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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
孟折竹走到他身边,并肩向外看去。脸上带着与他的粗犷不相符的冷静:“从我们成为首领的那一天起,我们就不再是只为自己和家人活着。如果这一仗失败,我们只能向南诏和吐蕃求援了。”
薰期皱了皱眉。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如果失败,我们最好先向南诏求援。南诏王会向我们索取财物,对我们的领土却没有垂涎之心,而吐蕃则不然。一旦依附吐蕃,他们会比大唐更加不堪!”
孟折竹重重地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浊气道:“看情形再说,先打完这一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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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杨帆猛扑上去,一把将薰儿摁倒在地,一支长矛般的巨大弩箭呼啸而过,擦着薰儿的身子飞过去,鹅卵粗的弩箭射中一根木桩,碗口粗的木桩应声而折,炸裂的木屑到处乱飞。
劲风刮面,犹有痛意,想起只消被扑倒的稍慢一刹,自己就要被那大弩洞穿,薰儿的小脸吓得一片惨白。
黄景容亲自赶到河白寨子来了,不但他来了,就连文皓和云轩也来了。他们没有把嶲州、戎州赶来的朝廷援军带来,却向他们借来了床弩。河白寨子脆弱的防御工事在这种犀利的武器面前怎么堪一击。
好在姚州武装实际上就是文皓和云轩两位土司的私人军队,朝廷封其为都督和刺史,等同于在军政上让地方自治,朝廷并不负责他们的武器装备,而远道赶来赴援的朝廷兵马所携的重型武器有限的很,床弩一共十二具,只借给他们三具,给他们的弩箭也有限,否则河白寨子早就被攻陷了。
饶是如此,这三具床弩还是给河白寨子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尤其是黄景容一来,几乎把文皓和云轩的主力都带来了,他们夜以继日地攻打山寨,仅凭着兵员的消耗,寨子上面的防守力量便日益薄弱了。
一天前,薰期头人忽然派来一支援军,大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照理说,这个数量的兵马足以为他们解围,至少可以突破围山的军队,增强寨中的防守力量,可是黄景容在攻势受挫以后,居然亲自带兵赶来,正好迎上这支援军,援军损失惨重,没能冲进来。
其实也幸好他们没有冲进来,否则现在外面这么多兵马困着,里面再冲进一千多号人,山上的饮水将马上告讫。实际上现在山上的饮水就已经不够了,现在已经开始限量供应。
幸好黄景容、云皓等人对寨上缺水的事一无所知,否则他们也不用如此不计牺牲的猛烈攻山,只要再围上两天,山寨将不战自溃。
床子弩一阵猛射,把寨上守军压制的抬不起头来,随即文皓和云轩的土兵便又如同一群兵蚁似的攻上山来。
箭矢、石弹的远程对射之后,就是短兵交接。刀光剑影中不断有人倒下,呈半崩坍状态的寨墙上已经伏着好多具尸体,一直也来不及清理,有的尸体已经晾在那里两三天。被烈日晒得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臭气。
战争是残酷的,仗打到现在,每一个人都麻木了,身边有人失去生命,旁边的人已无动于衷。一枝冷箭倏然飞过,射穿了一个人的咽喉,杨帆甚至顾不上看他一眼,只是一把将这个还未断气的人推开。挺枪冲上去死死堵住了他留下的豁口。
河白寨子快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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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青山用卷了刃的钢刀把一个冲上寨墙的土兵敲得脑浆迸裂,气喘吁吁地对杨帆道:“土司大人一定是遇上大麻烦了,否则他一定会亲自带人来解救我们,薰儿小姐在这里,土司大人不会不管!”
杨帆大枪一摇,把两个土兵挑落寨墙,沉声道:“这些事顾不及理会了,这一拨敌人或许还能抗得住,等他们再来一拨,这道防线怕是就要守不住了。第二道关隘已经加固好了么,这一仗打完。我们主动撤到第二道防线上去继续固守!
高青山咬牙道:“妇孺在后方日夜加固修建,现在已经变不出什么新花样了,打退这一拨敌人,咱们就撤!”
