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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克自然不能告诉陶成章,这是自己所在时空的“35年后”,德军和苏军在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激烈巷战中采取的战斗方式。他也不想瞎客气。接下来只要部队能把这个攻击方式落到实处,就能顺利击溃敌人最后的堡垒。战斗也就基本结束了。这也意味着陈克对陶成章现身说法的机会也只有这么最后一次。一旦离开安庆,人民党绝对不可能给岳王会和光复会任何实质性的支援,面对新军不久后的反扑。陶成章拥有越多的战斗知识,都将起到极大的作用。
“焕卿兄,”陈克说道,“你觉得我是奇思妙想。表面上看是如此,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敌人封锁住了街道,只给我留下一个通道。我若是有火炮,或者是有机枪,那大可与他们比拼火力。但是我现在没有,我就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就是按照他们的给我们留的路走。第二条,就是按照我们自己手头有的东西来打仗。”
陶成章听了之后觉得陈克这话很有道理,但是又跟没说一样。倒是严复脸上有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严复的军事修养比陶成章深厚的多,他已经隐约感觉接触到了陈克想要表达的意思。
“焕卿兄,我老家有句话,得握着刀把子。就是说你要掌握主动。我有一位姓毛的老师说起打仗,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新军有机枪,有排枪。他们自然可以再街上打。我们若是能打赢,我们也和他们在街上打。现在我们在街上打不过,那我们能自由选择在街上和新军打仗,或者选择在墙上打洞。既然打洞能赢,我们自然选择能赢的方式了。”
听到这里,严复脸上满是赞许,忍不住微微点头。陶成章先是恍然大悟,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喜色。但是他越想陈克的话却觉得越不对头,攻打安庆的战役,陶成章一直跟着陈克,陈克那种镇定自若指挥若定的表现让陶成章极为佩服。当陈克给他讲解了战术背后的真正意义,他更是觉得懂了很多东西。对陶成章来说,这大半天学到的军事知识,比他这辈子学到的军事知识都要多得多。可是陶成章在战斗空隙中反思陈克讲述的东西,却感到一种极大的不协调。而这种不协调的感觉,随着战斗一步步的进行,在陶成章心里头越来越强烈起来。直到听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八个字,陶成章突然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这种不协调感觉的原因。
“文青兄,我想问问,你怎么知道你采用的这种方法是对的。从昨天开始,我就在想,如果换一个打发,也未必不成功。为何文青兄要采用你的那种打仗的法子呢?”陶成章问道。
陈克到没想到陶成章居然会问到如此深刻的问题,他思忖了一下才说道:“大多数人看问题,都是直接去看那个结果。然后想办法凑出看似能得到结果的法子来。至于这法子能否起效,他们其实不在意。但是任何事情都有这件事本身的规律,一旦背离了这个规律,那是干什么都不行的。”
陶成章听完这话更是云里雾里的不明白,陈克说的任何事情都要有规律,但是陶成章看到的都是陈克具体怎么指挥战争。光听那往来的通报就让陶成章觉得有些糊涂,至于制定的作战计划想来是更加复杂的事情。陶成章曾经把革命想的极为简单,不过是占领一小块地方,然后全国自然就会有同志响应。直到亲自参与到人民党指挥的战争里头,他才真的感觉到战争和他曾经想象的完全不同。
正要继续追问,突然门外的警卫员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屋里头的三个人扭头一看,却是一群穿着新军军服,但是左臂上统统系了白色布条的人。为首的那人却是便装,看到屋里的三人,为首人已经激动喊道:“严复先生,焕卿兄,革命成功了,我们终于看到这天了。”
陶成章连忙介绍,为首的这人是岳王会的柏文蔚。陈克听严复提起过此人,却在历史书上没见过这个名字,想来也不是历史上什么出名的人物。但是出于礼貌,他起身迎接。
“陈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才,又这么年轻,真的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柏文蔚说起了客套话。
陈克并不想和柏文蔚这等人结交,所以就干脆虚情假意的客套起来。大家说了几句无聊的废话,柏文蔚终于没有忍住,率先问道:“陈先生,不知你把所有的武器都给收起来,这是何意?严复先生也在这里,当时我们说好的是武器装备分一半的。”
