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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炆哈哈大笑,然后好奇道:“你若死了,想在墓志铭上刻什么?”
萧凡不假思索的道:“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朱允炆顿时肃然起敬:“萧侍读心高志远啊!”
※※※※
回到家里,萧画眉欢快的迎上前来,萧凡嘿嘿一笑,一脸喜意的将朱元璋赐给他的字展开给她看。
萧画眉朝它上下打量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问号。
萧凡笑道:“这是皇上亲手写下来赐予我的,以后我有表字了,就这两个字,‘守义’,觉得怎样?”
萧画眉念了两遍,然后轻轻一撇嘴,咕哝道:“真土……”
萧凡脸黑,擦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咱俩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儿,很有共同语言……”
萧画眉顿时满脸幸福的笑,她对萧凡“天生的一对儿”这个说法感到很满意。
“相公,你说这幅字儿是皇上亲手写的?”萧画眉眼睛眨啊眨,很天真的模样。
“对啊。”
“那它是不是很值钱?”萧画眉一脸纯洁的仰望着萧凡。
萧凡点头道:“天子亲手写的字,可以算得上无价之宝了。”
萧画眉的一双大眼睛里顿时冒出两道亮灿灿的银子形状:“相公,那我明日便上街找个买家卖了它,你说它可以换多少只蹄膀?”
萧凡一楞,顿时感觉浑身冒了一身冷汗,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扳过画眉的小肩膀,萧凡指着那幅字,用无比严肃的语气告诉这个小财迷:“你要死死的记住了,这幅字绝对绝对绝对不准卖掉!这是皇上赐的字,若卖了它,咱们都得被皇上诛九族!明白了吗?”
好险呐!幸好被自己事先知道了,不然若真被画眉卖了出去,萧凡多少颗脑袋也不够朱元璋砍的。
萧画眉仿佛被萧凡严肃的表情吓到了,忙不迭的点头,表示她懂了。
萧凡松了口气,刚转过身,便听到萧画眉怯怯的问道:“那……咱们把它卖贵一点儿,也不可以吗?”
萧凡顿时抓狂了:“多贵都不可以!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这幅字儿只能供在萧家!出了萧家的门就是欺君,就是大不敬!会被满门抄斩的!”
看着萧画眉小脸懵懂的样子,萧凡觉得很没安全感,咬了咬牙道:“不行,我得找个隐秘的地方把字藏起来,否则我总感觉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很危险……”
第一百零二章削藩两难
皇宫昭仁殿,单檐歇山顶。上覆琉璃瓦,殿前抱厦三间,由于朱元璋颇喜长房长孙女江都郡主,故将昭仁殿作为江都郡主的寝宫,紧邻西侧的乾清宫,以便江都郡主时常请安问候,慰藉老怀。
昭仁殿外,楼阁殿宇错落,殿外东侧有一个山水池塘,池塘被假山环绕,自成院落,颇具农家闲趣,江都郡主自幼好静,不惯与旁人接触,朱元璋疼爱之下,便依她所请,将昭仁殿建成皇宫中比较另类的独立院子。
此刻,江都郡主正神情落寞的坐在池塘边的凉亭内,俏目痴痴的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春来百花开,正是万物苏醒。焕发生机之时,可为何尊贵如郡主者,却犹带几分春闺幽怨?
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对一个已开情窦的女子来说,深宫寂寞便是她最大的敌人。
原本无奈的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江都郡主是个文静温婉的女子,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没做过出格的事,朱元璋对朱家子女严格的家教也不容许她有什么离经叛道的举动,她就像一只温顺无害的小绵羊,默默的接受命运的摆布,自小读诗书,调素琴,学女红,默默的等着皇祖父给她定下出嫁的日子,然后穿上凤冠霞帔,按皇家的礼仪,下嫁给长兴侯耿炳文的儿子耿璿,然后相夫教子,无风无浪的过完此生。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女人世世代代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么?
可是……陈莺儿的一番话,却如打开了一个魔盒,盒子里的魔鬼从里面跳了出来,顷刻间便将她的心房占据,一种莫可名状的疯魔念头不可抑止的在心中萌芽,滋长……
我已碰了他的……那里,我的妇德已经被污。怎能再嫁耿璿?这世上我唯一能嫁的,恐怕只有那个萧凡了吧?
萧凡……是个怎样的人呢?
