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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莺儿垂睑细声道:“叫郡主是民女敬您的身份,叫姐姐是……是因为……他。”
“他?他是谁呀?”画眉嘻嘻笑道。
陈莺儿俏脸唰的一下又红了。
一旁的江都帮忙打着圆场:“莺儿这几年劳心劳力,为相公分忧解难,是相公的得力臂膀,相公诸多事宜皆赖陈家商号暗中斡旋,对莺儿很是看重,妹妹你可别吓坏人家了。”
陈莺儿急忙摇头道:“郡主过誉了,民女不过是略尽绵薄而已,萧大人手握重权,麾下锦衣卫遍布天下,纵有忧难亦只需萧大人一言决之,民女只是锦上添花,何敢言功?”
江都若有深意的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说客套话,这几年你为相公出了多少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自家人?陈莺儿心中一阵惊喜,然后带着几分惶恐的抬头瞧着画眉。
画眉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眼中神采流转,任谁也看不懂她的想法。
陈莺儿和江都互相吹捧了几句,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终于沉默下来,二人都望向画眉,眼巴巴的等着画眉开口。
画眉年纪虽小,可大家都知道她当年与相公一起吃过苦,一起受过罪,又是第一个进萧家门的女子,以传统礼教的角度来说,画眉便是理所当然的萧家大妇,萧家内院的大小事宜都必须得她点头才算数,哪怕江都也是郡主的身份,平日里对画眉亦颇为恭敬礼让,陈莺儿能不能进萧家的门,还只能看画眉乐不乐意,她若说个不字,陈莺儿进萧家的心愿算是彻底黄了。
沉默的气氛中,陈莺儿和江都皆带着几分乞求的瞧着画眉,眼巴巴的等着画眉开口表态。
画眉灵动的大眼珠子骨碌一转,接着幽幽叹了口气:“家里没有多余的空房了啊……”
陈莺儿闻言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早该知道,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再说当年的种种恩怨仿若昨日,曾经的敌对并非过眼云烟,画眉若不能释怀,自己怎么可能进萧家的门?
豆大的泪珠儿不受控制的滑落脸庞,陈莺儿哽咽道:“民女明白了……”
画眉眨着眼好奇道:“你明白什么了?”
“民女不该妄想的……”
画眉眼睛盯着陈莺儿,沉默半晌,忽然道:“你家是商户?”
陈莺儿眼泪愈发不可收拾:“是,民女身份低贱,竟妄想高攀朝堂显赫,钦命侯爵,委实可笑至极……”
画眉莫名其妙的转头瞧着江都,道:“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江都苦笑道:“妹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很不懂……”
“我的意思是……家里没有多余的空房,所以需要银子再盖几间屋子,这意思很难懂吗?”画眉睁大了眼睛,无辜的望着江都。
“啊?”二女一齐楞住。
画眉迎着二人愕然的目光,于是好心的解释道:“你看啊,没房子是不是要加盖?”
“对……”陈莺儿不由自主的点头。
“盖房子是不是要花银子?”
“对……”
画眉叹了口气,像个大人般充满了沧桑:“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家里不但没有多余的空房,也没有多余的银子……”
陈莺儿:“……”
江都楞了一下,接着噗嗤一笑:“你刚才不是还挖坑埋银子来着?”
画眉正色道:“那是留给咱们萧家的后人用的,是咱们萧家的老本儿,绝对不能动。”
由天堂掉入地狱,再由地狱重回天堂,陈莺儿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
见画眉哭穷,小富婆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我……民女有银子,民女有很多银子”
画眉两眼一亮。
陈莺儿看着画眉亮晶晶如星辰般的目光,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一下变得聪明起来。立马明白了画眉的意思。
“民女不但可出资为萧府盖房子,而且若是郡主姐姐……愿意的话,民女愿将名下所有的家产全部过给萧家,为萧家……略尽一份心力。”
画眉眼睛冒出两道金灿灿的光芒,喜道:“全部?”
陈莺儿肯定的点头:“全部”
“有多少?”
