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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飞霜点头道:“小红,别这么说,我本不指望他对我怎么样,所以下船来找他,也只是求个心安而已,毕竟,他是为我伤在少主手下。”
小绿道:“姑娘,您的脾气怎么突然间变了这么多,他对您这样,您还护他?什么了不得的事,生怕人知道似的,要是您对东方玉琪这样,怕东方玉琪不趴在地上磕头──”
西门飞霜话声微冷,道:“不要跟我提东方玉琪,他不是东方玉琪。”
小绿道:“就是换任何人也一样,只要您稍加辞色,看那些人不受宠若惊,喜得发疯才怪!”
西门飞霜道:“他也不是任何那些人。”
小红道:“是啊!就不知道他是个干什么的,偏他福命两大造化大,处处都有人救助,能逢凶化吉。
咱们头回救他不死,接着又有人二伸援手,不但治好了他的伤,还把他体内的余毒祛除尽净,您现在也可以安心了,咱们回船上去吧!”
西门飞霜缓缓站起,袅袅往门外行去。
小红、小绿双双跟了出去。
出了茅屋,西门飞霜转向西。
小红忙道:“姑娘,您不回船上去?”
西门飞霜迳直往前走,道:“不要多问,跟我走!”
小红没再多问,小绿没敢开口,她们背着西门飞霜互望一眼,那两双目光满含着不解与诧异。
口口 口口 口口
清凉山,在金陵西廓,原为石头山支脉,因半山筑寺而得名,清凉寺旁有一佛祠,相传为宋名士郑侠的读书处。
郑侠为北宋上流民图人,被谗谪而后罢官,时两袖清风,身外无长物,乃择清凉寺旁读书,后人景仰郑侠的高风亮节,改草椽为“一佛祠”,以为纪念。
清凉山最佳的眺望处,为山西南的“扫叶楼’,楼原为明末遗臣龚半千“半亩园”遗迹,龚善画有“僧人扫叶图”,故名“扫叶楼”。
集名士题诗云:“最是江南堪忧处,城中面面是青山’。由此内望,则城内万家灯火,外望,则大江如带,船帆不绝。
李玉楼如今就站在北面的半山腰,他照着西门飞霜告诉他的,很容易的就找到了这儿,但是到了这儿就没路了。
眼前大片的密林,满山遍野,看不见一点人烟,听不见一点声息。
真是这儿么?西门飞霜应该不会骗他,可是那儿是“虚无飘渺”?“虚无飘渺”又是那儿? 他还不信这个邪,飞身掠上树梢,茂密枝叶如盖,覆掩满山,什么也看不见,穿入密林找寻,深浅微宽近百丈,除了遍地的枯枝败叶外,什么也看不见。
由不得他不信了,再折回去找西门飞霜,不好意思,一去一回也费工夫。
正懊恼间,只听一个轻柔甜美的女子吟声,从高处传了下来:“最是江南堪忧处,城中面面是青山。”
他听得心头猛跳,不是西门飞霜的话声,还有谁?他身不由己,循声飞腾而上。
绕到西南,“扫叶楼”中正站着三个人儿,不是西门飞霜跟小红、小绿是谁? 小红、小绿脸色微寒,看见他跟没看见他似的。
西门飞霜则面对楼外,云发飞舞,衣袂飘风,绰立若仙。
他忍不住叫道:“姑娘──”
西门飞霜转了过来,深深一眼道:“找到了么?’他只得实话实说:“没有。”
“相信我的话了么?”
他为之赧然,道:“烦请姑娘带路。”
西门飞霜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再说,走过来从他面前经过,出楼行去。
他闻到了一股兰麝般幽香,他转身跟了去,当他转身的时候,听见身后小红低低道:
“咱们姑娘这是图什么?”
