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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情况没办法给。部队是给津贴,运土的是按工作量给钱。咱们部队的同志推,肯定不给钱,只要别出事,凑热闹的自己爱凑凑吧。”顾璐依旧平静的答道。
“你作为联络参谋,怎么看这次工程。”陈克明显没有轻易放过顾璐的打算。
“这次工程和以前的工程不一样。”顾璐也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他和陈克并肩走着,很认真的答道,“工程设计书里面写的明白,以机械设备来最大限度提高运输能力。现在关键就是承担运输的机械能够正常运行,同时保证挖土,卸土,还有筑坝的速度。”
这是初中政治课本上讲述流水线的内容,稳定的传输情况下,加强输入和输出管理,就能有效提供效率。整个观察云龙湖工地,就能清楚的看到这些。勉强的环形铁轨,小“火车”往复运行。从挖坑,到晒土,再到筑坝,形成了一个循环。所有劳动都是围绕这套运输线展开的。
“尽量缩短每个劳动者的往返距离,能够最有效的提高效率。”工程联络参谋顾璐认真的答道。
陈克很喜欢顾璐的这个态度,不过这并不是顾璐得到提拔的原因。早在顾璐到工地当了这个联络参谋之前,他“飞黄腾达”的道路就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趋势。
陈克仔细看过顾璐的资料,他出生在河南的一个山村里,兄弟姐妹10人,除了一个夭折外都还算健康活泼的活到了成年,行三。做为在当地为数不多拥有一小块自耕地的佃农,家境还不算太糟。因此,还有余钱读了二年私塾,除了认识几百个汉字还学会了一点算盘,这对他将来的人生道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随着老头母亲的病重,家道开始中落。向地主借的串子钱慢慢滚成了一个庞大的数字。自耕地慢慢的就这么转移到了地主的手里。这个家庭迅速的沦落到了社会的底层。书是读不成了,还要给地主做长工还债。不久,顾璐的二哥就因为偷偷把地主家的马料带回家给弟弟妹妹们吃而被打的遍体鳞伤,家里又多了一个病号。
苦出身,却受过教育,这固然是顾璐受到器重的原因之一。不过人的命运改变,必须依靠社会的变化。陈克当年开辟大别山根据地,地方上的土豪劣绅当然不肯坐以待毙。而陈克身为历史下游的存在,他也有自己的看法。那就是当年党在肉体消灭土豪劣绅方面实在是太仁慈了,特别是对那帮旧文人,即便是陈克尽最大努力遵从主席“人脑袋不是韭菜,割了长不出来。”的指示。不过从本心而言,他是认为杀光了一点都不可惜的。
大别山这个地方,早在人民党介入之前,就有了自发的土地斗争运动。安徽1906年水灾之后,人民党就已经派人前去当地联络。等到大部队杀进大别山之后,地方上的土改革命立刻就呈现干柴烈火之势。既然有了群众基础,对于敢武装对抗人民革命的那帮土豪劣绅,人民党下手极狠。
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被人民政府枪决了,被抢去的土地还回来了。没说的,为了保卫自己的土地,保卫自己的家园,顾璐加入了赤卫队。抗着一杆梭标似乎也挺威风,唱着八月桂花遍地开和民团打了几仗,旋即参加了工农革命军,被编入了安庆的部队。和他一起参军的同乡,共18人。其中有顾璐的三个兄弟,以及五个堂兄。
当时在部队里面这种同宗共同当兵的情况很多,以这18人被一分为二,部队派遣了班长,顾璐很快就当上了副班长。光复会进攻南京的时候,顾璐所在的部队作为医疗队的护卫队,在南京山区与王有宏近万人马激烈战斗。尽管部队最后主动撤退,但是那场战斗却没被当作一次败仗看待。
“工程总指挥呢?”陈克问道。
“在指挥部。”
“带我去看看。”
工程总指挥部设在云龙山上,工程总负责人柴庆国一见到陈克来了,也没感到什么惊讶。他抽出一份图纸问道:“陈主席,你真的准备弄出这么大大小小十几个城市公园么?”