“民女名下的所有店铺,囤货,地契,流水银子等等加起来,约摸十余万两银子……”
啪
画眉重重一拍大腿,像拍卖师卖出了一件藏品似的,大声宣布道:“以后你就是萧家的人了,相公分你一份儿,就这么定了”
一瞬间,书房内如死一般的寂静。
江都吃惊的掩住小嘴,陈莺儿则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的瞧着画眉。
“就……就这么定了?”陈莺儿吃吃道。她没想到纠结了好几年的事情,最后居然用银子轻松摆平,——这位萧家大妇到底多爱钱呐
“定了”画眉笃定的点头。
“可……可萧大人那里……他若不答应怎么办?”陈莺儿羞红着脸问道。
画眉拿出了萧家大妇的气度,用力的一挥手,满不在意道:“简单用酒把相公灌醉,你趁机把他上了。”
二女:“……”
画眉亲热的一勾陈莺儿手臂,二人朝门外走去,画眉一边走一边笑道:“来,咱们谈谈如何移继家产的事儿……”
“……”
第二百六十一章鸳鸯成双
京师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萧凡穿着一身便装,坐在宽大的书案后看着锦衣卫从各方收集而来的情报。
情报通过大明各地军驿传递,有紧急的情报,则通过信鸽火速飞递。每份情报都是密封的,接口处打上了猩红色的飞鱼形状的火漆。
这些情报通过各处锦衣卫千户所汇总,经过筛选之后,将重要的部分由各地锦衣千户传到京师,放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书案上,由萧凡看过之后定夺。
书案上的情报已经堆积如山,萧凡一封接一封的拆看,遇到重要的事则用笔写下几句指示,由衙门的锦衣校尉秘密传递出去。
情报分很多种,有民间风传,各地官员起居,京师百官言论,北面鞑子的动向,更重要的,是各地藩王的举动,如今锦衣卫已成功的在各地藩王王府中布置了密探,藩王们每天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甚至包括他们吃了几碗饭,吃的什么菜,密探们都无一遗漏,如实上报。
情报如朝廷的耳目,只要耳目没有失聪,天下一切动向尽在朝廷掌握,萧凡越来越感到锦衣卫的重要,有了它的存在,朝廷才不会像瞎子聋子一般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
每天处理这些庞大的情报便成了萧凡现在最主要的工作,这个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不过这位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对大明疆界内所有的动向了若指掌,可他却不知道家里的娇妻为了十几万两银子把他卖给了陈莺儿。
有这么个财迷老婆,可以想象将来的萧家是怎样一副财源广进的模样……
萧凡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打算暂时休息一下,门外一道恭敬的声音禀道:“大人,有客来了。”
萧凡一楞:“什么客人?”
门外人影一闪,一名戴着斗笠的矮小汉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大大的斗笠将他的脸部完全遮住,这人一进来便转身关上了门,然后取下斗笠,面朝萧凡拜道:“小人王贵,拜见萧侯爷。”
萧凡眼睛一眯:“王贵?你怎么又来了?”
王贵急忙笑道:“侯爷放心,小人这身打扮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绝对不会走漏消息。”
“你来京师做什么?”
“回大人,小人这次还是给燕王筹备粮草……”
萧凡似笑非笑道:“本官当然知道你给燕王筹备粮草,要不然你来京师旅游吗?本官告诫过你,若无紧急情况,你与锦衣卫绝对不准见面,更不准进锦衣卫衙门,怎么,又拿本官的话当耳旁风?”
听着萧凡语气不善,王贵急忙伏地磕头,惶恐道:“侯爷恕罪,小人今日进锦衣卫衙门,实在是有重要情报面禀……”
“什么情报?你起来说话吧。”
王贵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走到萧凡书案前,躬下身子轻声禀道:“禀侯爷,燕王这次向小人下了令,三月之内,小人必须筹到十万石粮草……”
萧凡吃了一惊:“十万石?”
王贵苦着脸道:“小人刚刚才得到的消息,京师内布有燕王的眼线,是他们找到了小人,将燕王的密信交给小人……”
萧凡面孔有些冷峻,单手敲着桌面喃喃道:“三个月之内筹集粮草十万石,这批粮草足够燕军吃一整年了,燕王为何突然要这么多粮草?”
