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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安尚书告到御前。
安尚书正又恨又恼,郑郎中披头散发的不知又从哪儿钻了出来,惶惶然道:“尚书,不好啦,那些兵奴砸坏了库房的锁头,说是户部不发饷就拿库里的东西抵债,纸墨笔砚、薪碳蜡烛,都被他们抢光了。”
安尚书一听怒不可遏,捶胸顿足地道:“岂有此理,当真岂有此理,杨帆,本官与你誓不两立!”
安尚书刚刚发下大誓,右侍郎刘清使两个书吏抬了一架梯子仓惶跑来,叫人把那梯子竖到墙头,撩起袍裾就往上爬。安尚书看见,大叫道:“刘侍郎,你往哪里去?”
刘清扭头一看是安尚书,忙道:“尚书快走。那些兵痞疯了心,在衙门里头连抢带砸,见人就打,待不得了,待不得了!哎呀,他们过来了,尚书快走!”
安尚书一扭头,就见几个禁军打得性起。好象奔牛一般从远处冲来,双足踏在地上咚咚作响,安尚书大骇,这时再也不敢自家身份,若真的挨上一拳,哪怕事后皇帝宰了那兵奴,也换不回他一个囫囵身子。
安尚书赶紧追在刘侍郎后面爬上梯子,郑郎中一见,急急往墙边荷花缸后一藏。安尚书平素养尊处忧,快跑的时候都不曾有过。更不要说爬梯子了,这时心急之下竟然爬得飞快。一溜烟儿追在刘侍郎身后爬上了高墙。
那两个禁军一个扛着一箱子蜡烛、一个扛着一箱子砚台,跑到墙下看见那梯子,顺势一脚踢去,把那梯子踢得侧翻下去,“砰”地一声砸裂了大缸,缸里的水“哗”地一下流出来,把蹲在缸后的郑郎中浇个正着。
安尚书和刘侍郎站在墙头。那墙足有两丈高,站在上面看着下面头晕,加上墙头砌了瓦。脚下打滑,两人赶紧在墙头上骑坐下来,生怕一不小心摔个半死。墙那面早有几个差官看见,吆喝起来:“墙上何人,胆敢逾越吏部!”
刘侍郎急道:“不要声张!某乃户部刘侍郎,这位是我们安尚书!”
安尚书臊得老脸通红,扶住墙头扭脸大骂蹲在墙根底下的郑郎中:“蠢材!还不扶起梯子!”郑郎中抹一把脸上的水珠,站起来想要去扶那梯子,奈何梯子卡在裂开的大缸里,根本拔不出来。
这时候,吏部那边奔走相告,各司各房的书吏令史差官衙役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一见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骑墙,众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吏部天官杨琪也闻讯赶来,一见安尚书骑在墙上,不禁抛须大笑,在墙下向他拱一拱手,挤眉弄眼地笑道:“安尚书,真是好雅兴呀,这青天白日的,不知爬上高墙想要赏些甚么啊?”
安尚书在墙上拱手还礼,苦笑道:“杨天官,莫要取笑安某了,那班兵痞、那班混人,那个杨帆……”
安尚书突然扭过头去,冲着墙里犹在抱着梯子努力奋斗的郑郎中气极败坏地咆哮道:“你个蠢材!不会拣块石头把缸砸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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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衙门一团狼籍,安尚书在一团狼籍之中咬牙冷笑,如枝头寒梅般俏立。
左侍郎裘零之恨声道:“‘千骑’如此妄为,尚书当至御前告他一状,看他如何解释!”
安尚书白了他一眼,道:“皇帝若问起‘千骑’为何至户部吵闹,怎么说?对于远近亲疏,皇帝是个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裘侍郎道:“可是,你我乃堂堂三四品的朝堂大员,我户部乃班列六部的衙门,便任由这班兵痞胡闹么,如今我户部已沦为六部笑柄,朝廷体面何在?尚书体面何在?咱们……”
安尚书举手制止了他的言语,冷冷地道:“你去,把这里发生的事儿告诉武大将军,就说他要是再不出面解决此事,那班兵痞再来时,本官就不得不屈服了!”
裘侍郎吃惊地道:“安尚书!”
安凌雨把袍袖一甩,铁青着脸色道:“杨帆若是如同当初刑部任上对付大理寺一般,处处想要寻对方的短处、拿对方的把柄,据理而力争,本官要对付他自然易如反掌,可是本官实未想到那杨帆会摆出这么一副兵痞嘴脸,那班兵奴是光脚的不怕穿靴的,这件事真闹到御前,本官才是颜面无存了!这事儿是你揽下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安凌雨说罢拂袖而去,裘侍郎喃喃两声,只好跺了跺脚,匆匆离府,寻找武大将军去!
