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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凡决定扭转这位太孙殿下的观念,不夸张的说,这对天下的商人,甚至对大明的国运都有很大的影响。
请朱允炆将随驾的锦衣亲军挥退,萧凡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用平静的语气,慢慢道:“太孙殿下,草民以为,殿下的想法,大谬!”
朱允炆一楞,不解的道:“我的想法大谬?莫非你舍不得那位商户家的小姐,不愿退亲?哈哈,男儿何患无妻,你做了官儿后,我帮你拉媒,命朝中大臣家中有待字闺阁的女儿嫁给你便是,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尽管告诉我……”
萧凡喜道:“多谢殿下,草民喜欢腿长胸大的……啊!不是,太孙殿下,草民要说的不是这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
“草民以为,殿下轻商之念,实乃大谬!”
“哦?此话怎讲?”
萧凡反问道:“殿下心中对商人是个什么印象?”
朱允炆撇嘴,不屑道:“商人,逐利忘义之辈,他们不事生产,不劳而获,低进高出以取利,无家无国之念,满身铜臭市侩,只知贪婪取利以肥己,世间百业之中,商人是最低贱的!”
萧凡暗自摇头,古人受儒学影响,对商人误解太深,朱允炆的想法大概便是所有古代人的典型代表吧。若要扭转他们的想法,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对于愚昧的古代人,萧凡决定要耐心一些,讲道理是他的强项。
“殿下,您看啊,商人,说得通俗一些,便是买卖人,何谓买卖人?那就是买进卖出之人,从中收取差额为利,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所谓行有行规,以最小的成本,追求最大的利益,便是商人的行规,他们逐利确实不假,若说忘义,此话何来?”
朱允炆笑道:“我说商人逐利忘义可不是瞎说的,当年的大明首富沈万三,你听说过吧?他便是商人出身,我皇祖父率天兵与张士诚争夺天下,遂四处募粮饷,我皇祖父敬他是富商名士,折节下交,沈万三这人却八面玲珑,明里给我皇祖父捐粮捐饷,暗里又勾结张士诚,同样也资助他的军队,两头讨好,谁也不得罪,不是忘义之辈是什么?”
萧凡叹气道:“沈万三其实也只是个有钱的平民百姓而已,无权无势,两头资助大军亦是无奈之举,你们两边加起来有数十万大军,而他家里除了银子还有什么?他能不害怕吗?他敢不给钱吗?你不能指望全天下的百姓都坚贞不屈,为你效死,事实上,百姓都是怕死的,谁的刀锋利,他们便只能屈服于谁,这跟忘义有何关系?”
朱允炆仍不在意,笑道:“此言差矣!孟子曰:‘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既然怕死,那便是忘义了……”
“孟子这话没错,但他把人性理想化了,或者说,这是他个人的理想,从上古至今千余年,其间无数次朝代更迭,若按你的意思,哪个朝代的皇帝丢了江山,天下的子民都应该跟着殉国才是,可实际上呢?大家都活得好好的,除了旧朝死忠的大臣,很少有人真正做到了舍生取义,这个要求标准太高,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为何指望一个商人要做到呢?”
“可是……商人不事生产,便能得获巨利,这总不假吧?”
“他们一没偷二没抢,赚钱凭的是本事,买卖讲的是你情我愿,这有什么不对?”
“这是不劳而获!如国之蛀虫,吸取百姓精血而肥己!”
面对固执的朱允炆,萧凡的耐心渐渐耗尽。
靠着仅有的一点耐性,萧凡努力平心静气的道:“这不是吸取百姓精血,商人以本求利,照样要担很大风险的,他们是以自身的风险来求回报……”
朱允炆嗤笑道:“哈哈,他们能有什么风险?天下万物,他们低价买进,贩运外地再高价卖出,分明是投机之辈……”
萧凡怒了。
“啪!”熟悉的力劈华山,再一次狠狠拍在朱允炆脑门上。
“倒霉孩子,好说歹说都不信,商人跟你有什么仇?他们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不待见他们?”
朱允炆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捂住被拍得通红的脑门儿,怔怔的看着萧凡大发脾气。
半晌,朱允炆黑亮的眼眶便慢慢蓄满了晶莹的泪花儿,两眼渐渐泛红,嘴角一瘪,似要哭出声来。
萧凡回过神,吓得浑身一颤,急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然颤声道:“殿下,草民失态……万死,万死啊!”