想到武英殿前,那个年轻男子脸上儒雅淡然的微笑,翩翩君子般的风度,还有那泰然自若,从容不迫的神态,让人忍不住打心底里感到温暖舒服,芳心怦然跳动,想到这里,江都郡主俏脸愈发红艳欲滴,霞染双颊。
听说……他还未娶夫人,那么我与他有没有可能……
江都郡主幽幽叹了口气,随手摘下身旁一株桃树上的一朵盛开的桃花,她咬了咬下唇,文静的目光中忽然多了几分羞色,黑亮的眸子颇带几许心虚的瞄了瞄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便小心翼翼的用纤指将手中桃花的粉色花瓣儿一片一片的摘下,小嘴低不可闻的喃喃念道:“去,不去,去。不去……”
最后一片花瓣摘完,结果是:不去。
江都郡主楞了一下,接着小脸一垮,俏容顿时变得无比失望。
女人耍赖是天生的,不但跟别人耍赖,跟自己也可以耍赖的,温婉如郡主者也不例外。
江都郡主再次咬着下唇,琼鼻轻哼,自言自语道:“刚才不算,再来一次。”
说罢她仿佛对自己的耍赖行为也感到不好意思,于是掩嘴低低笑了两声,然后便又摘下一朵桃花,开始默念:“去,不去,去,不去……”
结果揭晓,还是不去。
江都郡主气恼的将手中的残瓣狠狠往池塘一扔,然后簌的一下站起身,哼道:“为何不能去?莺儿说过,女人的幸福,自己也能争一争的!我偏去不可!再说……哼!再说我是去看皇弟,与他何干?我……只是顺便问问皇弟他手下的臣子为人品性如何,做姐姐的关心一下皇弟,不行么?”
一番自欺欺人的解释过后,江都郡主银牙一咬,终于下了定了决心。
“墨玉,墨玉!死妮子,又跑哪儿去了?”
“郡主殿下,奴婢在。”侍女墨玉自花间轻俏转出。裣衽礼道。
江都郡主俏脸已恢复了文静的模样,清冷道:“去,准备车马鸾驾,我要去东宫……看看皇弟。”
“是。”
波光粼粼的池塘,数片粉色的桃花瓣儿随着微漪徐徐轻曳,池水桃花相映红……
※※※※
东宫偏殿。
朱允炆穿着一身明黄便服,正在等着萧凡。
朱元璋决定暂缓削藩之议,这让朱允炆有些不安,他怕削藩从此搁置下来,待到朱元璋百年之后,这个问题若由他去解决,可就比现在麻烦了百倍千倍。
朱元璋是诸王的父皇,他有这个魄力一纸令下,诸王俱从。
可他朱允炆即位后算什么?他只是诸王的侄子而已,有什么底气给皇叔们下命令?皇叔们会听他的吗?皇祖父若龙御归天,诸王们兵强马壮,各镇四方,很难保证他们会真心奉他为主,特别是前些日子燕王朱棣在御花园内对他如此不敬之后,朱允炆对藩王的警惕更高了。
削藩!一定要削藩!藩王弊病太大,必须要尽快解决它,不然将来他若为帝,必将处处受制。届时君不君,臣不臣,皇家威严恐尽丧他手,臣子诸侯皆可欺他,他这皇帝还怎么当下去?
远远的,萧凡的身影出现,神态恬然的在偏殿外的花间闲庭信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黑亮的眸子正笑意盎然的瞧着朱允炆。
朱允炆神色一喜,顾不得等萧凡进殿,反而自己嗖的一下窜了出去。一把拉住萧凡的走便往外走。
“萧侍读,走,陪我进宫见皇祖父……”
“殿下,没事进宫干嘛?”
朱允炆急得跺脚道:“还能干嘛?劝皇祖父下定决心削藩呀!你昨天说得很对,削藩不难,难的是皇祖父能否下得了这个决心,咱们一块儿去劝他……”
萧凡手一挣,摇头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为什么?”朱允炆愕然问道。
“时机未到,去了也是白去。”
“时机怎么未到?如今诸王皆在京师,只消皇祖父一句话,令诸王不准离京,自行撤消各自藩地,不就可以了么?他们人在京师,无兵马随侍左右,谁敢不从?这分明就是最好的时机呀!”
“我说的时机不是指藩王,而是指陛下现在下不了决心。”
朱允炆急道:“咱们去劝劝皇祖父,他不就可以下决心了么?”
萧凡摇头道:“你觉得陛下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劝得动的人吗?”
