一顿,黄子澄神情又变得黯然,长长叹息道:“可惜奸臣谄上,天子被人蛊惑,长此以往,朝中必然乌烟瘴气,如今外有强藩环伺大宝,内有权奸一手遮天,我大明乃先帝马上浴血厮杀,驱逐鞑虏所创,这才短短三十一年,便已是内忧外患,危机四伏,老夫空有报国忠君之心,奈何上天不公,何以如此待我……”
暴昭黄观二人听出黄子澄话中怨恚之意,不由大惊,急忙拦阻道:“黄公慎言,需知隔墙有耳,言多必失,如今锦衣卫掌监督百官事,密探遍布京师,若被他们听到,不大不小亦是一场祸事”
“哼那又如何?天子被奸臣所蛊,对老夫生了猜忌,但老夫教授天子多年,深知他是仁厚君主,怎会以一言而罪老夫?”
“但黄公这番话若落入锦衣卫萧凡耳中,他可不是什么仁厚的主儿呀”
黄子澄顿时惊觉,住口不语,神色间却多了一片难以抒泄的愤恨之情。
内堂之外,一名身着黄府下人杂役服色的年轻汉子半蹲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下,支起耳朵凝神听着内堂里的动静,良久,年轻汉子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他悄然起身,了无声息的消失在黄府内堂外的一片小树林中……
女人,交情再深厚的女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攀比之心,她们攀比的东西很多,夫婿,家境,打扮,衣服……
其中皮肤是否白皙,是否水灵,绝对也是攀比项目中的一个,而且占着很重要的位置。
“郡主,你的面色比以前红润了许多,肌肤更有光彩了……”
泰丰米行内,陈莺儿瞧着江都郡主白皙水嫩的肤质,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