朱允炆嘴唇颤动,神情无限委屈。
“你又打我……”朱允炆泪眼控诉。
“草民……草民这是爱之深,责之切……”萧凡语气沉痛。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干嘛非得动手打人……”眼泪在朱允炆的眼眶中打了几个转转,终于掉落下来,顺着他的脸庞流到下巴。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时亦难免作狮子吼,殿下迟迟不顿悟,草民心急,便效法我佛,来个当头棒喝……”
“你打了我还有理了……”朱允炆泪如雨下,如泣如诉的控诉萧凡的暴行。
“草民……万死,万死啊!”萧凡跪拜高呼。
“……”
※※※※
一柱香时间过去,朱允炆的情绪平静了。
“好吧,你仔细跟我说说,商人为何不是逐利忘义之辈。”
萧凡刚张嘴,朱允炆又开口。
“哎,有话说话,不许打人啊……”朱允炆心有余悸的再三强调。
萧凡赞道:“正所谓仁者无敌,殿下宅心仁厚,反对暴力,实是我大明未来之明君……”
朱允炆脸上还挂着泪痕,闻言使劲吸了吸鼻子,没好气道:“你就别夸了,我是反对你在我身上使用暴力……”
“……”
“殿下,你想想,咱们一不种地,二不养蚕,平日里穿的衣,吃的粮,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朱允炆道:“当然是农户种养出来的。”
“农户种养出来,它们又是如何到我们手上的?”
“用银子买来的呀。”
萧凡笑道:“世上若无商人,敢问殿下,你拿着银子到何处买来?难道殿下要亲自跑到田地里,向农户买吗?”
朱允炆睁大了眼,却说不出话了,眼神中渐渐有了深思之色。
“殿下,商人逐利不假,可这世上缺不得商人,百姓衣食住行,无一不与商人息息相关,商人南来北往,贩运货物,交融万民,于是我们才能身居南方而能吃到北方的小麦,身居北方亦能吃到南方的稻米,南北往来,互通有无,此皆商人之功也。”
“再说商人不事生产,不劳而获,殿下可知,商人贩运一车货物,必要将身家事先投入进去,这一车货物从南运到北,路途遥远,贩运辛苦不说,还要承担货物卖不出去的风险,如果没人买他的货,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是白费,身家亦赔了进去,商人每做一笔生意,都是凭着他们的阅历和经验在冒险,一不偷二不抢,他们赚钱全靠自己行商累积起来的经验和眼光,何来不劳而获之说?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皆为名利奔忙,殿下为何独薄商人耶?”
朱允炆神情愈发凝重,眼中深思之色越来越浓。
良久。
“萧凡,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萧凡笑道:“我只是想为天下的商人说句公道话罢了,旁人看待商人如何低贱没关系,殿下是大明未来的国君,所思所想皆关乎天下民生,草民不能眼看着殿下对商人存有偏颇之见,而失了仁爱之心,明君爱民如子,商人,亦是殿下的子民。”
萧凡一番话说完,朱允炆沉默良久,未发一语。
“萧凡,你的话,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我……我得回去好好想想你说的话……”
朱允炆起身便往外走。
“来人,摆驾回京。”朱允炆满面沉思之色。
守在门外的锦衣亲军立马将朱允炆迎上车驾。
萧凡满脸微笑,商人的地位问题,看来已经引起这位太孙殿下的重视了,那么商人的地位将来或许会有所提高,终明一代,商人的未来或许不再那么低贱,这一切,皆因今日与太孙的一番谈话,悄然改变了历史。
蝴蝶,我是美丽的蝴蝶……
一天以后,一道名为“论商人之义利谏”的奏本,悄然出现在朱元璋的龙案上,奏本末尾署名者,乃当朝皇太孙,朱允炆。
满朝哗然。
第六十一章拜师学艺
大明皇宫,武英殿东暖阁。
阁内摆着铜盆,铜盆里烧着通红的贡炭,整个屋子温暖如春。
朱元璋穿着明黄龙袍,面无表情的扫视一眼下首站着的几位朝中大臣,锐利的目光令所有人身躯微微颤栗不已。
沉默了很久,朱元璋开口道:“皇太孙的奏本,你们都看过了吧?”