朱允炆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你是我的朋友,又是东宫侍读,你心都不向着我,太不够意思了!”
萧凡也渐渐失去了耐心,皱眉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向着你向着谁?现在的问题是,咱们谁都劝不了陛下,多说反而会令陛下心生反感,你有必要把事情越搞越糟吗?”
“我是皇祖父的孙儿,他怎会对我心生反感?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帮我……”
“诸王还是陛下的儿子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叫陛下怎么做?”萧凡压着火气道。
“我不管!我是最受皇祖父疼爱的,他肯定会偏着我,咱们一劝他就下决心了……”
“你……”萧凡不由气结,这家伙怎么跟个任性的孩子似的?一点道理都不讲。
“啪!”
熟悉的力劈华山在朱允炆脑门顶拍落。
朱允炆捂着额头,眼睛眨巴两下,泪水在眼眶打转转。
“挨打的滋味儿熟悉么?”萧凡出了气,和颜悦色多了。
朱允炆委屈的瞧着他,抿着嘴点点头。
“现在咱们可以冷静的坐下来说道说道了?”
朱允炆含泪点头。
萧凡欣慰的笑了:“这就对了,举凡天下大小事情,都脱不了一个‘理’字。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咱们要以理服人嘛。”
朱允炆瘪着嘴,抹着泪,委屈的将萧凡领进了偏殿。
“知道要以理服人,那你还打我……”
“臣嘴笨,讲道理讲得很烦,就喜欢动手。”
“……下次不许打人啊!”
“……听话就不打。”
“……”
※※※※
偏殿内。
宦官奉上清茗后,悄然退下。
萧凡左右四顾,道:“你急着进宫劝陛下,该不会是黄先生撺掇你的吧?”
朱允炆翻了翻白眼,道:“什么叫黄先生撺掇?我自己就没主见么?人是会长大的,长大后当然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萧凡笑道:“一拿主意就风风火火上赶着往宫里跑,我以前怎么看不出你是这种急性子呀?嘿嘿,你别瞒我,我知道黄先生就躲在这儿……”
说着萧凡站起身,在偏殿内四下寻找起来,嘴里大声道:“黄先生,出来吧,你别躲了,世上有先生躲学生的道理吗……”
朱允炆气得跺脚道:“你怎么老不信我呢?”
萧凡没理他,犹自四下搜索,搜到后来,连殿内的桌子,椅子都不放过,找了一大圈儿,还是没发现黄子澄的踪影。
朱允炆冷眼看着他,道:“这下死心了吧?黄先生乃当世大儒,怎会跟学生玩这种躲起来不见人的把戏?”
萧凡点了点头,终于放弃了寻找:“好吧,我相信了,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不会被别人当枪使……”
朱允炆得到萧凡的肯定,顿时眉开眼笑。
接着,萧凡忽然伸手端过身旁桌上的茶盏儿,揭开杯盖后,一脸肃然的朝冒着热气的杯子大喊道:“黄先生!别躲!我看见你了,你就躲在这杯子里,出来吧!小心淹死!”
朱允炆脸黑,擦汗:“……”
※※※※
笑闹一番后,二人恢复了正经。
朱允炆一脸疑惑道:“萧侍读,你所说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凡道:“我觉得陛下可能不想削藩,至少不愿他的治下削藩。”
朱允炆惊讶道:“为什么?皇祖父现在已知道藩王之策的种种弊端,怎么还不愿削藩?”
萧凡笑道:“削藩之事,事关大明社稷国祚,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此话怎讲?”
“藩王代天子守牧天下各地边境,掌一地之兵政大权,集兵权政权于一身,可以说是藩地里最高的统治者,陛下当初为何要给藩王如此大的权力?”
朱允炆想了想,道:“为了更彻底的掌握天下,仿汉高祖刘邦,以藩任来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
萧凡点头道:“不错,与历朝帝王不一样的是,陛下起事之前,并非豪门望族,并非门阀世家,他起于草莽江湖,没有广袤的人脉,没有坚实的家族基础,更没有影响深远的各门阀盘根错节的支持,打下江山之后,若要他对那些靠读书出头,出仕为官的臣子们产生信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特别是经过胡惟庸谋反一事之后,他对臣子就更不放心了,可是偌大的国家,总需要几个他信得过的人来帮他治理呀,虽说天下之事无论巨细,皆决于朝廷,皇帝至高无上不假,却不可能凭他一个人的精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