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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管是儿子还是侄子,乃至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如今想来,还是这个宝贝女儿让她开心呐。
武则天脸上刚刚绽出笑意。一副男儿装扮的太平公主便走了进来,亲热地唤道:“阿娘!”
武则天嗔笑道:“你这丫头。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是这样胡闹。堂堂公主。一出门就做男装打扮。”
太平公主向她扮了个俏皮的鬼脸,笑道:“这样出行方便嘛。阿娘知道,女儿从小就喜欢作男装打扮。这几天雨水不停,叫人烦闷,女儿去金谷园住了几天,散心解闷儿。这不刚回城,就来看望阿娘了么。”
武则天由她扶着手臂,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还是你这丫头清闲呐。为娘每天可是有无数的事情需要操心。听说大长公主在金谷园建有一幢别墅,你在那儿也有园子么,娘怎么没听你说过?”
太平公主嘟起嘴道:“这还需要说与娘亲知道么,女儿都羞于出口。女儿那处庄园小得很,远远不能与延安大长公主(即千金公主)的园子相比,早晚我会建一幢远比她的庄园更恢宏、更华丽的园子,到时再请娘亲去小住几日。”
武则天呵呵笑道:“你这丫头,从小就是个不甘落人后的性子。你要建园子,要不要为娘帮衬你一些?”
太平公主得意地道:“这可不必,女儿自有办法。前番阿娘破例按亲王规格。加女儿食邑为一千亩,已经有人眼红了,女儿可不想叫人再说闲话。”
武则天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向要强,听了只是微笑不语。
太平公主陪着武则天到了寝宫,母女俩说了一阵子体己话,武则天有了倦意,便在榻上昏昏睡去,太平公主候她睡着,便出了寝宫。又往史馆走去。
史馆中,上官婉儿向亲信的女官符清清问道:“张学士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符清清道:“待制,张学士还没进宫来呢,待制放心,清清派人守在前边了,只要他一到,马上引他来见你。”
“好!”
上官婉儿答应一声,愁容难掩。
符清清看在眼中,心中很是诧异,她知道杨帆与待制过从甚密,可是就算杨帆死了,与待制的权利没有丝毫影响啊,区区一个郎将而已,只要待制肯放下身段倾心结纳,愿意依附于她官员比比皆是,用得着把一个杨帆如此放在心上么?
只是眼见上官婉儿心烦意乱,符清清可不敢问。
这时有人禀报道:“待制,太平公主到了。”
“啊?”
上官婉儿一怔,摆了摆手,符清清立即向外退去,刚到门口,太平公主已然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来,符清清连忙躬身退到一边,候太平公主进来,这才退出去,把门掩好。
上官婉儿强挤出一脸笑容,迎上前道:“令月,这阴天下雨的,你怎么来了?”
太平公主向她眨了眨眼,笑道:“多日不见,甚是想你。我来宫里看看你呀。”
上官婉儿暗暗苦笑,说道:“这天气叫人心烦的很。我倒正想与人聊天解闷儿呢,坐吧,你想喝点什么?”
太平公主敛衽在案后坐了,瞟了上官婉儿一眼,忽然说道:“婉儿一向性情淡泊,万事云烟,不为所动,如今愁容暗敛,心烦意乱,真是因为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么?”
上官婉儿暗自一惊,看着太平公主道:“令月何出此言?”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从案上拿起一块雕成白兔儿状的镇石轻轻把玩着,头也不抬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婉儿是在为关在推事院里的某个人担心吧?”
上官婉儿顿时失色,惊道:“令月!你……”
太平公主缓缓扬起眉来,一双妩媚明亮的丹凤眼微微露出一股煞气,竟有一种惊人的美丽。她那丰润饱满、娇艳如同花瓣的小嘴一张一合、一字一句地道:“那个人,名叫杨帆,是么?”
“啪!”
镇石往案上轻轻一拍,上官婉儿却如雷击顶,蹬蹬蹬连退三步,花容失色,骇然说道:“令月,你……你……”
太平公主轻轻抖了抖衣袖,若无其事地把衣袖敛进怀里,悠然道:“婉儿,你怕什么?你们两个之间的那点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过你放心,也就只有我知道而已。”
她抬头看着上官婉儿。笑眯眯地道:“我是不会说与别人知道的。”
不被人知的时候怕被人知,如今已经被人知道。上官婉儿却迅速地冷静下来,她走到太平公主对面,缓缓地坐下,目视着太平公主,说道:“公主对婉儿说这番话,应该是有所为而来。公主可以把来意告知么?”
