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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到根据地之前,严复也会有和这几位旧式革命家一样的看法,占据名城是有着巨大效果的。自从一定程度接受了人民革命的理念之后,严复心里头对这种态度就很看不上了。凤台县一个小地方,发动了人民之后就能有天翻地覆一样的变化。以一县之地就能攻下凤阳府,陈克提出的“农村包围城市”已经被证明极为有效。广大的农村有着占中国绝大多数的人民,不去占领农村,只是想着占据城市。这种战略眼光在严复看来已经是非常落后的。
这次来之前,陈克专门把人民党党员组织纪律给严复看了,针对纪律中“中国人民党党员必须彻底断绝与企图反对本党纲领的党派和集团断绝一切联系。”陈克已经挑明,与岳王会和光复会仅仅是合作关系,双方并非同一路线的政党组织。不要向他们提供战略思想上的帮助。严复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当然严复并不知道陈独秀在“历史上的地位”,陈克根本没有提及此人是共产党的缔造者之一。
由于缺乏“历史人物收集癖”,在陈克看来,1907年的陈独秀与1921年的陈独秀根本是两个同名同姓但是完全不同的人。若不是严复向陈克提及,陈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能和党的缔造者打上交道。即便知道了陈独秀是岳王会的会长,陈克也没有丝毫要特别对待的意思。
既然陈克这样强调,严复也不想自作主张。看着陶成章万分期盼的眼光,严复答道:“焕卿这是想借兵啊。没有问题,我们从安庆撤出的时候要走水路,那不妨就把池州、铜陵、芜湖一并拿下,都交给你们。不过我话说在头里,拿下这么多地盘,光复会和岳王会有这么多兵力能守住么?我们人民党的部队打完就走,绝不停留。若是想让我们协助你们守城,焕卿却不要做这等打算。”
听了这话,陶成章脸上立刻露出了发内心的笑容。他这些年来一直为了革命奔波,组织策划了不少起义,却始终没有成功过。现在居然不用花费多大力气就能夺取安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一样。即便是听了严复的劝告,陶成章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他来说,能占据了安庆这等名城,再有了长江沿岸的池州、铜陵、芜湖,这么大一片地盘,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局面。这些年东奔西走,陶成章认识了大批“不得志的豪杰”,只要有了这些地盘,陶成章相信光复会振臂一呼,绝对是八方皆应的局面。到时候革命同志们皆来投奔,根本不用担心守城的问题。
在这样谈成的基础上,人民党、岳王会、光复会三方的代表达成了初步的协议。人民党负责实际的军事行动,岳王会与光复会提供内应。协议一旦达成,柏文蔚连饭都没吃,马上出门去联络安庆新军中的会员。陶成章也同时出门,他已经得到了徐锡麟和秋瑾传递的最新消息,光复会的同志正在前来安徽。又得到了严复的保证,陶成章去催促路途上的同志们加紧行动。
留下来的陈独秀请严复一起吃了午饭,严复就起身告辞。陈独秀坚持亲自送严复到了码头。两人一边走一遍闲聊,陈独秀笑道:“严先生,你那高足陈文青的书我看过,实在是青出于蓝啊。”
严复不愿意把陈克那套《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的功劳据为己有,他只是淡淡一笑,“文青那孩子很是少年气盛,写的东西让仲甫见笑了。”
陈独秀说道:“严先生客气了,若是文青兄没有真才实学,怎么可能不知不觉之中拉起如此规模的人马。却不知道文青兄有何妙策?”