这场激烈的厮杀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杨帆等人正渐渐不支,山下忽然响起了“当当当”的铜锣声,文皓鸣金收兵了。
刺耳的铜锣声听在交战双方的耳朵里简直如同天籁之音。土兵们潮水般退却了,寨子上的人一下子松懈下来,紧张劲儿一过。才觉得身上最后一丝气力都被抽走了。
许多人立即瘫倒在地上,顾不得身子底下还压着伙伴和敌人的尸体,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正在流着血,他们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一会儿,多躺一会儿。妇人老人和孩子急急地冲上寨墙,给他们喂水,帮他们包扎伤口,就连几岁的小孩子,现在都能娴熟地帮人包扎了。
杨帆现在的形象比别人强不到哪儿去,看起来就像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胡子拉碴,因为睡眠不足,两眼满布血丝。
薰儿姑娘现在也与美丽丝毫不沾边了,她那个月牙状的美丽头饰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蓬松的头发像个鸡窝,灰蒙蒙的全是灰土。原本蛋清般白皙娇嫩的脸蛋都被烟灰熏黑了,衫子皱皱巴巴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上边还沾了许多黑红色的血渍。
攻打寨子的土兵一退,她就像那些坚守在寨墙上的男人一样倒了下去,躺得四仰八叉,毫不淑女。
“喂,你的姿势……可不好看,把腿合上!”
杨帆累得有气无力的,居然还有闲心教导薰儿怎么做个小淑女,别人大概不会在乎薰儿现在的大字形模样,从文明世界里来的杨帆可接受不了。
薰儿白了他一眼,气若游丝地道:“你可真有闲功夫!”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听话的合拢了双腿,两条腿好象已经不是她的了,合拢的时候,大腿筋都酸疼酸疼的。薰儿的小脸薰得如灶王爷一般,这是上午风向突然转变时被毒烟弹熏的,所以她的眼睛现在也像小兔子一样红红的。
杨帆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道:“你说,如果我现在下山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放过寨子里的人。”
薰儿懒洋洋地道:“行了,试来试去的你不烦么?做贼的心虚,姓黄的不会让寨子里的任何一个人活着泄露他杀害钦差的事情!这个道理你当我不明白?我是不会在你背后捅刀子的。”
杨帆又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担心青山兄不会这么想,你看他跟那几个人嘀嘀咕咕的,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第五百三十一章生死一线
“什么?”
薰儿也顾不得疲惫了,一咕噜爬起来,顺着杨帆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高青山坐在一个半坍的木头棚子下面,旁边一个寨丁正帮他包扎着臂上的伤口,在他身边还围着几个寨丁,高青山正同他们低声说着什么,那几个寨丁听着,便下意识地向杨帆这边瞟来,瞧那情形的确有些诡异。
薰儿大怒,低声道:“他敢!这个蠢货!他要敢做出卖朋友的事,我就先砍了他的脑袋。”
这时,高青山已经包扎好伤口,起身向他们这边走过来,那几个寨丁都紧紧跟在他的后面,杨帆慢慢坐了起来,挪了挪佩刀的位置,薰儿则一下子站起来,看着高青山,目光颇为不善。
高青山没有注意薰儿的目光,径直走向杨帆,微笑道:“杨兄弟!”
杨帆慢慢站起来,道:“怎么了?”
高青山道:“我打算把寨子里的人都撤到第二道防线后继续坚守,可是这道防线究竟能抵抗多久,很难预料。所以我想……”
薰儿忍不住了,脱口问道:“你想怎么样?”说话间,她的手也按住了刀柄。
高青山道:“我想……让杨兄弟护着小姐先行离开,这个寨子背后是陡不可攀的高峰,两侧是悬崖峭壁,曾有寨中巫医系了绳索在上面采药,虽然不曾从那里到过地面,不过据他们讲,右侧的悬崖还不算特别险,如果绳索的长短足够,应该可以从那儿下去。所以……”
杨帆怔住了,方才战斗一结束,他就发现高青山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后来裹伤时与几个寨丁低声细语,目光不时向他这边逡巡过来,更似有所打算。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高青山要对他不利。
虽然这个寨子本就在文皓的目标之中,可是到了眼下这种局面。已成不死不休之势,这却是因他的存在。他又是个外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认为高青山对他起了歹意,却没有想到……
杨帆脸上发烫,有些无地自容,在官场久了,见惯为了利益毫不犹豫地抛弃同伴的行为,还振振有辞地曰之为顾全大局、壮士解腕。他竟习惯性地用这种龌龊的心理猜测起这些心胸像高山白云一般的汉子来。
薰儿舒了口气,得意地瞟了杨帆一眼,道:“我不走,如果寨子出了事,我就只顾自己逃命,我还配做土司的女儿么。不过,你这个打算很好,叫人护送杨大哥离开吧,阿爹打得过文皓,却不可能打得过朝廷。我们终究还要生活在这块天空下,要得到皇帝的宽宥、要让皇帝知道我们所受的委屈才行。这些事离不开杨大哥的帮助。”
高青山断然道:“不行!小姐,你一定要走,如果你有个好歹,高青山将百死莫赎!”