第八百四十三章不要武斗
武懿宗得到裘侍郎送来的消息,不禁勃然大怒,他没想到杨帆竟敢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户部,武懿宗冷笑着对裘侍郎道:“你回去告诉安尚书,明日一早,本将军就带兵到户部去,那班兵痞不来便罢,如果来了,我就用他们的人头洗涮你们户部所受的耻辱!”
裘侍郎担心地道:“这样会不会事情闹得太大了?”
武懿宗晒然一笑道:“不过死几个小卒,算甚么大事?便是闹到御前,也不过受皇帝责斥一句。你不要忘了我金吾卫是干什么的,掌京城日夜巡查警戒,他们敢袭扰户部,本将军便斩了他们,杨帆又能说甚么?”
裘侍郎连连点头道:“如此就好,那我就照此回复安尚书了。不瞒王爷,如果您再不出面,安尚书那里是真抗不住了,如今户部已经沦为六部笑柄,偏偏这事儿又不好主动张扬。那就拜托王爷了,裘某告辞!”
裘侍郎匆匆赶回去向安尚书汇报,安尚书听说明日一早武懿宗要带兵来为他主持公道,这才安下心来。
翌日一早,那班兵痞又来了,守门的差官早就吸取了教训,这班军爷可是连尚书大人都敢揍的,谁敢拦他们?
在守门差官讨好的笑容中,一班兵痞闯进户部便分头行动起来,有人闯去公厨,吩咐厨子多做些好吃的,量要加大,因为晌午还有一帮没饭吃的兄弟要过来用餐,不听话要挨揍。
有人闯进各处公房,捡那能换钱的东西抄了就走,说要变卖了抵充军饷,谁敢拦阻就要挨揍。这些人摆明了就是明抢,奈何安尚书理亏在先,还真不敢较真。动手不是对手,讲理的话,只有一个去处。因为这支军队太特殊了。不管是兵部尚书还是政事堂的宰相们全都管不到“千骑”头上,要打这场官司,只能到皇帝跟前理论。
安尚书不管是到了兵部还是政事堂,凭他的身份和资历,都能无理讲三分,唯独在皇帝面前底气不足。如果不是因为托请他的人是武懿宗,他根本不会找这么一个难缠的对头。
郑郎中正在房中批阅公文,两个大兵便闯了进来。郑郎中一看,马上从腰间摸出钥匙,愁眉苦脸地道:“这房里值钱的东西实在不多了,那边有一摞空白纸张,两位可以拿走,还可换些钱使,唔……这是库房的钥匙!”
两个大兵嘿嘿一笑,道:“算你识相!”
一个大模大样走过去抱起纸张,另一个走到桌前抄起钥匙,一瞧郑郎中面前还有一方砚台、一盒印泥。忙也顺手抄走,四下看看。又从郑郎中悬在空中的手里夺走了那枝毛笔,这才大模大样地走出去。
“砰!”郑郎中重重地一拍桌子,愤懑地吼道:“这个活没法干了!”
“嗯?”刚刚走到门口的一个大兵站住脚步,拧起粗重的眉毛回头看他,郑郎中赶紧陪笑道:“本官不是跟你说话!”
“哼!”
那兵丁大模大样地离去,郑郎中恨恨站起,悲愤地道:“裘侍郎揽的这差使。那‘千骑’是天子亲军,也能随意摆布的?现在可好,咱们户部任人来去。束手无策,那位河内王又言而无信,不肯出面,我去找安尚书!”
郑郎中袖子一甩,愤然走了出去,片刻功夫就听郑郎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优雅柔和,非常斯文:“诸位,诸位,库房在那边,你们要讲道理,不可以对本官动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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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懿宗爽约,实在是情非得已,其实一大早他就带了人马全副披挂地准备赶赴户部来撑场面了,可是当他跨马提刀赶出大营的时候,赫然看见武三思伫马营外,正对他怒目而视。
武懿宗大为纳罕,连忙迎上前去,探问堂兄来历。武三思把他劫回金吾卫大营,单刀直入地问道:“我问你,户部有意刁难‘千骑’,可是你的主意?”
武懿宗有些讶异,瞧堂兄这副模样,似乎甚是不喜,难道替他儿子出气也不应当?
武三思见他迟疑,冷哼道:“户部侍郎裘零之的儿子,娶的是你武懿宗的女儿,户部是没有理由刁难‘千骑’的,若非是你出面,我想不出户部有为难‘千骑’的理由!”
