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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你李兰谋朝篡位,和将荆州送给东吴并没有什么分别。
天地良心,李兰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刘禅从皇帝的宝座上拉下来,然后自己坐上去。只是这话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但李兰却还是要继续说,于是苦笑道:“何以诸位大人都如此看吾?难道位高权重者,便都必须心有异志么?”说到此处,李兰不禁有些体谅曹操,难道曹操生来就一定想做一个背负千古骂名的奸臣么?或者时势所迫,也未可知。
蒋琬自然是不会相信李兰红口白牙的这一句话,再者昨夜连逼宫的事情都做了出来,还敢说自己没有异志,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所以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并不言语。李兰叹息一声,知道若无实际行动,这些话是很难取信于人的,于是道:“张绍行事,原也怪不得他,吾身在此位,难免众人见疑。兰思来想去,或者只有一法,可以证明清白。”蒋琬,费祎二人听到李兰说能证明自己清白,都感到吃惊,时下这样的境况,想要让百官觉得李兰没有异志,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诚然到了李兰这样的地位,除了放弃权力,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证明自己没有野心,但放弃权力对他来说,也就意味着死亡。李兰混迹三国多年,看到的血腥难道还少了?只要他手中没有了权柄,且不说往日那些仇人,便是蜀汉的下一位掌权者能放过他?所以只有郭淮这个折中的法子,大约可以一试。成都是政治中心,但不一定要成为军事中心,孔明多次伐魏,便是驻军汉中,后来的蒋琬,费祎,姜维也都不是常年在成都主政。李兰既然没有想过要更进一步,何必一定要在成都让人猜忌呢?更何况昨夜吕容这样一闹,已经将李兰逼到了风口浪尖,与蒋琬等中心汉室的大臣到了不可调和的阶段,只能是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李兰终于开口,道:“既然二位大人都疑心兰有不臣之心,兰也只能离开成都,带兵他往。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在蒋琬的眼中,李兰确实处处不如孔明,但有一样,孔明向来独断专行,这或者是出于对他自己才学的自信,所以但有政令,孔明都是一言而定。而李兰主政四年来,无论大小事务,总要或多或少的询问蒋琬,费祎二人的意见。所以蒋琬从心里觉得,这个人似乎并没有过多的野心,暗自为大汉的江山庆幸,可是昨夜的事,彻底地击碎了蒋琬的幻想。认定李兰只是平日隐藏的好,骨子里其实与董卓,曹操等人没有分别。当李兰说出要离开成都的时候,蒋琬再一次感到迷茫,成都是蜀汉帝国政治的中心,李兰居然肯轻易的离开,难道他真的没有野心?蒋琬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转眼望向费祎,却看着对方也是满脸疑惑的望着自己,似乎也不能明白李兰的心意。
蒋琬轻咳一声,问道:“大将军之言,下官不是十分了然,可否说的明白些?”李兰知道他二人是怀疑自己的诚意,于是淡笑道:“兰本一介布衣,深受先帝知遇之恩,有心辅佐陛下,吞吴灭魏,光复汉室。奈何屡次遭人猜忌,本待如费大人方才一般,辞官挂印而去,但先帝往日恩情,犹在眼前,怎可因一时荣辱,而置大局于不顾?兰一人归去,固然成就千古令名,只是将士心寒,惟恐被魏吴所乘,只得勉力为之。如今兰深为百官误解,只能带兵离都,既可向天下释疑,又不可不令魏吴来犯。如此,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李兰之言,虽然有些故作,但也不尽不实,若他真的弃官归隐。蒋琬自问处理日常事务,尚能胜任,但一旦魏吴来犯,自己却未必能应付自如。带兵离开成都,将政务还于陛下,而继续主持军务,似乎确实是一条两全其美的正途。但李兰真能放心将成都交付给陛下与自己,就不怕自己在后院给找麻烦?蒋琬正疑惑不定,却又听李兰道:“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而数年来,曹魏,孙吴皆不敢兴兵来犯者,盖因兰与二位大人。二位大人若有心与兰为敌,不但招惹他国笑话,于国家社稷也有大碍。兰愿离开成都,便知二位大人忠义,心存社稷。兰今愿以一己之身,保证不使魏吴相侵,二位可能于先帝灵前立誓,保证朝廷政治清明,而国力不衰?”