严复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他沉思片刻却找不到合适的解释,忍不住引用了《史记》里头的话,“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
陈独秀学问那是顶尖的,听了这话,他也是一愣,严复执教北洋水师学堂二十载,大家都赞他教书育人无数,但是严复对弟子们的评价可以说有些苛刻:“复管理十余年北洋学堂,质实言之,其中弟子无得意者。伍昭扆(光建)有学识,而性情乖张;王少泉(劭廉)笃实,而过于拘谨。二者之外,余虽名位煊赫,皆庸才也。”听严复居然引用了《夏本纪》里大禹治水时面对的困境,便知道严复对陈克评价极高。陈独秀也是个风趣之人,便接着问道:“难道文青也是手执耒锤,以民为先。”
这是韩非子《五蠹》里头称赞大禹的话。严复一听就知道出处。陈克领着凤台县百姓生产自救的时候,严复并不在根据地,在上海见到陈克的时候,陈克肤色不算黑,手掌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那种光滑细腻。分别一年再见到陈克,陈克的皮肤已经晒得黝黑,与陈克握手的时候,严复明显能感觉到陈克手上那厚厚的茧子。绝对是干了非常多的体力活,吃了很不少的苦。不仅仅是陈克,人民党的党员和战士们无一例外都是如此,大家若不是吃了这么多苦,哪里能在洪水滔天的灾年里头自保呢?
再看对面的陈独秀,容貌肤色和一年前严复离开芜湖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一看就是身体保养的不错的读书人。岳王会建成也快有两年了,到现在只能借着人民党的力量去获得地盘。而人民党不过一年时间就能有如此规模,严复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个空谈,一个实干,若是岳王会能超过人民党,那岂不是没有天理了。
但是陈独秀的话也不能置之不理,严复淡淡的应道:“年轻人,多吃吃苦头没有坏处。”
陈独秀比严复小了二十五岁,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讪讪。他有些拿不住严复是客气,还是有些变相的指责自己。但是陈独秀是绝对不敢直接问严复的。
很快就到了码头,严复登上了已经整装待发的船只,在陈独秀的目送中,两艘船的小船队高高扬起船帆,驶离了码头。
柏文蔚雇了船只比严复早走了一小会儿,他站在船头,任由冰凉的河风吹着,心里却是一片火热。自从岳王会建立以来,就致力于发动起义。由于岳王会是一个文人组建的集团,手里没兵。他们选择渗透新军,拉拢会党的路线。这两年来,渗透新军方面做的还行,至少打进去了一些钉子。乡党武装也认识了不少。可想把这两者给结合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平素里乡党们嘴上总是吹的极大,胸脯拍的山响。可真到了要他们出兵的时候,这些人立刻就有了诸多借口,要么是没钱,要么是没粮,要么是没武器。或者干脆同时缺乏这三样里头的两样或者三样。若是岳王会不缺钱、不缺粮、不缺武器,岳王会自己就组建武装力量了。还联络乡党做什么。于是眼瞅着在新军里头的人越来越多,只要有人肯打安庆,就铁定能成功。却偏偏找不到肯出力的武装力量。
这次严复竟然肯带兵来打安庆,实在是大出柏文蔚意料之外。柏文蔚并非没有怀疑,不过严复个人的信用已经足够消除大部分的怀疑了。毕竟柏文蔚还是旧时代的革命者,他的思想里头,一个团体和军队的首领是最重要的。在1907年这种首领决定一切的大环境下也不能说柏文蔚是错的。所以严复这种有名望的人一出马,柏文蔚也就基本相信了。
抱着“革命终于要成功”的一种信念,柏文蔚乘坐的船只逆流而上,向着安庆驶去。
于此同时,陶成章健步如飞,向着东南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这位光复会的干将平日里经常每天不行超过一百里地去拜访各路豪杰。柏文蔚遇到的种种,陶成章同样无数次遇到过。光复会在江浙努力发动各种起义,每次都是失败收场。一次次的失败刺痛着这位革命志士的心。不过陶成章认识上的提高,却只限于要如何连络更多有势力的革命力量,发动更大的起义。至于如何在民间培养起人民革命,陶成章始终没有涉足。
和柏文蔚一样,严复这样的名士表明了态度,陶成章就觉得吃了真正地定心丸。陈克的消息只是让陶成章觉得或许可以试试看,而严复则让陶成章下定决心把力量投入到这次攻打安庆的战斗当中。不过陶成章并没有意愿参加战斗,他认为光复会的同志要用在接收人民党攻下的城市上,而不是在战斗中平白的消耗掉。或许陶成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这种希望平白获得革命果实的想法有多离谱。但是陶成章就是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是肯定有的,只是自己没有遇到罢了。而严复就给了他这个捡馅饼的机会。
严复、柏文蔚、陶成章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而去,当他们再次集结在一起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处于即将遇到暴风雨中心的安庆城却丝毫没有预感。春节即将来临,整个安庆府大小官员正在准备礼物,富人开始收债,普通人家也努力过着自己的营生,希望今年能够过一个好年。流落街头的灾民们每天依旧一批批的因为冻饿而死。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好像这种日子也会无止境的持续下去。
莫道前路无知己新开始(二十)
“人民党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岳王会的会员范传甲皱着眉头问道,“那人民党到底多少人,想让我们做内应。”
柏文蔚兴奋的答道:“人民党是严复先生组建的革命党,前一段严复先生带了一支船队经过安庆,不知大家可否见过。”'。'
“就是那支大船队?恩铭还亲自去接送的。”范传甲脸上立刻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这人民党可是有钱的很。让咱们当内应,可不能便宜了他们。”参加会议的岳王会干部立刻就有人嚷嚷起来。
“安庆是咱们的地盘,绝不能让外人想干啥就干啥。”
“他们打进安庆,咱们怎么办?”