听了这么实在的话,陈克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一定要说的话,陈克对这种表态倒是不讨厌。倒是陈克身边的陶成章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柏文蔚身后的那些人听柏文蔚这么说完,大多数都露出一种“坚定支持”柏文蔚的神色来。
陈克好奇心大起,这些人或许就是以后“统一战线”要团结的人?当然,前提是这些人得能活到陈克有力量去“团结”他们的时候。反正该有的鼻子眼睛大家都有,一定要说区别的话,人民党的党员与岳王会的会员相比,显得就“憨厚”的多。岳王会的同志们脸上浮现着“一定要达成目的”的坚毅神色。这种表情在人民党的同志冒着大雨,驾着小船去拯救灾民的初期还有,当大家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这类表情就在人民党党员脸上逐渐消失了。
既然对方有着决心,陈克也不得不指出自己的底线,他微笑着说道:“第一,严复先生谈的是战后分了仓库里头的东西。而我军战场上的缴获根本不在其内。第二,我军正在打仗,你们若是想要东西,不妨可以打进新军营地。只要诸位能够打进新军军营,里面的东西我们一概不要。”
以陈克的角度来看,说话没有丝毫问题,工农革命军冒死打下来的东西,凭什么让给别人?工农革命军到现在为止伤亡了300人,占了参战者的十分之一。岳王会当时约定的是当内应,人民党打过来之后,岳王会的内应踪影皆无。陈克没有兴师问罪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但是岳王会的人明显不这么看。有人愤愤的大声说道:“哎?!你这么说,你们打仗时候抢到的东西都是你们的,那你们现在把整个安庆城都给占了,这安庆就是你们的了?你们有枪有兵这也不是道理。既然要革命,你总得讲点信用吧!”
陈克也懒的再多说什么,他看着那人冷冷的说道,“没有枪你们至少可以安安静静的看我们打仗,等我们走了之后,这个安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没想到听完这话,岳王会的人脸上虽然还想维持着冷漠的表情,但是不少人嘴角已经忍不住翘了起来。陈克看着这些人变化迅速的面容,心想着比起虚伪,自己这个100年后的人的确是更虚伪也说不定呢。从岳王会众人的表情来看,看来这个承诺才是他们真正想听到的。岳王会的目标是得到安庆。
柏文蔚怕陈克敷衍自己,连忙逼问了一句,“那陈先生的部队准备何时撤出安庆,我们岳王会好歹也算是地主,得办个欢送会才好。”
“最迟明天就会撤。”陈克已经懒得和柏文蔚再纠缠了,“柏先生,我们现在还在打仗,你若是没别的事情,就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实在是太忙。”
见陈克下了逐客令,柏文蔚急切的说道:“陈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请教,这新军的俘虏你准备怎么处置?”
听了这话,陈克心里头反倒是挺高兴的,不少新军官兵受了伤,人民党现在可没有那么多医生来处理这些人的伤势,他立刻答道:“全部送你好了。柏先生,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人去接收新军的俘虏。”
看着柏文蔚兴冲冲带着岳王会的人去接收俘虏,陈克轻轻吁了口气。棘手的事情终于处理完毕,剩下的就是据守新军军营的敌人了。
正说话间,三名通讯员前后脚的赶到前线指挥部。“陈主席,已经准备好了。”陈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马上就是八点十分。“岳王会的诸位,我们就要进攻新军军营了,你们现在先去接收新军俘虏吧。明天的时候我们在城外驻地谈。”
余大鸿一脸镇定的面对着安徽巡抚恩铭大人。脸上虽然客气,但是余大鸿心里头焦急的很,在组织新军进行防御战的时候,他还算是注意力集中,等稳住了局面,他又开始期盼起援军来。失去了弹药库之后,新军的子弹已经很有限,如果贼兵跟晚上一样不顾死活的进攻,能坚持多久余大鸿心里头也没数。领他更加烦躁的是,安徽巡抚恩铭大人好像是缓过来了劲,开始不断派人请余大鸿过去。余大鸿推脱不过,只好过来见这位顶头上司。
恩铭如同一个受惊的老太太一样满嘴絮絮叨叨的胡说八道了半天,那是混合了恐惧、焦虑、指责、期盼。如果用一句话来归纳总结的话,那就是“我是好人,我是无辜的。”
对这样的连篇废话余大鸿已经烦不胜烦,但是官场的规矩就是规矩。余大鸿协统也不是不能现在挥袖而去,但是他如果这么做了,等到撑到援军抵达,那恩铭绝对不会感激余大鸿的救命之恩,反而会对余大鸿“不敬上官”的恶行耿耿于怀。
问题是忍耐是有限度的,当恩铭吞吞吐吐的询问,余大鸿能否想办法把恩铭自己先送出险境的问题,余大鸿心里头已经破口大骂起来。“要是能走得了,老子还会在这里硬抗么?”不过在这激愤中余大鸿突然心念一动,他连忙说道:“大人,卑职现在就去安排此事。您觉得如何?”
