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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凡斜眼睨着他:“属蜡烛的不是?不点不亮……”
太虚苦着老脸,嘴里喃喃念叨“劫数啊劫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陶瓶儿,不甘不愿的朝萧凡一递,哼道:“拿去此药名曰软骨散,贫道十几年前花费心思炼制而成,其实里面也有少许罂粟的成分,不过分量却很小,此药无色无味,不过药效却很慢,也许一年半载才见效果,服用之人四肢渐渐无力,易疲易困,除此倒没什么大的害处,郎中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萧凡大喜,如获至宝将它塞进怀里,接着笑眯眯的道:“一小瓶儿哪够?师父你将药方和炼制方法写下,我要的数量很大……”
太虚叹气道:“你难道看上哪家有钱人的家产了,想谋财害命?”
“师父真是冰雪聪明,徒弟我要谋的,正是岳父家的家产……”
“……”
太虚摇头叹气将药方写下,萧凡接过看了一遍,除了罂粟需要派人从南方秘密获取之外,其他的药倒是寻常性寒之物。
萧凡大喜,拍着太虚的肩笑道:“师父深明大义,将来一定长命百岁……”
太虚怒道:“放屁贫道早就超过百岁了你这是拍马屁还是咒我呢?”
“此事若成,师父功莫大焉,徒弟我一定奏请天子,请他给你封个九千岁。”
太虚顿时转嗔为喜。
——老头儿傻一点其实挺可爱的。
当晚,北平钦差行辕内放飞了一只鸽子,鸽子在漆黑的夜空中扑扇了几下翅膀,便朝京师方向悄无声息的飞去。
指挥使一声令下,锦衣卫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悄然运转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短兵相接
风吹草低,一望无垠,辽阔的草原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的苍茫,广袤。
风吹过平坦的草地,一道一道的绿波如同浪潮般翻滚着涌向远方,一直向前延伸,直到天与地的尽头,渐渐与湛蓝的天空连为一体。
远处的牛羊正悠闲的啃着青草,牧人在它们身后不时挥动鞭子,甩出一道漂亮而清脆的鞭花,出了圈的牛羊微惊,步伐急促的跑了几步,又低头开始啃起草来。
木栅栏边,倚着一位皱纹深深,皮肤黝黑的老人,他穿着略显破烂的蒙古长袍,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仿佛一位智者在思考生命的真谛,又好像在回忆自己平凡的一生,淡然而平静的神情,流露出历经沧桑后才慢慢拥有的睿智和脱俗。
风儿轻轻,吹拂过老人的脸庞,夹杂着青草的青香,还有些许细如尘埃的沙粒,微痛,但亲切,这是家乡的味道,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老人拉起了马头琴,如泣如诉的琴声,伴随着低沉沙哑的牧歌,悠悠被风吹到天边,苍凉中带着几分豪迈,凄苦中带着几分豁达。
栅栏内,连绵数里的白色圆顶帐篷被风吹得簌簌抖动,它们如同繁星一般,拱卫着草场正中的一顶黄金大帐,像忠心的猎狗守护着它们的主人一般。
黄金大帐比帐篷高出丈余,也大了很多,大帐的布帘外平铺镶着紫色花边的红毯。
大帐外是一片空旷的草地,一群穿着长袍的小伙子正骑着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蹄声如雷鸣雨泻,夹杂着飞扬的尘土,如风卷残云一般来回驰骋。
一群穿着节日盛装的蒙古姑娘高举着食物和甘甜的马奶酒,经过草场的中间,策马奔驰的小伙子们顿时愈发兴奋难抑,他们为博各自心爱的姑娘们一笑,马速徒然快了许多,他们抛去了马镫,在飞驰的马背上或倒立,或藏身于马腹,在姑娘们面前表演出高超而危险的马术,口中还伴以豪迈的呜哇怪叫。
姑娘们不负小伙子所望,纷纷笑开了花,棕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湛湛生辉,银铃般的笑声撒遍广袤无垠的草原。
今日是蒙古一年一度的马奶节,成千上万欢腾喧闹的各部落牧民和蒙古勇士聚在一起,肆意玩乐吃喝,摔角赛马,整个草原如同一片欢乐的海洋。
居于草场正中的黄金大帐被人掀开了帘子,低沉的长牛角号呜咽般在草原上传扬回荡。