武懿宗讪然一笑,道:“堂兄英明,呵呵,这事儿……的确是小弟的意思。”
武三思道:“你与‘千骑’有何过节,为何与杨帆为难?”
武懿宗叫屈道:“堂兄,这可是你冤枉我了,我与那杨帆有甚么过节?我这么做还不是替你那宝贝儿子出气么?”
武三思一愣,迅速明白过来,沉下脸道:“是崇训找到你了?”
武三思在案上重重地一拍,骂道:“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真是枉费我的苦心教诲!”
武懿宗不以为然地道:“堂兄,谁不曾有过少年时候?心中所爱为人所夺,少年意气如何忍得?我看,崇训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
武三思怒道:“你呀,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崇训不懂事,你这个做叔父的也跟着胡闹。‘千骑’是什么你不晓得?‘千骑’居然发不出饷,这事儿真要闹到皇帝面前,不是成了大笑话?
你当这是千里之外的某一路边军,你想怎么敲打,他也奈何不得你?常在御前行走的人,皇帝倚为最重要心腹的武装,你户部说没有军饷可发,这么愚蠢的理由奈何得了他吗?
杨帆就是纵兵为匪大闹户部了,户部又能如何?名不正言不顺、理不直气不壮,还不是任由人家欺负,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吗?”
武懿宗挠了挠头皮,讪讪然无以为对。
武三思道:“昨日户部那桩大笑话,已经满城传遍了。上上下下,除了咱们那个姑母,已是无人不晓。我琢磨着,再有一两日,只要消息传到二张耳中。便连姑母也知道了,到时候倒霉的未必是禁军。”
武三思滔滔不绝,见武懿宗又拿出了“骑猪将军”本色,闭口讷舌,不言不语,武三思便放缓了语气,道:“懿宗,看眼下形势。姑母传位于子的心意是定了,京师禁军多在咱武氏族人手中,姑母这个时候扩百骑为千骑,目的何在,不是昭然若揭吗?
夜晚时候,戍守宫城的唯有羽林,而羽林之中以千骑最为重要,禁军虽在咱们武氏手中,边军、府军、天下民心,却在李氏手中。如果姑母殡天,我们武氏意欲有所作为时。这千骑就是关键!
李氏有千骑在手,倚宫城之坚可以守,仗千骑之捷可以撤,守可候勤王之师,撤可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再号召天下兵马勤王。欲谋天下,这千骑十分重要啊。此时我施以恩惠招揽尤恐不及,你这不是逼他倒向李氏么?”
武懿宗那颗猪头哪里想得到这些东西,听武三思一一分析。不禁讷讷地道:“这……我怎知堂兄有这般打算?这些时日也不闻你们有所来往,那千骑成立堂兄也没有插手,我还以为堂兄早与杨帆决裂了。”
“真是个猪脑袋!”
武三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道:“插手千骑?千骑是姑母最贴身的一支武装,你想插手其中,你要干什么?你看那千骑到现在郎将之位还空着两个,满朝文武、皇亲贵戚,可有一个人找到杨帆,试图为子弟谋划?大家都由着他去折腾,没有一个人敢沾边。偏是你这个混……”
武三思缓了口气,自得地一笑,道:“幸好姑母还以为因为杨帆护庐陵返京一事使我深怀怨愤,姑母不想替她掌持亲军的杨帆倒向任何一方,却又不希望杨帆与任何一方彻底闹翻,这手心手背的也真难为了姑母。
过两日,我要召开家宴,这是姑母特意提出来的,我正好光明正大地拉拢杨帆,当然,表面上,我跟他还不能显得太近乎,到时候你也去,由我来从中斡旋,化解你们之间的这段芥蒂。”
武懿宗迟疑道:“我今日……”
武三思道:“你今日怕是想到户部寻杨帆晦气吧?不许去!这件事就此罢休,再不得与杨帆为难!”
安尚书前后两番被那群大头兵折腾,已然丢尽了脸面,而原本答应现身相助的河内王武懿宗又爽约不来,安尚书一怒之下,马上吩咐户部郎中曹涵全额拨款,不得克扣千骑一文。
裘侍郎还想替亲家努力一下,深受其害的户部上下尽皆对他冷颜以对,根本不睬他的主张,裘侍郎登时成了万人嫌了。
消息传到千骑,那些负责扮兵痞闹户部的千骑将士们深感遗憾,这两天在户部吃得好、玩得好,爽快的很,如今户部服软,没了这个由头,以后哪有机会耀武扬威于户部,对那班尚书侍郎们大声咆哮、对那些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