组织上已经交代给柴庆国,未来几年里面,如果不打仗,部队的主要任务将是在整个淮海省进行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因应这个变化,工农革命军甚至准备组建两个新兵种,工程兵与铁道兵,形成野战军、工程兵、铁道兵、预备役以及民兵的军事体系构架。
对于扩大军队编制,柴庆国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是军队的主要任务竟然不是打仗,这让柴庆国感到很不适应。在徐州修工厂,开矿山,建设住房,柴庆国觉得可以理解,但是在徐州大规模修建城市公园,这种事情就让柴庆国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克21世纪到云龙湖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个很漂亮的大公园。在二十一世纪,人民对于糟糕的城市设计颇多怨言,各个城市不约而同的开始了市政建设。整个中国都变成了一个大工地,由于没有一个整体规划,城市拆了建,建了拆,且不说多耽误事,还提供了一堆“政绩工程”的机会。
既然见识过这种局面,陈克自然不肯重蹈覆辙。他对于根据地城市规划十分重视。老子在《道德经》里面讲,“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作为城市建设,不妨多留些“无”空地,以待未来发展之用。
很明显,柴庆国并不赞同陈克的主张,他在乎的是现在能存在的“有”。这也不能说柴庆国就错了,老子也讲“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陈克主张的“无”,确实得靠柴庆国这等追求“有”的同志来补充,才能显示其全面。不过有些同志就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按照很组织化的说法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例如工程计划处的张处长就开始“支持陈克主席的观点”,认为留出空地不用是对的。怎么对,他其实也不知道,说到底,只有陈克主席是对的这么个中心思想。
无论陈克还是柴庆国,都微微变了脸色。不过两人都没发作,陈克瞅了瞅顾璐,却见顾璐完全没有对这些有什么兴趣的样子,只是很专注的等着陈克与柴庆国的命令。
“老柴,让顾璐同志带着我转转,怎么样?”陈克说道。
“不能让他去,他负责工程联络,消息不通这就得先说他的事儿。”柴庆国有点没好气的说道。
联络参谋相当于民政上的办公室主任,职位看似不高,实权貌似不大,却是一个很微妙的位置。首先就是工作上的繁琐,千头万绪的问题汇总在联络参谋身上,一个不小心就能误报晚报情况,这马上就是责任问题。在这个位置上想不出错,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个位置却能让干部充分了解整个组织的结构。柴庆国看似没好气,实际上对顾璐既照顾,又器重。之所以排顾璐去迎接陈克,因为顾璐是联络参谋。现在不让顾璐带着陈克四处视察,同样因为顾璐是联络参谋。
“那你总得派个人给我。”陈克问。
“要不让张处长带你去转转。”柴庆国把他认为可有可无的人给了陈克。
莫道前路无知己一六六劳动和平等(三)
“咱们的铁路枕木下陷的太厉害,泥土软,加上一直在抽地下水,经常会出现路轨倾斜的问题。”
“工程的运输,特别是扁担和竹篓供应不足。而且扁担不如木杠。”
“群众偷拿工程用品的问题很多,咱们现在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看管工具。”
“沼泽里面刨出来不少尸骨,群众觉得害怕。”
……
……
工程计划处的张处长絮絮叨叨的向陈克诉说着种种问题。陈克不点头,也不应声。这种“小官僚”个性,也就说没担当,遇到问题的时候第一念头就是推脱责任的态度,陈克觉得挺亲切的,他自己也曾经是这样的王八蛋。而陈克坚信一句话貌似是心理学家说过的话,“当我们真正凝视自己的时候,就会发现,我们自己所厌恶的一切龌龊的恶行,其实都是自己所具备的特质。”
任何组织里面都是多干多错,只要有张处长这种貌似能够看到问题,但是却不肯动手解决问题的家伙存在,一个组织就肯定无法和谐。柴庆国不管有什么样的个人特点,本质上却是一位敢作敢当的同志。他对张处长的不满,陈克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就在陈克考虑着这些组织建设问题的时候,就听到张处长问道:“陈主席,你怎么看?”