虽然岳王会1905年初建立起来的时候才30个人,现在核心成员也不到200。但是这些“革命者”对自己力量的评价是相当的高。一听说外来势力要进入安庆,他们就群情激愤起来。
“大伙静一静,”对这样的会议气氛柏文蔚早就习惯了,他先暂时制止了大家乱吵吵,这才高声说道:“我已经和严复先生商量过了,他们只是要恩铭这帮人的命。杀了恩铭等官员,人民党的人就离开。安庆还是咱们岳王会的。”
“那要是他们不走怎么办?”立刻就有人问道。
“那个什么人民党到底有多少人?”也有人问范传甲。
“那支船队可是有不少人,少说也有五六百吧。”接过话头是熊成基。熊成基是江南炮兵学堂的正规军校出身的,他一说话,其他人倒也安静了不少。
“人民党准备派多少人过来?”
“三千多人。”柏文蔚答道。
“这么多人?那他们打下了安庆之后,赖着不走怎么办?”岳王会里头当时就有人着急的喊道。
“咱们好不容易在安庆有了这么多革命同志,可不能让人民党跑来摘了果子。”
“就是,实在不行让人民党和恩铭他们火并去,等他们打的两败俱伤了,咱们再出面夺了安庆。”
岳王会的里头的会员们各种层出不穷的妙计纷纷出笼,柏文蔚只觉得很是耳熟。大部分都是说书人提过的,真要说核心思想也不过一个,“果子我来摘,送死你去。”对于同志们的这些建议,柏文蔚可以理解。安庆是所有同志们的目标所在,如果被严复突然闯出来夺走了,同志们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在这点上,柏文蔚与这些同志毫无二致。不过柏文蔚毕竟是个革命活动家,眼界也稍微宽广些。如果靠岳王会这不到200的同志,想拿下安庆是根本不现实的。革命必须有助力才行,当这个助力来自名声卓著言而有信的严复,柏文蔚认为还是比较可靠。所以他努力的说服着同志们。“严复先生素来言而有信,我相信既然严复先生说不会留在安庆,应该就不会。”
话音未落,立刻就有人反驳了。“严复虽然言而有信,但是打下安庆之后,他们人民党把安庆席卷一空,我们怎么办?留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安庆城,我们要来做什么?”
“正是!”立刻就有人表示支持。在这帮革命党看来,他们不仅仅要夺取安庆,还要让安庆拥有在满清手里头的全部功能,例如税收,例如兵力,总之安庆应该在“完全理想的状态”下被岳王会夺取,然后立刻展现出超群的能力,支撑革命成功。
岳王会此时已经加入了同盟会,与这时代的革命者相比,岳王会也基本一致。他们都没有懂得革命到底是要做什么,这些人只是坚信,推翻了满清,自己上台之后。中国就肯定会变得好起来。至于采用什么手段,这些人也根本不知道。总的来说,这些革命者们对待革命的态度是相当“不科学”的。
面对这些同志,柏文蔚只能尽力说服,“我们已经和严复先生商量好了,这次安庆库房里头的金银,严先生只拿走一半,其他的就是运一些安庆机械局的设备。”
这本来已经算是十分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