太平公主又拿起那只白兔儿镇石。轻轻抚摸着,感觉着它那圆润的质感,低声道:“还有六天,他就要被砍头了。婉儿现在是什么感觉?心如刀割、还是芳心欲碎啊?”
上官婉儿沉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太平公主霍地抬头,四目相对,这对曾经的闺中好友,目中凛冽如刀,仿佛擦出了一片火花。但是只是刹那的交锋,太平公主的目光就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是一口刀鞘,把婉儿锋利的目光尽数收容进去:“婉儿可有办法救他么?”
上官婉儿沉默不语,太平公主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微微笑了笑。说道:“或许……我有办法!虽然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上官婉儿的娇躯下意识地向前一倾,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缓缓坐直身子,问道:“你要什么?”
太平公主慢慢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那牡丹名种“雪映朝霞”于瞬间绽放,美丽的炫人二目,可是她的声音却冷得如同出鞘的刀锋:“我要你,放弃他!”
上官婉儿惊愕地看着太平公主,看了许久。目中渐渐露出恍然的神色,讶然道:“你……你喜欢他?”
太平公主收敛了笑容,紧紧抿起了嘴唇。
上官婉儿忽然笑了,很开心地笑道:“可他不喜欢你,是么?”
太平公主冷冷地盯着她,冷冷地说道:“如果你只想逞口舌之快,那也由得你。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太平公主说罢,把袍袖一拂,盈盈起身,举步向门口走去。
“慢着!”
上官婉儿突然唤住她,太平公主收回触及门柄的手,缓缓转过身来,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答应你!”
婉儿目中有闪闪的泪光,哽咽地说道:“只要你……能救他性命!”
太平公主傲然道:“你要发一个毒誓!”
婉儿心如刀割,低声道:“好!这……我也答应你!”
太平公主椰揄道:“真是感人!婉儿对他还真是用情至深呐。我真不知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居然连一向目高于顶的上官待制都如此垂青于他!”
婉儿双目一厉,说道:“你不也是么?如果不然,你何必出现在这里,何必说这样的话?真要说起来,我比你可幸福多了,至少……”
婉儿没有再说下去,尽管太平公主趁人之危,她还是不想说出伤人的话。但是太平公主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顿时一沉,说道:“不只是你,还有小蛮!她也得答应,一旦救出杨帆,就得向杨帆自请休弃,离开他的身边!”
上官婉儿沉默良久,说道:“我不能替她做出保证,不过……我会尽力说服她。我会向皇帝请旨,回家一趟,趁此机会去见一见她。”
太平公主颔首道:“好!我要得到你们的承诺,才会采取行动。你最好快一些,六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上官婉儿心痛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没有办法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太平公主道:“我需要一件信物,一件可以令杨帆相信来人的信物!”
上官婉儿沉默片刻,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内室走去,她来到榻边,拉开妆台下边的抽屉,捧出一只小小的檀木匣子,匣子打开,里边放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蜢蚱,草蜢蚱的颜色已经发黄了。
上官婉儿轻轻把它捧在手中,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上面,她的心,已经碎了!
太平公主看到婉儿好似珍宝似的捧出来的那只草蜢蚱,她的心也要碎了:“我对你不好么?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为什么却不能得到你的一丝情意?”
她很伤心,但她不想在婉儿面前掉下一颗眼泪,她以强硬的姿态对婉儿说道:“说到对宫里的掌握,我不如你!如果需要用到宫里的人……”
上官婉儿接口道:“我会全力配合!”
太平公主没有再说话,她转身向门口走去,淡淡地留下一句话:“婉儿,别忘了你的承诺,尽快给我一个结果!”
利用你的权力,拯救你的男人,你还要承我的情,乖乖把你的男人送给我!这等手段,俨然就是一个嚣张霸道的“小武曌!”
第三百五十五章暗通消息
“开饭了!”