陈克差点脱口而出,“我想把你撤了。”他不得不伸手揉了揉眼睛,才勉强按捺住这种冲动。此时是不能说话的,如果遇到一个小人,最佳的方法就是不要说话。即便你不说话,他们还能够给你编排出不少东西,只要你开口一说话,无论说什么,都会落入这帮人的圈套。陈克不想强行撤掉张处长这类人,组织制度这种玩意,怕的就是搞自由心证。而张处长这类小人比例极大,可以说杀之不绝。杀了这么一个张处长,那就能冒出十个张处长来。而且他们会更狡猾,做事更隐蔽。对张处长这种人,就只能靠管理来制服他们,靠教育来尽量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到劳动本身之上。
见陈克不吭声,张处长也沉默下来。小人都有一个好处,至少在有明确目的之前,还是懂进退的。陈克也努力的调整心态,好歹张处长也是一起工作的同事,必须靠组织的力量来约束他们,而不是靠地位强行打击这帮人。
就在此时,陈克听张处长问道:“陈主席,有人说组织上准备安排顾璐同志当工程兵学院的政委?”
听了这话,陈克即便是再努力让自己能够平静的对待问题,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陈克能够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都有些发僵,胸中腾起一股按捺不住的怒火。
忍住,忍住,不要先入为主!陈克在心里面反复对自己说道。人民党的晋升要经过公示,而这次提拔顾璐的过程的确有很大的“幸进”味道。张处长是党员,他有这个权力讨论这个问题。即便如此告诫自己,陈克依旧花了半分多种才算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极大不快。
“对顾璐同志的使用问题,肯定要经过党委的讨论。咱们两个在这里说这个干什么。”陈克笑着对张处长说道。陈克看到张处长的脸色显得相当的尴尬,那是混合了畏惧与不甘的神色。尽管如此,张处长依旧试探着说道:“陈主席,我一直坚定的支持建立工程兵。搞了这么久的后勤,我认为如果不组建专门的部队,这工程效率就是上不去。如果组织上要组建工程兵部队,我希望能够考虑我。”
听了这主动请缨的话,陈克也没说什么,而是继续大步向前走去。顾璐是有着背后强力推荐的人选,这个第一批从大别山走出来的年轻同志今年只有21岁。但是履历上却已经是起起伏伏。
顾璐在南京战斗中表现的相当出色,在第一线里面作战英勇。军队普及教育,顾璐没有功名,又认几百字,懂算盘。很快就提拔成连文化教员,在军队里面的学历考试中,他是最早一批得到小学毕业文凭的军人之一。这本来该是一帆风顺的未来却未必那么风顺。作为组织上挂号的“重点培养对象”。顾璐因为服从纪律,在连文化教员岗位上接受了政治培训,接着就被安排到新组建的排里面当文化教员兼后勤人员,结果一干就是两年半,从这个排调到哪个排,从那个排调到另一个新排。和他同期的干部,到了1911年,升到团长也大有人在,顾璐的大哥也当上了营长。而顾璐居然始终只是全军闻名的优秀排文化教员兼后勤人员。
这倒不是有谁要刻意刁难顾璐,军队里面后勤人员与地方民政上管财政的人员始终是人民党内务委员会重点监视对象,也是遭到撤查与处决比例最高的一批人。干部会上不管怎么讲,莫伸手,伸手必被抓。可人总是很难克服那一时的冲动。人民党没有历史上党经历过的严酷考验,所以即便是有士兵委员的监督,喜欢占小便宜的人依旧前仆后继。
顾璐的这点子运气好像极差,接连几任上级军需干部都出了问题,作为他们的下属,自然不可能得到提拔。不过这种命运却有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味道了。
最先向陈克强力推荐顾璐的恰恰不是部队,而是人民内务委员会背地里的大头子齐会深。陈克还记得齐会深的那封信,“最近我们清查案卷,发现多次出现过顾璐同志的名字,经过我们调查,顾璐同志本人始终没有任何问题。这的确是个非常罕见的案例。本来我想把顾璐同志留给我自己,但是见你最近一直吆喝没有工程兵方面的得力干将,故把他推荐给你。就我与顾璐同志谈话的感觉,顾璐同志人品绝佳,在基层表现出色。但事实证明,职位的过快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