王贵叹气道:“小人如今虽掌握了燕军近七成的采办权,可小人的身份只是一介粮商,天下所产粮食就那么多,南米北调本属不易,怎么可能在三个月之内调到十万石?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萧凡没理会王贵诉苦,他的眉毛紧紧蹙成了一团。
思忖良久,萧凡心头愈发沉重,朱棣准备谋反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这说明他的野心已经在疯狂滋长了,站在朱棣的角度来说,趁着新皇甫立,无论朝堂还是军队都未扎下根基,民间士子和百姓对新皇也没建立良好的信任和威望,这个时间当然要尽快谋反起事,否则等到新皇对天下政事和军务的处理都进入了正轨,谋反的难度就更大了。
萧凡越来越感到时间的紧迫。
朱棣的节奏太快了,快得让他有点跟不上,如今还只是军制改革的初期,很多对军队有益处的新政刚刚出台,军士刚开始每日操练,讲武堂开课不足两个月,武举竞争出来的举人也才刚充入军中任低级军官,一切都在缓慢的成长提高,可朱棣似乎看到军制改革的可怕后果,对燕军来说非常不利,所以居然提前开始准备举事了。
历史上的朱棣谋反是在建文元年的七月,可是这一世萧凡全力推行的新政让朱棣感到了压力,看来历史又有了改变,不出意料的话,朱棣起兵的日期绝不会拖到明年七月,按王贵的说法,三个月之内调十万石粮食,那么一旦粮食到位,朱棣的粮草充足,三月以后便该是他起事的时间了。
怎么办?朝廷根本还没准备好,双方都在抢时间,对萧凡来说,时间犹为紧迫。
一定要死死拖住朱棣起兵的日期,多拖一个月,甚至多拖住他一天,对朝廷都是有利的
“大人,燕王要的十万石粮食,小人……怎么办呀?”王贵求助的望着萧凡。
萧凡沉声道:“十万石粮食不是个小数,三个月凑齐恐怕难度很大,你且先回去,我会请陈家商号在其中斡旋调集,锦衣卫会在暗面出手相助,三个月之后保证你在燕王面前能交差便是。”
王贵闻言大喜,又扑通朝萧凡跪下,连连磕头道:“多谢侯爷帮忙,小人叩谢。”
萧凡苦笑道:“你在北平拿下燕军粮草的买卖本就是为我做事,我怎能不帮你?——我嘱你在粮草中投下软骨散的事,你照做了吗?”
王贵吓得一抖,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点头轻声道:“一切按侯爷的吩咐,运往北平燕军营地的每袋粮食中都掺了软骨散,比例也拿捏得很准,没个一年半载肯定发现不了……”
萧凡皱紧了眉,敲了敲桌面,沉吟道:“这次的十万石粮食里面,你将掺入的软骨散分量加大一倍,我要这些药在三个月之内发挥它的作用,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人一定照办”
王贵离开之后,萧凡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于是急忙进宫觐见朱允炆。
第二天,朱允炆金殿下旨,急调中官都指挥盛庸,右军都督佥事平安,长兴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入京,四人本在京郊讲武堂为中低级将领讲武布兵,闻诏急忙入城觐见天颜。
除了这四位明初名将之外,受召的人还有一位很不起眼的文官,这位文官时任五军都督府断事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萧凡一再恳请下,朱允炆满怀疑惑的下旨命这位书生入宫议事。
——这位书生名叫铁铉。
数人在宫中商议许久之后,武定侯郭英奉诏急忙赶回了大名府,其余几人仍留京郊讲武堂,抓紧时间为中低级将领授课。
数日之后,大名府,彰德府,东昌府三地驻军共计数十个千户所,八万驻军开始频繁调动,并且徐徐往北推进数十里,在顺德府附近驻扎,燕军将士尽皆惶然失措,时任都指挥佥事的朱能正于顺德府操练新军,见朝廷大军异动,朱能命燕军将士不得慌乱,不准做出任何与朝廷敌对的举动,同时派人飞马报于北平燕王府。
朱棣及燕王府一众幕僚,大将惊疑未定,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反应,朱能又派人传来军报,朝廷八万大军在武定侯郭英的调遣下分成两部,于顺德府外开始进行一场名为“军事演习”的假想对抗,两部分别以红蓝军命名,以对方为假想敌,以双方统兵大将为帅,郭英任裁决官,八万人在顺德府外的平原上来了一场对抗演武,声势颇为浩大。
朱棣与道衍,张玉,丘福等心腹幕僚将领商议过后,立即给朱能下令,命顺德府燕军往北撤百余里,于保定府外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