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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面对人民党的压力,袁世凯首先就遇到兵力不足的问题。人民党在1911年就拥有40万军队,到了1912年,已经有了整整60万部队。传统的北洋六镇根本无力对抗。不得以,袁世凯被迫拾起了前清时候就定下的军事计划,要建立36镇,总兵力达到60万的北洋军。到现在也不过刚建成了18镇,新建的12镇全部是新部队。
原本北洋财政就有极大问题,新的12镇部队更需要海量的投入,那就只能暂时“降低一点”原先北洋军的待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早就被高薪喂成习惯的老北洋军哪里能接受这等待遇,军心大为浮动。甚至有传言说,北洋军要大裁军,很多部队要裁剪掉。降低军饷本来就给了这些北洋军士兵极大的刺激。从1912年5月开始,北洋军就以“钞票”代替了原本的一部分银元作为饷银。这些纸币在外面无法流通,只能在与军队有关的商铺里面使用。这就让士兵们更是疑惑。到了1912年8月,北洋军居然破天荒的开始欠饷。这下彻底激起了士兵们的不安。
这还只是表面的问题,王士珍看到了更多深层问题。他一直反对袁世凯“篡位”,王士珍始终认为若是实在敌不过陈克,那索性战死为满清尽忠好了。哪怕暂时被陈克打为前朝走狗,王士珍却始终相信,任何朝代都会认同“忠诚”。他和袁世凯为满清尽忠之后,终究在史书上还是能被称为“前清忠臣”。仅这一条就已经够了。
而袁世凯却认为面对前所未有的好机会,在陈克的鼓动下实施了“篡位”。现在这“篡位”的恶果终于开始显露出来。满清政府虽已推倒,中华共和国的金字招牌虽已挂了出来,整个社会的实质和政治方面机构却并没有什么改变。一般人民的脑筋里,依旧牢固的存着一个皇帝的偶像。尤其是军队中,士兵们平素受的政治教育,只是忠于皇家,以革命为反叛。袁世凯以及他的左右,刚不久还是如此教育士兵,并且到处镇压革命,捕杀革命党。忽然一天抖身一变,自己做起大总统,成为革命国家的首领了。袁世凯这样做,如何去维系军心?
袁世凯做了大总统之后,王士珍在军中的耳目就经常禀报,常常亲见亲闻许多官长士兵在背后切齿咒骂袁世凯,说他是个篡位的奸贼,愤激达于极点。这次哗变的第八镇队伍是以原本长春的地方部队改编而来,本来到北京是接受军事训练,并且发放武器的。这支部队军纪平日里就相当败坏。开到北京以后,堕落更甚。官长目兵,公开聚赌,纵饮狂嫖,无所不为,训练教育的事,完全废弛了。第八镇这样,其余京畿一带的驻军无不如此。带兵的荒唐,目兵从而效尤,统帅者听任不问。好像他们以为皇帝倒了,世界变了,一切都可以胡作非为,用不着受拘束的了。
身为陆军部大臣,王士珍对这类消息知之甚多,可是他也无能为力。出于对袁世凯知遇之恩的报答,王士珍不得不出来当了这个陆军部大臣。眼看着当下的局面就这么不断败坏下去,王士珍心急如焚。
面对袁世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询问叛军的问题,王士珍缓缓答道:“除了少数步行逃往东北的叛军之外,其他的都已经落网伏法。”
听了这个回答,袁世凯油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神色,他答道:“很好,命骑兵部队沿出关道路搜索,凡遇到穿军服的,不用问来由立刻抓捕。拘捕者就地处决。”
这种命令王士珍很熟悉,在山东大杀拳匪的时候,北洋军就是这种作风。不要说实际有拳匪,只要被认为有拳匪嫌疑的,北洋军就会先发制人。或许正是如此强烈的手段,才激起了河北与山东更多的反抗。山东赵三多以“助清灭洋”为口号,拉起了五六万人。多次攻打教堂,随即与袁世凯的北洋军激烈交战。没多久,河北景廷宾以“抗洋捐”为名、拉起十几万人造反。两股势力随即结合,打出了“扫清灭洋”的口号,与北洋军进行了大小上百次交战,直到北洋军将起义军杀得尸横遍野,赵三多被俘后绝食自杀,景廷宾被俘后被北洋军凌迟处死,最后这才扑灭了拳匪。
即便是那时候,袁世凯脸上也没有露出如此痛恨的神色。面对北洋的叛军,袁世凯大有亲自将其处死的那种强烈冲动。王士珍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莫道前路无知己第二章骚乱(二)