恩铭听了这话,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啊?那再好不过。余协统,你快去,你快去!”
然后余大鸿就在恩铭大人的催促下走出了安徽巡抚大人的临时行辕。刚出了们,就有营官急切的凑上来,“余大人,那些贼军正在搞些古怪,附近的民房里面响动很奇怪。”
“怎么回事?说清楚点!”余大鸿不解的问道。
营官连忙解释道:“贼兵也不进攻,只是乱放枪。听声音他们在民房里头乒乒乓乓的砸东西。”
“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余大鸿知道对面的贼兵绝非乌合之众,他们搞这幺蛾子,绝对有问题。
也就在余大鸿要赶到街垒前线的时候,突然间四面八方都想起了爆炸声,滚滚的烟尘混合着乱飞的砖石碎块,猛地冲进了新军的街垒里头。爆炸猝不及防,余大鸿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支大手紧紧握住,缩成了一团,怎么都展不开。
他能看到的是,从烟尘中飞出了好些个竹筒一样的玩意,再接下来,余大鸿协统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莫道前路无知己新开始(三十四)
岳王会的首领柏文蔚并非一个不懂得轻重的人,他之所以跑去找陈克要求得到武器装备以及战利品,也是被逼无奈。攻打安庆的战役里头,人民党的部队所到之处把枪支弹药都给立即带走了,剩下来的都是损害严重的破枪。不仅如此,人民党在这次战斗里头下手极重,安徽新军伤亡很大。本来岳王会在新军里头势力已经很有规模,他们一直认为自己可以在攻打安庆的战斗中借了人民党的压力来拉拢安徽新军,战后完全掌握了安徽新军。但是一路看来,安徽新军竟然伤亡近半。原先的如意算盘立刻就走了样。有些城内新军中的岳王会同志在战斗中被打死打伤,这让岳王会的人更是群情激愤,已经有人喊出绝对不和人民党善罢甘休的话。
不得已,柏文蔚只好来充当这个“要价”的角色。他与严复是熟人,而且资历也够,无论如何陈克都会给他些面子。如果是岳王会别的同志来干这件事,只怕立刻就会和人民党闹翻。
然而人民党行事极为古怪,攻破了新军军营完全占领安庆之后,人民党当天就开始准备撤离,其速度之快令人震惊。柏文蔚正领着人接收安徽新军的俘虏,等他得知人民党开始撤退的消息。人民党的轻伤员以及一部分战利品都给送上了安庆码头的船上。
“请问陈克先生在哪里?”柏文蔚已经不知第几次拽住身穿人民党军服的人询问。得到的回答统统是“不知道。”三个字。人民党已经设置了路障,除了城西之外,岳王会的人根本进不了其他地区。
“对了!藩库!”等柏文蔚想起这个重要的目标,却也已经无可奈何。但是他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只见人民党的战士整齐列队,满大街的搜索弹壳。很多街区搜索完之后,路障就拆除了。天知道人民党要没用弹壳做啥。
“弹壳,金属物品,能收集多少就收集多少。赶紧运走。对了,那个天主教堂重点给我拆。不用怕人说咱们抢,洋教的财产都是非法的。谁敢来阻挡,那个人就可以当作反革命当场枪毙。”陈克急急忙忙的分配着任务。
一听说拆教堂,柴庆国立刻兴高采烈的自告奋勇,“我去,我去,我带人去。”
“柴旅长你给我记住,我们是要东西,不是让你去杀人的。能不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