他心底泛起了一丝不安,还有一丝异样的感受。
又到了那满山遍野的密林前,西门飞霜却没有进入树林,绕着树林的边缘走,没有路,但却明明是一条羊肠似的小径,空荡、寂静之中东弯西拐了好一阵,约莫盏茶工夫,来到一处,西门飞霜停了步。
眼前的景色,使得李玉楼不能不为之暗暗称奇,就在半山上,半圈树林、半圈山壁,眼前亩许大一块方圆,却笼罩在一片轻纱似的迷蒙薄雾之中,就在薄雾之中,山壁之下座落着一椽茅舍。
只听西门飞霜道:“是不是‘虚无飘渺’,那间茅屋就是他的住处,你去吧!”
李玉楼听得微一怔,道:“姑娘──”
西门飞霜道:“我不进去了!”
李玉楼当然明白人家为什么不进去,他忍不住心中一阵激荡,毅然道:“不,姑娘既是他唯一的朋友,应该一起进去!”
西门飞霜霍地转过娇靥,一双美目中尽是异采:“你让我一起进去?”
李玉楼道:“是的。”
西门飞霜没再多问,其实又何必多问?李玉楼这种答覆,已经说明一切了,她那清丽的娇靥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激动神色,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不进去了,我在这儿等你!”
李玉楼没想到她现在反而不要进去了,怔了一怔,道:“姑娘──”
西门飞霜柔声道:“我只知道你姓李,叫李玉楼,也就够了,去吧!”
李玉楼忍不住也为之一阵激动,深深一眼,道:“对姑娘,我也多认识了一层。’他没再多说,转身行去。
西门飞霜站着没动,她望着李玉楼那走进了薄雾中的顺长的身影,一双美目中,再度闪漾起令人难以言喻的异采……
转眼工夫,李玉楼到了那座茅舍之前,茅舍一明两暗,前面种的有花,左右是两片小菜圃,两扇门关着,听不见一点声息。
凭他的听觉,他听出来茅舍里没有人,好在他是能找到金瞎子更好,否则则指望能在金瞎子的住处,找到些有关金瞎子,或者是有关金瞎子去处的蛛丝马迹,即便是明知里头没有人,也不能不先打个招呼。
于是,他扬声道:“金先生,李玉楼求见!”
茅舍里没有反应,一点都没有。
他抬手推门,门竟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门开处,目光所及,他为之一怔。
门里,是厅堂,就在厅堂里,正对着门坐着一个人,赫然竟是金瞎子,他睁着两眼,目光发直,一动不动。
李玉楼刚才听出茅舍里没有人,凭他的听觉,绝不会错,除非茅舍里的人练成了“龟息大法”。
他曾经出声招呼,茅舍里也没有反应,如今他推开门,跟金瞎子面对面,金瞎子却也像没看见。
这是──
李玉楼心头震动,一步跨了进去。
“别动他!”
身后传来一声甜美娇喝,跟着是一阵香风,西门飞霜已来到他的身边,美目凝注,满脸惊容:“他已经死了!”
找到金瞎子了,可是人已经死了,完了,那儿再找线索去?
李玉楼睁开了眼,扬起了眉,冷怒之威逼人。
西门飞霜轻声道:“别这么吓人!”
李玉楼立即惊醒,倏敛威态,他没有说话,如今他还能说什么? 西门飞霜上前一步,细看金瞎子,娇靥上再现惊容:“竟看不出他是怎么死的,既没有外伤,也不像有内伤,除非他是中了一种奇特的毒,不然不会这样死法,难道会是‘无影之毒’?”
李玉楼心头一震,旋即道:“不可能,他不会是中了‘无影之毒’。”
西门飞霜转过脸来道:“何以见得?”
李玉楼道:“因为对我暗施‘无影之毒’的,就是他。”
西门飞霜猛一怔:“怎么说,他对你暗施‘无影之毒’?”
李玉楼点头道:“不错。”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要找他的原因?”
“那天晚上,他约我在秦淮之旁的小茅屋见面,离开小茅屋之后,我发觉中了毒,最后支持不住,栽入河中,承蒙姑娘施救,保住性命。
今天我找到书棚去,他没有开棚,我打听不出他的住处,只好到小茅屋去,希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没想到在那儿碰见了姑娘──”
静静听毕,西门飞霜摇了头:“不可能,他不可能是那种对人暗下毒手的人,尤其是对你这么个人。”
李玉楼道:“我也认为不可能,我也不信,无如──”
他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西门飞霜目光一凝,道:“你跟他可有什么仇怨?”
