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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四年十月,脱鲁忽察尔忽然对蒙古草原切断了一向免费,而且源源不绝的福寿膏供应。
切断供应后的数日内,蒙古各部落兵变,镇压了一头,另一头又起,那些以前骁勇善战的勇士们无力的举着刀剑,软绵绵的互相拼杀,有的则痛苦的满地打滚嘶嚎,扯开胸前衣裳,手指在胸膛上使劲抠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部落大营内哭喊声厮杀声交织成一片恐怖的地狱亡灵曲。
建文四年十一月,大明天子朱允炆下旨,任英国公萧凡为北征总兵官,调度北地各都司卫所官兵总计二十万大军,过长城,出山海关,入草原征伐北元蒙古。
战事进行得很顺利,一路摧枯拉朽,高歌猛进,官兵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便直捣北元黄金大帐。
蒙古各部落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节节败退,一直被明军逼到斡难河,退无可退,不得已与明军决战。
此战,明廷官兵以狮子搏兔之势,向孱弱无力的蒙古军队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乱军阵中,前锋平安亲斩阿苏特部首领阿鲁台,左哨军总兵盛庸斩鬼力赤,右哨军总兵曹毅活擒北元后裔本雅失里,左掖军主将郭英斩北元知院失乃干,二十万明军阵斩蒙古鞑子数万,北元朝廷支离瓦解,各部落崩溃败逃,一直退出大兴安岭以北数百里,直入西伯利亚平原,后来被迫融入了俄罗斯各民族,蒙古各部落就此同化,成为历史长河中的匆匆过客……
明军大获全胜,萧凡派人飞马向朝廷报捷,并请旨在大兴安岭建立奴儿干都指挥使司,以及在宁夏和绥远北部建立绥宁都指挥使司,两司各驻军数万,以安大明边境。
至此,华夏北部千里草原大漠,全部纳入大明版图,遵服大明天子王化,大明疆境达到华夏有史以来最大,一直延伸到西伯利亚平原,直接与极北的罗刹国接壤,疆域之阔,远迈秦汉唐宋,兵威之盛,直令万邦臣服。
北征大军还未班师,总兵官萧凡罪恶的双眼又瞄上了西边的瓦刺,和东边频频侵扰大明东南沿海的倭国……
建文五年春,大毒枭王贵代表大明天子出使倭国,已经交还大宁府,数万朵颜三卫将士充入大明卫所军中,只剩一根光杆的脱鲁忽察尔代表大明天子出使瓦刺,两位使节分别向瓦刺的首领玛哈木和倭国的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满献上代表大明亲善和睦的友好特产——福寿膏……
天朝上国皇帝陛下所赐,瓦刺首领和倭国幕府将军幸福得快爆炸了……
大明建文七年十月,萧凡奉旨再次领兵西征,战事持续半年,毫无悬念的将瓦刺各部纳入大明版图,并建立哈密都指挥使司。
建文九年六月,大明天子派兵“进入”倭国,由于倭国乃大明太祖皇帝当初钦定的十五个不征国之一,大明派兵进入倭国自然不是为了讨伐日本,而是冠以“查缉福寿膏”的名义,经过举报,圣明的大明天子这才发现原来福寿膏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必须派兵查禁销毁,以免此邪物流入大明境内,荼毒大明百姓子民……
什么?你家幕府将军上瘾了?整个日本的幕府大名和公卿都上瘾了?……大明天子表示抱歉,下次送礼物我们一定仔细检查以后再送。当然,将军和公卿们既然戒不掉,你们这辈子吸食福寿膏,我们大明管饱,前提是我大明必须在你国土上永世驻兵,并且……听说你们倭国的特产是银子?银子是个好东西呀……
……
……
文治与武功齐头并进,大明建文年呈现南北宋百年后鲜有的盛世气象,天子儒法并举,内圣外王,百姓丰衣足食,藩属蛮夷臣服。
建文五年除夕。
天子朱允炆御驾南下,率满朝文武官员赴南京应天孝陵,祭拜于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陵前。
礼部尚书郑沂恭立于陵前,一篇骈四俪六,花团锦簇的祭文念得激昂顿挫,铿锵有声。
朱允炆垂首跪于陵前,身后左侧跪着的是他的长子,于建文三年正式册立的皇太子朱文奎,而他的身后右侧,却赫然正是与他相得多年的臣子兼好友萧凡。
三人身后的玉石台阶下,满朝文武百官静静跪在下面。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不时呼啸而过一阵寒冷的北风,江南冬天的雨如同情人温柔的纤手,缠绵悱恻,情深意浓。