黄金大帐内走出三位男子,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人,他穿着金黄色的长袍,戴着一顶黑色镶着明珠的毡帽,他的脸庞瘦削切微微有些苍白,眼神巡梭打量间,仿佛蕴涵着无限的愁意。
他就是这一代的天之骄子,北元朝廷新继任的皇帝,坤帖木儿可汗。
跟在坤帖木儿身后的两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穿着同样的金黄色长袍,光秃秃的脑袋上扎着几根细短的辫子,模样看似粗犷豪迈,细小的眼中却不时掠过几许阴沉森然的目光。
这名男子便是曾经兵围北平城,无意中解了朱棣被困京师之危的乞儿吉斯部落首领,鬼力赤。
鬼力赤身旁的男子体型魁梧微胖,他挺着圆圆的肚子,看起来和善憨厚,可他的笑容里却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也许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仁厚,他便是阿苏特部的首领阿鲁台,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阿鲁台像一只狡猾奸诈的狼,他能够做到面带笑容时冷不丁一口咬断敌人的脖子,吸干敌人的鲜血。
乞儿吉斯和阿苏特是目前蒙古草原上最强大的两个部落,而且鬼力赤和阿鲁台也是最忠实的一对盟友,北元前任皇帝额勒伯克可汗去世后,二人共同拥立了额勒伯克可汗的长子坤帖木儿为继任皇帝,然而自从洪武二十一年,朱元璋派大将军蓝玉北征残元,于捕鱼儿海大败元军后,黄金家族日渐势微,蒙古诸部纷纷独立,现任北元皇帝的坤帖木儿也成了鬼力赤和阿鲁台背后操纵的傀儡。
傀儡皇帝仍然是皇帝。
三人走出黄金大帐,成千上万欢腾的牧民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右手抚胸,弯腰向坤帖木儿鞠躬行礼,齐声喝道:“长生天赐福蒙古人伟大的可汗,愿太阳的光辉永远照耀着您。”
坤帖木儿面带微笑,朝行礼的人群徐徐挥手。
跟在他身后的鬼力赤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帐外的北元各级官吏,以及各部落首领和蒙古贵族也纷纷抚胸向坤帖木儿行礼。
坤帖木儿回过礼,然后当先在红毯上盘腿坐下。
美丽如火的蒙古姑娘高举着白皙赛雪的马奶酒和各色鲜美的食物上前,将它们摆在红毯上。
各官吏贵族恭敬的向坤帖木儿敬酒,乾帖木儿微笑着端杯,道:“愿长生天赐福蒙古,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我们纵横世上的每一个角落,再坚固的城池,再凶狠的敌人,也不能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我们与伟大的成吉思汗如太阳的永恒一般,终将被世人所铭记……”
鬼力赤嘴角嘲讽的笑容越来越深,还没等坤帖木儿说完,鬼力赤便嗤笑道:“伟大的可汗陛下,蒙古人铭记的是翱翔万里长空的雄鹰,而不是躲藏在温暖巢穴里的小家雀,一百多年前,伟大的成吉思汗率领着我们蒙古人东征西战,将我们目光所能看到的土地全部变成了蒙古人的牧场,他给我们蒙古人带来土地,牛羊,财宝和女人,他是我们蒙古最伟大最耀眼的可汗,可是如今……呵呵,可汗陛下,如今我们为何又退回了草原?为何我们部落子民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为何每年的冬天我们还要像个上不了台面的蟊贼一般,去抢劫那些原本比我们低劣得多的汉人?而且从来都是抢完了便跑,根本不敢与明廷的军队一战?”
坤帖木儿闻言脸色一白,微带怒气道:“那是因为……因为……”
说到这里,他也说不下去了,明军战力愈强,自洪武二十一年蓝玉北征草原大漠,北元一败涂地,后来朱元璋也数次亲征,再后来北平府的燕王,大宁府的宁王屡屡主动出击,明军士气高涨,势如破竹,曾经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兵竟然节节败退,从而也导致了黄金家族在蒙古各部落中的威信一落千丈,成吉思汗时代蒙古人天下无敌的往事,如今对他们来说已经变得非常遥远和陌生了……
鬼力赤盯着坤帖木儿,目光阴沉森然,忽然哈哈一笑,道:“因为我们缺少一位像成吉思汗和世祖皇帝那样英明的领导者,因为我们原本是一群嗜血吃肉的狼,却在一头绵羊的带领下,竟然吃起了草,变成了绵羊的蒙古人,还是蒙古人吗?还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我们有何资格让长生天赐福我们?”