李玉楼道:“毫无仇怨,反之,他倒是个来践二十年之约的朋友。”
西门飞霜诧声道:“二十年之约?”
她当然诧异,二十年前,李玉楼才多大? 李玉楼道:“二十年前,他跟我一位老人家有约。”
西门飞霜轻“哦”了声道:“原来是跟你一位老人家有约,我说嘛──”
话锋一顿,接问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约?”
李玉楼沉默了一下,道:“不愿再瞒姑娘,二十年前,先父母遭逢变故,双双被害惨死,他是唯一知道真象的人。
当时我在襁褓中,被位老人家路过救去,他亲口答应那位老人家,化名金瞎子,隐于金陵‘夫子庙’,候我二十年,告诉我先父母被害的真象──”
西门飞霜惊叹出声:“原来如此,世间竟有他这种人,怪不得他从不跟人交往,原来他是化名,为了等你,为了履行一个二十年的诺言──你那位老人家,就这么信得过他?”
李玉楼道:“是的,他对我那位老人家,绝不会,也绝不敢食言背信。”
“既是这样,他又怎么会暗施‘无影之毒’害你?”
“我就是想不通,可是我确是跟他见过面之后中的‘无影之毒’。”
“那除非当年令尊、令堂的被害跟他有关,当时你被人所救,他无法赶尽杀绝,所以才隐忍下来苦等你二十年,真要是这样的话,他的深沉与毅力,也就太可怕了!”
“不可能,我那位老人家知道他,也绝不会看错他!”
“那么,就在这二十年之间,他遭逢了什么变故,改变了他?”
李玉楼苦笑道:“我也曾这么想过,可是──”
西门飞霜道:“你说金瞎子是他的化名,那么他的真名实姓是──”
李玉楼道:“司徒飞。”
西门飞霜一怔:“侠盗司徒飞?原来他竟会是──我听说过,怪不得武林中说二十年前司徒飞突然离奇的失踪了,原来──他经常到我船上去,我也算是他唯一的朋友,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话锋忽然一顿,目光急凝:“你我去得晚,加以他二十年前就失了踪,所以你我都没见过他,对不对?”
李玉楼道:“不错!”
西门飞霜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司徒飞?”
李玉楼道:“姑娘是说──”
西门飞霜道:“就不会有人知道他隐姓埋名,要苦等二十年──”
李玉楼截口道:“姑娘的意思我懂了,不可能,我头一次到书棚里找到他的时候,他问我的几句话,都是当年跟我那位老人家约定的,司徒飞他有可能被害,有可能被人假冒替代,但他却是个极重信义,宁死不屈的人!”
西门飞霜道:“要是这样的话,他就更不可能在二十年后的今天暗施‘无影之毒’害你了。
即便是他,以为害你之后也难逃一死,一个武林中人,自绝的方法很多,又怎么会选择住处,当门而坐,这么个死法?”
李玉楼苦笑道:“我实在想不通──”
西门飞霜忽然截口道:“会不会另有第三者,知道先前无法假冒他,取代他,一直隐身左右。
等到你来跟他连络,约期再见之后,因为时机成熟,先杀他灭口,然后又假冒他害你,在二十年后的今天赶尽杀绝?”
李玉楼道:“我想不出还有第三者,姑娘跟他交往过一段时日,是否知道──”
西门飞霜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从不跟人交往,没有朋友。”
李玉楼皱皱眉。
西门飞霜又道:“我虽然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可是根据你所说的,加上我对他的认识,我敢说他绝不会暗施‘无影之毒’害你,一定有第三者。”
李玉楼道:“可是──”
苦笑一声,住口不言。
西门飞霜美目中忽现奋光:“慢着,自当年亲口许诺后,他就要苦等你二十年,二十年不是短时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生老病死人谁能冤,他能不预作防范──”
李玉楼忙道:“姑娘是说──”
西门飞霜道:“我是说,以他这么个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应该预作防范,预作安排,也就是说他应该把要告诉你的,预留下来,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写下来──”
李玉楼心头一阵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