祭台上,礼部尚书郑沂仍在念着祭文的内容,里面的意思萧凡一句也听不懂,而跪在最前面的朱允炆也双目失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他也没怎么听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郑沂弯下腰,悄声提醒道:“陛下,陛下!臣已念完,您该向太祖高皇帝叩拜了……”
朱允炆甩了甩头,回过神了,沉默了一会儿,命人点起火盆,然后伸手接过一个托盘,托盘内,一柄锈迹斑斑的剃刀,一份泛着淡黄色的度牒,还有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灰色僧袍。
失神的双眼凝视着托盘内的三样物事,许久,朱允炆眼眶渐渐泛上泪光,嘴角却勾出淡淡的笑容。
“皇祖父,孙儿没有辜负您的嘱托,这座江山,孙儿将它打理得周周到到,兵威之盛,家国之强,不逊汉唐两宋,百姓富庶,朝堂清明,万邦臣服……孙儿没有丢掉您交给我的江山,相反,孙儿让大明愈发强盛,皇祖父曾经予孙儿的这三样物事,孙儿用不着它们,不但孙儿用不着,我的子子孙孙都用不着,我朱家的家训传于子孙万世,我会告诉后人,我们不会害怕敌人,更不会躲避敌人!……皇祖父,这三样物事,孙儿现在将它们还给您。”
喃喃念毕,朱允炆泪中带笑,将托盘轻轻扔进了火盆里。
盆内薪火闪耀,瞬间吞噬了它们。
仿佛完成了一件心愿一般,朱允炆瞧着盆内的火舌晃动舔舐,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灵台顿时一清。
萧凡跪在他身后,探首瞧了瞧,看不真切,不由小声问道:“陛下,这么多人看着,别玩火了……你烧什么呢?”
朱允炆深深道:“朕烧的……不过是以往的恐惧,懦弱,那些一直套在朕心头,久久不能解脱的枷锁……”
恭敬朝孝陵叩首之后,朱允炆站起来,回身环视面前黑压压跪着的文武百官。
目光落在萧凡身上,朱允炆眼中浮上浓浓的温情。
这位布衣朋友,在他内外交困,危机重重之时,总能看到他的身影,那么坚定不移的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同面对,共同承担,却从来不曾抱怨过一句,仿佛为他这个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应当应分,天生该承担的责任一般。
旁人眼里的朱允炆,是天子,是真龙,是天下共主,只能伏首叩拜,这世上只有萧凡看他的目光里,从来没有讨好,没有畏惧,这么多年过去,他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出的影子仍旧那么的纯净无暇,一如当初江浦县初遇时的那个酒楼小掌柜……
朱允炆忍不住唏嘘,当初若非萧凡,自己今日又是怎生景况?还是万人之上,天地一人的共主吗?还是开创大明第一个盛世的圣明君主吗?没有他,或许今日的自己,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袍狼狈逃窜,躲避篡逆之王的追杀吧……
想起皇祖父曾经的告诫,帝王是孤独的,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因为帝王必须绝情,帝王的一生不可能有朋友……
朱允炆哑然失笑,仰望灰蒙蒙的天空,默默道:“皇祖父,您错了,谁说帝王不能有朋友?孙儿若无萧凡,今日将是何种境地?看来圣明神武的您,也并非全是对的……”
一股难以言明的激动和感怀涌上心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朱允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萧凡。”
“臣在。”
“平燕逆,收朵颜,驱北元,纳瓦刺,阔我大明版图,强我大明兵威,复我汉家精神,萧凡,这一切全因有你……”
“全托陛下信任,臣不敢居功。”
朱允炆的眼睛威严的扫视群臣,沉声道:“朕不是瞎子,满朝文武也不是瞎子,你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今日,在我大明太祖高皇帝陵前,朕有一道旨意……”
“……英国公萧凡公忠体国,功在社稷,朕决意,晋萧卿之爵,爵封……齐王!世袭罔替,子孙万世承袭,萧凡,当初平燕之时,反败为胜的一战乃济南攻防,济南一战,你赢得漂亮,朕便将济南予你为封地,以此纪念你为我大明社稷立下的赫赫功劳。”
朱允炆的话音落下半晌,台阶下的百官没一人出声,连萧凡自己都楞住了。
封王?
这个……你在开玩笑吧?异姓王啊,你朱家的王爷被削得七零八落,现在你却多封一个异姓王,……你不怕言官的口水淹死你?