李兰这几句话,将蒋琬激得毫无退路,血气上涌,朗声道:“将军能威镇四方,不使魏吴来犯。下官也能尽心辅佐陛下,建立盛世之治。”李兰听他如此回答,心中十分高兴,便伸出手掌,道:“你我击掌为誓,如何?”蒋琬自无不允,伸手与李兰连击三下,才道:“将军若真能顾念先帝之恩,心无他志,下官必竭力辅助。”李兰点了点头,然后再拾起最初话题,凝视二人,迟疑问道:“那张嶷将军之事……”
蒋琬,费祎又不禁互望了一眼,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两人都知道李兰,能答应离开成都,说是表明心迹,也无非就是想借此来替张嶷脱罪。更知道李兰这样做,已经很是难得,二人要是不肯就坡下驴,只怕李兰就要反悔。看到费祎微微点了点头,蒋琬便道:“既然张绍果真有心谋害大将军,那便是咎由自取。至于皇后已死,望大将军仍以国礼厚葬。”这点小要求,李兰当即连连点头,道:“就依大人之言。二位大人便可回府主持准备,兰也要准备诸多事宜,多则一月,少则两旬,便可离京。”蒋琬,费祎二人听他如此说来,也再无可说,遂一起行礼告退。
第十三卷 第二百零六章
李兰送走蒋,费二人,刚回身入座,鼻息之中便闻到一阵香味,才恍然记起自己还不曾用早饭,抬眼望去,就见容儿端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走进房门。原本被勾引出来的谗虫,却因为想到张绍一家的惨死,都飞到了爪洼国去,只剩下一脸的冰霜。
吕容看到李兰更换颜色,知道他心中仍旧十分的恼怒自己,遂嫣然一笑,将饭菜递到李兰面前,道:“生气归生气,饭总还是要吃的。”李兰本来只是故意绷着脸皮,心中也明白容儿所作所为从根本上来说,总是为自己好。此刻被容儿这么温言细语的劝说,李兰脸上的神色也不是那般僵硬,只是想着张遵幼小的尸体,心中还是不能释怀,轻叹了一声,左右上下地打量着她的笑容,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吕容仍旧笑答道:“我一直都是我,只不过分人,分事而已。”说着便将粥碗双手奉上,道:“对夫君当然是温柔体贴,对旁人自然是该狠便狠,该毒便毒。若跟你一般,只是一味地宽容仁厚,总是要出乱子的。张绍若是不除,你能防着他一世?”
李兰数年来的安逸生活,也确实不愿意有人来打搅,张绍心存不良,也该受到惩罚,只得道:“张绍固然有取死之道,你又何苦灭他满门,五岁幼童也不肯放过?”吕容这才将碗放下,道:“你定是以为张绍妻子是被所杀。事实并非如此,张绍见我带人进府,自知不能免,于是先杀妻子,以全名节。”
李兰并不言语,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吕容知道他并不深信自己,于是道:“当时天翼将军在场,你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问。”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人死不能复生,李兰也不会再去找天翼对质,而进一步影响两个人间的感情。既然吕容说不是她杀的,便不是她杀的吧。李兰心中也算是稍微有些安慰,于是不再说话,默默将饭吃完,再让容儿收拾下去。吕容也知道李兰心中的郁结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开的,见他如此也不愿再多言,静静收拾离去。
张绍全家虽然都已经死了,但身后之事总还要操办,李兰坐得片刻,便带着家将出府,径自往张府而来。李兰早有吩咐,等他到时,府中上下都挂上白色幡布,仆役家将尸体只是草草安葬,只有张绍一家三口的棺木还摆放在大堂之上。看着这两大一小的棺材,李兰也只能是点上一柱青香,略表歉意。回到三国虽然多年,鲜血与杀戮也看得多了,但在李兰心中实在很少有必欲杀之而后甘心的人。张绍即便有异谋,也不该是如此下场。遥想当年张飞何等雄壮,却那料得今日竟成绝嗣之家。
李兰正独自悼念,却听得外面传传阵阵吵闹之声,于是转让家将出去打探,片刻回报,原来是李丰满身孝服,要入内吊唁。但守门军士碍于李兰之命,不让其入内,两厢便争吵起来。李兰听到是李丰,心知他与张绍私交甚厚,再回想昨日朝堂之上,以及数年来的种种,不难想到李丰也参与算计自己之事,当即使人放其入内。