他不容薰儿再拒绝他,便霍然转向杨帆,神色郑重地道:“那个人叫谢传风,你记住了么?”
杨帆道:“我记得!”
高青山欣慰地一笑。道:“如果我死了,这个人就拜托给你了!”
杨帆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死了。你活着,那么黄景容也要拜托给你了。”
高青山道:“那是钦差,我连他的影子都不可能见得到,我杀不了他!所以,我可以死,你不能死!”
薰儿疑惑地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杨帆道:“既然你做不到,那现在就不要忙着安排后事!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从不轻言失败!咱们先撤守第二道防线吧!”
高青山刚要张嘴,杨帆又笑道:“你想绑我下山容易,想绑我下悬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薰儿眨眨眼睛,又问:“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说话,薰儿撅起小嘴,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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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收兵?”
黄景容满脸怒气地冲进文皓的中军大帐,厉声质问道。
他站在树塔上,眼看寨子就要被攻破,正心花怒放,云皓突然鸣金收兵,将杨帆埋葬在这座山头的美梦再度幻灭,黄景容快要气疯了。
大帐里,文皓和云轩似乎刚刚发生过一场争执,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些阴郁。
黄景容满眼怒火,看看文皓,又看看云轩,大喝道:“回答我!”
文皓叹了口气,懒洋洋地道:“兵士疲惫不堪,如何还能再战?”
黄景容大怒,挥着连鞘长剑咆哮道:“再如何疲惫,难道比山寨中那些人还要疲惫?他们连妇人、老人和孩子都冲上寨墙充作战士了,那是寨墙吗?现在已经垮塌成一道土包,只要我们再加一把劲儿,马上就能攻下来!”
文皓暗暗腹诽:“放屁!敢情死的不是你的人了,这是拿我的人往寨子上铺路啊,每前进一步,都要丢下无数具尸体,等到打下这个寨子,我的伤亡将有多么惨重?到时候我拿什么去跟其他土司争?”
黄景容见他一脸无奈,却不说话,愤愤地又道:“打下去!必须坚持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攻下这个寨子了。”
文皓道:“我的兵马已疲惫不堪,如果要打,现在还是换上云土司的兵好了。”
云轩一听,一脸不悦地道:“文土司,今儿一早可是我的人马打的头阵,我部伤亡惨重,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你现在打不成,难道我打得了?真是笑话,我的兵力可没有你强大呢。”
文皓马上道:“既然如此,我看我们围而不攻好了,马上叫人回城向朝廷的援军再借几架床弩来,我看那东西威力巨大,如果有十具床弩同时发射,这座山寨马上就能被射烂,我们轻易就能攻陷它!”
黄景容暴跳如雷:“废物!都是废物!都是瞻前顾后、小肚鸡肠的废物!你们心里什么打算当我真不知道?我告诉你们,如果杨帆不死,我完了,你们也就完了。若是杨帆从中作梗,朝廷兵马一撤,你以为薰期、孟折竹会放过你们?”
文皓撇撇嘴道:“真跟他们翻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打不过他们又如何?他们想吞掉我们,却也没有那个实力。”
“你们果然是这么想的!”
黄景容疯狗似的在大帐里乱窜起来,窜了一阵,又站住,跳着脚的大骂:“你们的雄心壮志呢?难道你们就甘心一辈子在薰期和孟折竹的面前做狗?欲成大事者谁能不作牺牲。你们这两个鼠目寸光的……”
“哎哟!”
黄景容还没骂完,突然有人拱了他一下,把跳着脚的黄景容拱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