台阶下跪着的百官们神色复杂,欲语还休,这天子未免也太大方了,大明的王爷你当成不值钱的破烂吗?说封就封,连声招呼都不打便下了旨。
不少御史言官们张嘴便欲反对,眼角一瞟,却见人群中,奸党们的目光冷飕飕的盯着他们,言官们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忽然想到萧凡貌似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的狠厉手段,今日若挡了他晋爵的路,将来他会怎么对付我?
言官们不怕死,他们的弱点是名声,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众所周知,萧凡的强项便是毁人名声,不打不杀不骂,偏叫你名声扫地,生不如死……
反过头来想一想,短短数年内,这个年轻人率领朝廷大军攻城掠地,百战百胜,将大明的疆域扩充了近三分之一,如此开疆辟土的丰功伟绩,就算封个王爵,似乎……并无不妥。
言官们尚在支持与反对中摇摆不定时,奸党们则欣喜万分的伏首拜道:“陛下英明,齐王国之柱石,功在社稷,王爵之位实至名归!吾皇万岁,齐王千岁——”
英国公府。
现在已经改成了齐王行宫,行宫内下人们喜气洋洋,从宫里调配来的宦官宫女们穿梭其中,宫宇之内一片祥和。
朱允炆好奇的打量着正殿内的横梁,伸手比划着高度,然后摇头啧啧道:“萧侍读,你这正殿不行,按制应该再高一些,不如朕命工部派匠人,拆倒重建……”
穿着暗黄四爪金龙王袍的萧凡面带苦色道:“陛下,你能不能消停点儿?你是来我家做客的,哪有客人一进门就拆主人家房子?我家房子就这样挺好的,不必再建……”
朱允炆笑道:“可你这行宫未免太寒酸了,你不介意,也不能委屈你的几位王妃呀,我堂堂大明齐王一家子挤在这么小的行宫里,说出去叫人笑话朕这个天子小气……”
“不必了,臣总共就四个王妃,一点都不挤,要那么大的房子干嘛?”
坐在一旁相陪的画眉,江都,红桥,莺儿四女一齐狠狠白了萧凡一眼,琼鼻一皱,同时轻哼出声。
陈莺儿清楚自己相公与当今天子的交情,也不避讳朱允炆,伸出纤手狠狠掐了一把萧凡肋间软肉,泛着酸味道:“相公怕是记错人数了吧?咱们王府难道真只有四位主母吗?昨晚不知是谁趁大家不留神,半夜钻进了抱琴的被窝,早起一瞧,抱琴的抓髻已然盘成了妇人髻……这会儿你倒把人家抱琴忘了?”
朱允炆闻言噗嗤一笑,眼中升起熊熊八卦之火,急切道:“哇!堂堂王爷干出这种事,太伤风败俗了!说说,详细说说……”
四女同时掩嘴轻笑,垂首不语,俏面羞得通红。
萧凡尴尬的咧了咧嘴,干笑道:“误会,全都是误会……昨晚喝多了,进错了房间。”
朱允炆咂摸着嘴,喃喃道:“看来朕又得给你下旨晋封一位侧妃了……”
众人谈笑时,朱允炆的贴身太监而聂急步走进殿内,惶然道:“陛下……不好了!”
“怎么了?慌张什么?”
“陛下,刚才皇太子与齐王殿下的长子小王爷一起玩耍,二人玩着玩着便出了门……”
朱允炆皱眉道:“出门有什么打紧?那么多侍卫跟着,还怕他们丢了不成?”
而聂擦着汗道:“不是啊陛下,小王爷……小王爷撺掇太子殿下出门,是因为……二人商量着找个隐蔽的地方趴在路边,然后找只顺眼的肥羊干一票,抢来的财物五五分帐,太子殿下二话不说,欣然景从……”
殿内众人呆若木鸡:“……”
沉默半晌,朱允炆和萧凡互视一眼,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柔柔静静的江都楞过之后,却捏着香帕擦起了眼泪,泫然泣道:“你是堂堂王爷,我也是当朝长公主,咱们生出来的孩子怎么……怎么偏偏是个土匪性子?他……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呀……”
萧凡沉默了一阵,忽然噗嗤一笑,脸上神色愈发古怪,乐不可支道:“我敢保证,这孩子肯定是我的种,绝对错不了……”
朱允炆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深深的笑意:“咱们大明的下一代君臣……唉,真不知要祸害多少肥羊,不,邻国……”
建文十年六月。
江南,太仓浏河。
长江入海口,刘家港。
两百多艘庞大的海船静静停泊在港口,船上各色龙旗飘扬,迎风猎猎,牛角长号低沉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