鬼力赤说到最后暴烈大喝起来,字字诛心的话令坤帖木儿脸色苍白,冷汗潸潸,有心想拍案而起,大斥鬼力赤的无礼犯上,然而当他左右环顾,迎上蒙古各官吏,部落首领和贵族们阴冷的目光时,坤帖木儿不由浑身冰凉,勃然待发的怒火,终被他心中的懦弱和面前鬼力赤咄咄逼人的强势所熄灭。
鬼力赤长身而起,环顾四周的蒙古王公和首领,大声道:“我们不应该只待在草原我们要出去用我们手中的钢刀,去征服外面的世界重现祖先成吉思汗曾经开创的辉煌蒙古人是天之骄子,太阳能照射到的土地,都应该是我们的我们应该躺在汉人的城池里,喝着芬芳的美酒,搂着娇弱的汉女,把玩着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而不是在这荒凉偏僻的草原吹着冷风,唱着悲歌回忆当年的辉煌和荣誉,那是失败者才干的事情,我们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们要战”
一番话仿佛将首领和贵族们的热情调动了起来,众人纷纷起身,神情激动的高举拳头,齐声喝道:“战战战”
坤帖木儿浑身发抖,不知是气是怕,王公贵族们看他时眼神中充满了嘲笑,转而望向鬼力赤时,却充满了忠诚和拥戴。
蒙古人只臣服于强者,对弱者毫无同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只有跟随强者,才能得到最好的生存。
砰
鬼力赤双眼通红,将拳头大的酒樽狠狠摔到草地上,大笑道:“我们战我们要打败明廷,将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财宝和女人都拿回来”
仿佛在回应鬼力赤的话,远处与天相接的草地上,忽然多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马蹄声也渐渐传来,由轻微变得清晰,最后越来越密集,如同急雨倾泻一般,由远及近向黄金大帐奔来。
所有的蒙古人都被这批骑士给弄糊涂了,直到骑士越来越近,忽然间,一杆黑底黄边的大旗非常突兀的竖立在骑士们中间,旗子上绣着一个斗大的汉字:“张”。
乍看到旗子上的汉字,一直不发一语的阿苏特部首领阿鲁台立马失声惊呼道:“不好明军明军杀来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惊慌失措,奔走四散。
鬼力赤楞了一下,接着勃然怒道:“明军怎么会杀到这里来的?我们的斥候呢?都死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回报?”
阿鲁台跺脚急道:“这个时候你还关心斥候做什么?马上传令迎敌啊”
鬼力赤如梦初醒,眼中凶光大盛,他猛地抽出腰刀,将他面前一名惊慌奔跑的小部落首领一刀劈翻,然后在喧乱的人群中暴烈大喝道:“乱什么乱别忘了我们是战无不胜的蒙古人勇士们全部上马,准备迎敌”
说着鬼力赤倒提腰刀,一扬腿便上了一匹棕色的战马,他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前方的明军,忽然嘿嘿怪笑起来:“张?看来是燕王府的张玉了,这家伙是不是有病?数千人马敢杀到我们的黄金大帐,想立功想疯了吧?欺我蒙古无人了吗?”
说话间,所有的蒙古勇士已飞身骑上了战马,纷纷抽出了腰刀,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百夫长,刚刚在马奶节上欢腾起舞的活泼小伙子,在遇到战事时,却完全换了性子似的,一双双充满了战意的眼睛热切而沉静,只待百夫长一声令下,他们便策马上前将一切敌人绞得粉碎。
鬼力赤坐在马背上直起身子,回过头却见坤帖木儿已吓得面无人色,在数十名怯薛侍卫的护侍下,慌张惊恐的往黄金大帐中退去。
鬼力赤见状不由鄙夷的一笑,然后抽出腰刀,高高举起,暴喝道:“两个千人队出营向左包抄,两个千人队向右包抄,正面留下三个千人队迎敌,我们把这些汉狗杀得一个不剩”
众蒙古勇士轰然喝应。
低沉的长牛角号呜咽传扬于草原上空,还没开始交战,空气中便充斥着一股血腥气,令人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微风吹过草地,却吹不散那凝结于每个人心中澎湃激涌的战意。
张玉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飞扬飘舞,他策马飞驰在队伍的最前方,在离蒙古人营帐还有数百丈之地时,张玉忽然抬手,明军将士令行禁止,勒马停了下来。
双方相隔数百丈远远对峙,没有宣战,也没有骂阵,一切都在静默中,草原上只听得到呼啸的风声,还有战马临战前不安躁动的响鼻声。
张玉看着远处密集林立,如临大敌般的蒙古骑兵,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
大明立国三十余年,先帝数次亲征北元,数次派遣大将皇子出征,屡战屡胜,蒙古人的士气早已被我大明打击得一蹶不振,节节败退,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当年战无不胜,纵横天下无敌的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