郑小布用饭勺子在桶沿上使劲地磕打了几下,一看已经到了杨帆的牢房前,便把饭勺往桶上一挂,拎起一个食盒。张立雷板着脸打开牢门,郑小布刚一走进去,张立雷就有意无意地站到了门前。
杨家送来的饭菜是很精致的,杨家的厨子担心阿郎吃不好,煞费苦心地准备了几道可口的菜肴,不过依着惯例,最可口的菜还是被执役们截留了。
张立雷有意无意地横在门口,两个佩刀的执役便站在门口聊起天来,压根没有进去的意思。自从执事院被歹人闯入,连杀十五人,又逃之夭夭以后,武则天大为震怒,调了奉宸卫的官兵来加强执事院的防卫。
这是对付谋逆要犯,保护的又是朝廷的执法衙门,动用武装名正言顺。如今这执事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卫十分森严,执役们就有些松懈下来,如此严密的戒备之下休想有人逃脱,他们也就偷了懒。
杨帆正在地上躺着休息,房门一响他就站了起来,牵动铁链发出“哗愣愣”的一阵声响,门一开,光线射入,杨帆微微眯起了眼睛。
整天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的神情不免有些萎靡。唇上、颌下都长出了寸长的髭须,头发也蓬乱着,犹如一只关在笼中的野兽。
郑小布把食盒放下,杨帆看了他一眼,缓缓举步上前,弯腰去拿食盒。郑小布扭过头去向外面飞快地扫了一眼。突然压低嗓音问道:“杨郎将,你的罪证有三,其一:朱彬检举,你与他同谋,欲待兵变之夜里应外合,打开宫门,控制皇帝寝宫!”
杨帆一怔。弯下的腰又慢慢直起来,盯着郑小布,目中泛起一抹奇光。
郑小布道:“郎将罪证之二。司礼卿裴宣礼供认,是由他负责接洽,让你收受了工部尚书李游道的重礼。并接受了一个许诺:事成之后封你为大将军。郎将的罪证之三,便是骤然暴富,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清!杨郎将,你对此有何解释?”
这番话若是在公堂之上由来俊臣问起,那是最恰当不过,而今却是由郑小布问出。这郑小布只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厨子,腰里系了一条油渍麻花的蓝布围裙,头上扎着一条已经看不出底色的布帕,油光光的胖脸却极为严肃、郑重其事的样子,仿佛一位升堂问案的官大老爷。情形实在有些可笑。
杨帆隐隐明白了一些什么,他沉声答道:“杨帆入宫后,曾在朱彬麾下做过一些时日的大角手,不过彼此并无私交,不但没有私交。相反还有芥蒂。杨某曾受过朱彬的排挤,此事朱彬身边的两个亲兵是清楚的。”
郑小布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杨帆回想了一下,说道:“大约前年冬天,我记得此事过后不两天,杨某就调到武成殿去作侍卫了。你若查阅金吾卫中关于杨某的履历记载,便可以知道详细的时间!”
郑小布点点头,又问:“裴宣礼一事,你如何解释?”
杨帆道:“此事杨某无从解释。你说的这位礼部官员,杨帆不曾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既是礼部官员,经常出入宫闱,那么杨某大概是见过他的,或者与其有数面之缘吧,只是无法从这个名字想起他到底是谁。若说杨某与此人有所勾连,实在荒唐之极。奈何,他有一面之辞,我却没有旁证啊!”
郑小布又道:“好!那么,你那十六家处于旺市的店铺,又是何人所赠呢?”
杨帆听到这里,却不禁犹豫起来。
实际上,他现在只是隐约猜到了郑小布的来意,以上两个问题,就算郑小布是诈供,他也是要这么回答的,即便是来俊臣升堂公审,他的回答依旧如此,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所以尽可坦率回答。
可是这第三个问题却不然。因为他与沈沐确实有所谋划,虽然他没有参与宰相们的兵变行动,但是从长远来说,他与沈沐所谋划的东西与宰相们所做的事情目的是完全相同的,都是为了恢复李唐江山,只不过一个是稳扎稳打,一个是行事促急罢了。
如果这郑小布是来诈供的,一旦问出送礼人是赵逾,必然有人去查。杨帆的门子就是隐宗的人,他出事后,赵逾恐怕早就做了准备,这一查怕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