“大总统,当下之计还是暂缓编制北洋新军了吧。十八镇北洋新军即便是进攻不足,防御还是应该可以的。”尽管叛军是来自东北的部队,徐世昌曾经总督东北,他还是劝道。
“嗯。”袁世凯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却不表态。
徐世昌作为当下的内阁副总理,实际执掌总理大权,即便知道袁世凯心中大怒却也不得不进言,“建36镇北洋新军已经很不容易,养36镇北洋新军难。以往国家财政,养二十万兵已经是极限。现在养50万兵,财政根本负担不起。”
“菊人,人民党有60万人,我们现在不过30万。不扩军的话,以一敌二,我们怎么打?”袁世凯尽量压抑着怒气问道。
听袁世凯这么一问,徐世昌不吭声了。其实他很想问,“就算是以一敌一,我们北洋军能打得过人民党么?”但是这话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说出口的,因为曾经输给过人民党的第三镇两位指挥官就在身边。
段祺瑞自打参与会议之后始终没有吭声,听了袁世凯恼怒的发言,他终于开口了,“大总统,当下只怕还真得打一打。”
这话一说出口,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段祺瑞身上。段祺瑞坦然说道:“现在人民党兵力已经达到了60万,摆明了是步步紧逼。我们现在不打,难道等着人民党增兵到80万,100万,120万么?等到那时候,人民党肯定就打过来了。所以当下之计,我们得先动手才行。”
“不可”王士珍立刻表示反对,“人民党现在兵力占优,我们居于不利的境地。”
段祺瑞微笑道:“当下人民党看似强大,对咱们北洋占据优势。可放到全国来看,他也不过是四省之地。腹背受敌而已。只是各省单独拿人民党没办法。如果能把各省联合起来,人民党只怕也不好应对。所谓打的要点就在于此。”
三人都知道段祺瑞绝不是那种脑子一热就会蛮干的类型,光听了这个开头,就知道段祺瑞的计划已经筹备了颇有一段时间。这些人都是大有身份的人,不管同意不同意却都能安静的听下去。
无论是在华的各国公使还是北洋,面对当前的局面,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投到了人民党身上。人民党对发生在北洋身上的反应并不太过于激烈。
经过贯彻全党上下的整风运动,人民党第一届三中全会确定了陈克主席的思想就是人民党党思想的基本原则,包括《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实践论》《矛盾论》作为一切工作的核心方法。会议明确提出,近期意识形态工作的要点就是将马克思主义核心正确思想全面中国化,构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并且尝试构建科学共产主义理论的准备工作。如果说以往陈克的地位仅仅是领袖的话,现在他终于晋升到了“导师”的级别。
这些都是相当意识形态工作方面的建设,在具体执行方面,人民党则开始强调贯彻“劳动论”,也就是党在成熟期所建立的“重实践,轻言辞”的作风。陈克第一次公开提出,“旧文人是靠不住的,在政治利益与物质利益上,他们从来没有站在广大劳动人民这边。我们人民党尊重知识,采用一切方法让广大劳动群众学科学用科学。但是这是有前提的,如果不是实实在在与人民在一起的劳动者,而是那种读了几句书就想当劳动人民的旧文人先生,那就可以让他们哪里凉快去哪里待着。人民党党员必须坚定的认识到,我们和那些人不是一路人。”
不管上层里面出身富裕的旧社会中坚阶层的同志怎么考虑这句话,基层同志们理解的倒是简单明快,“不和咱们一块干活的读书人,说什么都是屁话。”对这种认知,基层同志是非常开心的。原本对于读书人的羡慕乃至仰视,在党的支持下全部变成了一种类似歧视,至少也是无视的态度。心理上搬开了某种高高在上的存在,给同志们也带了一种舒畅的感觉。
整风运动中中高层轮流进入党校干校学习,基层完善了学习会、诸葛会、动员会,这三会的制度。在注意力全部放在自身建设的时候,人民党对外反应难免也出现了一定的迟钝。