不久李丰入内,并不与李兰相见,径自伏在张绍棺木之上,纵声大哭。哭了几声,又从怀中拿出一纸祭文,大声宣读起来。前面几句多还是写张绍身平,后面却渐渐有了“行事不密,为贼所害”,“忠良死节,奸佞当道”等等之类,射骂李兰之语。李兰左右家将闻之,皆有忿忿之色,欲将其擒下。只有李兰面不改色,挥手阻止众人,默然听着李丰将祭文读完。
李丰读完之后,将那纸祭文投在火盆之中烧毁,才起身对着李兰道:“丰吊唁已毕,特来请死。”他此番听得张绍灭门噩耗,又闻李兰在张府之中,更知张绍一死,自己势力更为单薄,而且数年来与张绍关系密切,想着李兰必然不会饶过自己。与其坐在家中等死,还不如学着张绍一门英烈,死之前痛骂李兰一番,也能博个好名声。
李兰见他所作所为,也知道对方是有心寻死,成就他的忠义之名,遂问道:“汝何罪欲求死?”李丰傲然答道:“吾于天下无罪,罪在欲除贼耳。子非所行之事,吾也参与其间,将军亦可使人灭我一门。”李兰淡笑道:“令尊领兵在外,汝便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么?”李丰“嘿嘿”冷笑数声,道:“将军英雄了得,连陛下也不放在眼中,家父又有何惧?再者家父在将军心中,早便是颗眼中钉,肉中刺,此番岂不正借着机会,一举铲除?”
李兰听得连连点头,笑道:“汝所言极是。”又沉吟道:“汝与张绍所为,究竟所为何来?”李丰微微一怔,随即朗声答道:“剪除权臣,辅佐圣主,中兴大汉。”李兰仍旧点头,道:“好志气。”转手指着张绍棺木,问道:“如此与朽木为伍,黄土做伴,也能‘剪除权臣,辅佐圣主,中兴大汉’?”李丰不知如何回答,片刻才道:“事不能成,乃天也。”
李兰听得更是大笑,道:“如此说来,岂非天命在我?”看着李丰神色窘迫,便又道:“欲成大事,必先保其身。性命不在,不论何等的雄心壮志,也都只能是化成一坯黄土。”李丰不想李兰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惊疑不定,疑惑道:“此言何意?”李兰淡然道:“人死万事皆空,死诚易耳。不易者,乃延活于世,完成死者遗愿,心中壮志。”说到此处,李兰轻叹一声,道:“当日你在赵云手下救我一命,今日我也饶你一命。日后如何,汝便好自为之吧。”说着便要转身出门,行得两步,却又记起一事,转身道:“你我师徒之名,至此而终。”旋即又低声自语道:“这些年,我确实不曾教授汝半分学识,这‘师父’之名挂着也惭愧。”
李丰本来怀抱必死之心而来,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将张绍灭门的巨奸,居然会饶过自己一命,莫非另有企图不成?看到对方笑吟吟得地望着自己,李丰实在不能猜透他的心意,或者这就是所谓的“高深莫测”。李兰能在当年与孔明,法正等人的争斗之中,笑到最后,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自己与张绍如何能是他的对手?或者在对方的心目之中,自己这条性命还不入他的法眼。李丰心中顿时觉得万分颓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蜉蝣撼树,螳臂当车”等等词语,见李兰转身欲行,不禁道:“将军留步。”
李兰再次驻足,问道:“还有何事?”李丰突然拜倒在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不肖,还请恩师收回成名,万不可将弟子逐出门墙。”李兰听着也觉得有几分惊疑,道:“这又是何意?”张绍道:“弟子若不能在恩师左右伺候,怎能完成心中所愿?”言下之意,仍旧是在潜伏在李兰身边,方可行谋害之事。左右众人听来,都觉得李丰太不知好歹,惟独李兰微微点头,道:“孺子可教。”然后不再多言,转身出门,打道回府。
第十三卷 第二百零七章
李丰该不该杀,能不能杀对李兰来说,都并不重要,关键是他想不想杀而已。当初在赵云的双拳之下,救了李兰一命,这数年来恪守弟子之分,对李兰必恭必敬。现在想来虽然大都不是真心诚意,李兰却仍旧不想杀他,当然也是考虑到李严手中的那万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