群臣躬身齐声道:“看过了。”
“‘商人之义利’,呵呵,他怎么想到这个上面去的……”朱元璋的目光再次回到龙案上一份淡青色的奏本,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是怒。
群臣讷讷不敢言声,天威难测,面对这样一位开天辟地的帝王,群臣很难摸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朱元璋将头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淡淡的道:“奏本既然都看过了,你们说说看法吧。”
群臣再次低下头,无人出声,整个暖阁静悄悄的,只听见铜盆内燃烧的贡炭不时发出噼啪的轻微爆裂声。
良久,朱元璋仍阖着眼,但语气却分明有了些不耐烦。
“怎么了?尔等皆朝中重臣,连一篇文章都评价不了么?”
群臣身躯顿时一齐颤抖了一下,同时跪拜道:“臣等无能。”
能位列暖阁,被朱元璋称之为“朝中重臣”的人,皆是道德文章出众之辈,当然不可能连一篇文章都评不了。
可是这篇文章却很要命,它的作者是当今天子的亲孙子,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它的内容更要命,通篇只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为商人正名!
商户为贱户,这是大明立国之初,朱元璋亲自定下的国策,如今天子仍健在,他的亲孙子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这是公然推翻了洪武皇帝以前立下的国策,说得好听是谏言,说得不好听,这是在跟天子唱反调啊。
祖孙俩观念的分歧,旁人怎好说什么?得罪谁偏向谁都不讨好,洪武皇帝的屠刀,杀过的大臣还少吗?胡惟庸蓝玉两案,整个京师朝堂的大臣们几乎都被天子陛下屠戮殆尽,谁敢轻捋陛下龙须?除了装哑巴,大臣们还能怎么办?
大臣们战战兢兢,一心只求朱元璋能放过他们,让他们把这事跳过去,可朱元璋偏偏不想放过他们。
等了许久,不见有人说话,朱元璋枯槁的手指轻敲了几下龙案,淡然道:“黄子澄,你是春坊讲师,又是伴读东宫,教授太孙课业,太孙是你的学生,你先来评一评太孙的这份奏本吧。”
黄子澄四十多岁,是个干瘦矮小的中年人,他双目有神,面孔瘦削,颌下几缕青须,衬映得整个人精神矍铄,十分干练。
听到朱元璋点名,黄子澄浑身也颤了一下,但他不敢有丝毫迟疑,上前一步,想了一下,道:“陛下,太孙这份奏本,文采是上上之选,骈句严谨,对仗工整,实是不可多得之佳作……但是,奏本中所言之观点,陛下,请恕臣不敢苟同。”
朱元璋仍阖着眼,似是疲累了一般,靠在椅背上,但他脸上若有若无却露出了几分笑意。
“黄爱卿,说详细点,你为何不敢苟同?”
“陛下,圣人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圣人千年前便将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划分出来了,商人者,无论再怎样粉饰其行,仍脱不了他们逐利的本色,既是逐利之辈,那便是小人,义从何来?臣以为,太孙殿下所言实乃大谬。陛下立国之初便以商者为贱业,是因为商者逐利忘义,不劳而获,只知以低买高卖的投机之法为生,为世人所不耻,所以,太孙殿下所言,请为商人从贱籍中提拔出来,此举乃违背陛下立国之初便定下的祖制,臣万万不敢苟同!”
黄子澄一番话说得中规中矩,不卑不亢,引圣人之言,反驳了朱允炆的观点,群臣听后纷纷点头,这群大臣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对黄子澄的反驳言论自是万分赞同。
朱元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线,细长的缝隙中,一道锐利如刀锋般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随即他的眼睛又闭上,慢慢吞吞的道:“黄爱卿不愧是春坊讲读官,学识文采不俗,呵呵,你们还有何看法?”
群臣低头齐声道:“臣等附议黄大人之言。”
朱元璋神色不变,枯槁的手指轻轻敲着龙案,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众人的心上,群臣听着那节奏缓慢的敲击声,脸色齐变,额头上纷纷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沉默了许久,朱元璋开口道:“你们都附议?没人反对黄大人的话么?”
群臣再次齐声道:“臣等附议黄大人之言。”
朱元璋微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了,尔等都退下吧,太孙所奏之事,缓议。”
群臣纷纷面露喜色,“缓议”是一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