在北洋地区的人民党各“企业”部门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北洋哗变的军队也曾经试图进攻人民党的所在,在这些家伙嚎叫着冲向堆积了大笔财物的人民党公司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通密集的子弹。为首的叛军当时就被成排的打倒。这些人本来就是求财,同伴们的惨状一时间激起了一小部分人的恼怒,却让更多叛军恢复了理智。有那么多没有武装防卫的商人可抢,相比较而言,冒死去抢人民党就显得得不偿失了。
北京的情报机构和驻北京天津的企业将消息传回在武汉的党中央,党会上的讨论中,路辉天对此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当下的工作是提高我们自己的生产能力,这是主线。如果趁机干点什么能够符合主线,我们就去做。如果对北洋趁火打劫不能符合这个主线,我们就可以把他放到不那么重要的位置上去。”
路辉天的发言有效的让一部分不想继续待在党校学习的部队干部们无法反对,加上陈克的支持,人民党决定暂时继续观察事态的后续发展。
事态后续发展来的很快,11月1日,袁世凯通过电报邀请陈克到北京进行谈判。由于陈克数次与袁世凯进行过谈判,一部分同志认为陈克会同意袁世凯此次的邀请。没想到陈克立刻以政务繁忙为理由拒绝了。
到了11月9日,北洋代表唐绍仪到了武汉求见陈克。陈克接见了这位北洋的外交部长。唐绍仪态度相当强硬,他质问陈克为什么让人民党入侵根据地周边各省。“陈主席,就我们所知,人民党在山东、河南、四川、湖南、浙江、江苏、福建、广东各省边界之处不断扩张,步步蚕食。根据地四省虽然还没有加入国会,但是人民党也是通电表示支持联省自治,支持和平建国。如此做法实在是令人不能接受。北洋政府收到各省的申诉,希望能够与人民党就此问题能够给一个交代。”
北洋态度强硬,陈克对这个问题却也暂时无法答复。人民党在“和平时期”的扩张速度超出了陈克自己的预想之外。人民党喜爱“经济落后的山区”。在别的政治势力看来,山区出产少,加上民风彪悍,是个难管的地区。在人民党看来,山区因为生产力落后,各种社会矛盾激化程度极高。加上各省官府在山区的控制力有限,人民党在这里扩张势力实在是如鱼得水。
至于平原地区么,紧挨着的村子投奔了人民党之后,日子蒸蒸日上。只要当地地主没有占据主要领导地位,平原地区的村落投奔人民党也是个常态。有些村子是为了逃避官府的税收,有些村子是为了能够得到人民党供销社提供的商品。还有些村子比较稀奇,是全村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够和人民党治下的村子一样可以免费上学。理由虽然多,目的都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
根据地的扩大带来了巨大的好处,不过眼下看,这些好处带来的敌人反扑也算是正式到来了。先让唐绍仪先回住处等着,陈克随即召开了党委会议。
唐绍仪的乘龙快婿顾维钧此次与唐绍仪一同来了根据地,看着外面人民党的警卫紧紧把守住了大门,顾维钧觉得有些不安,“岳父,人民党不会得到了什么消息吧?”
被袁世凯颇为赏识的顾维钧听到了一些流言,不久前袁世凯邀请陈克进京,据说有软禁陈克的打算。不管这是不是真的,这种流言出现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动向,北洋准备对人民党管采取强硬手段。人民党防备的如此森严,其中不友好的表示根本不用再去专门询问。
“陈克气量没有那么小,如果他不准备和中央翻脸,自然不可能软禁咱们。如果他准备和中央翻脸,更没有理由软禁咱们。”唐绍仪倒是很放得开,回答了问题之后,唐绍仪问顾维钧,“少川,以后我们北洋与人民党的交道不会少打,就你看陈克的态度,有何想法?”
听了唐绍仪的问题,顾维钧先是沉默了一阵,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弱国无外交。”
唐绍仪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乘龙快婿对此次交涉完全不乐观,即便早就知道交涉结果不可能令人满意,唐绍仪也不认为居然能糟糕到如此地步,他问道:“少川怎么会这么想?”
顾维钧一面整理思绪一面慢慢的说道:“我看陈克对咱们提出这件事非常意外,他自己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这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