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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得到的消息的确是如此。”冈村宁次认真的说道。现在日本最流行的是政党政治,陆军部中已经有很多传闻说田中义一准备放弃元帅的头衔进入政界,通过政党政治来获取主导日本的权力。尽管田中义一很可能真的想通过政党斗争来摧毁政党政治,不过在冈村宁次看来,这纯盘但是瞎胡闹。
想了一阵后,裕仁一度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他笑道:“那我只能拭目以待呢。”
该殿的黑砖已经殿了,冈村宁次也就不再继续推波助澜。
说了一阵话,裕仁笑道:“冈村君,我相信你的忠诚。”
“多谢殿下。”冈村宁次立刻答道,他知道,这次对话已经结束。
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冈村宁次是作为站桩的身份守卫在园会的大门外。不管是专职负责守卫的人,还是那些日本高官都用不友好的眼神看着冈村宁次,然而冈村宁次毫不在意,想在日本继续往上爬,这种局面绝不可能只发生一次两次,必须泅渡过无边的恶意海洋才能登上胜利的彼岸,冈村宁次对此很清楚。
各国使节此时已经纷纷到了这次园会现场,包括中国驻日本大使都到了。不少人都注意到戳在门口警卫群中的冈村宁次,这个清瘦的日本大佐穿的不是禁卫军的军服,所以孤零零的身影格外醒目。大使们都是精明无比的人,这种反常的样子令人不得不注意到冈村宁次,但是没有人对此表示出一点与平时不同的反应。虽然很多人把冈村宁次的模样记在了心中。
与国宴等同的园会基本就是瞎扯淡,除非有人想故意制造什么话题,否则大家就是心照不宣的互相说些试探的话,然后自己也对其他询问者说些模棱两可的话。11点左右,摄政王太子裕仁发表了传统的欢迎词,然后各国大使们就开始互相根据自己的需要互相找人攀谈。
攀谈了没多久就到了正午时分,,招待各国使节。宾主言欢之际,一阵猛烈的、突如其来的颤抖从地底深处传来。“地震了!”所有人脑海中都立刻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在地震频发的日本,大地晃动起来是常事,但是这次的晃动之剧烈实在是以往从未见过。每个人仿佛都乘坐在海面上的小船一般左右颠簸,一些身体不太好的宾客甚至一时没有坐稳,滑倒在地上。然后整个地面如同劣马般震动起来,房梁与窗户传来一阵阵猛烈撞击的声音,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如果不是这帮人都是各国使节,他们中间身手矫健的家伙只怕就开始窜出门去躲避地震了。
然而园会中的不少侍女却没有各国大使与日本大人物的镇定,她们已经忍不住惊叫起来。在一片女性的尖叫以及男人们的低声惊呼声中,大地依旧不受控制的剧烈晃动。过了不知多久才算是逐渐恢复了平静。每个客人都脸色发白,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地震。
在摇晃的大地、叮当作响的碗筷尚未完全恢复彻底平静前,裕仁不顾礼节,踉踉跄跄地跑向殿外的花园。他看到了一幅山崩地陷般的图景。新落成的、高达12层的东京塔,“像一根火柴棍似的被一截两段”;无数高大建筑顷刻间土崩瓦解。东京一下子显得低矮、空旷了。
赤坂离宫防震能力极高,并没有发生倒塌。然而众多传记作家后来纷纷写道,在余震不断的离宫大院里,裕仁表情木讷、“呆呆出神”。这不是描写而是记述,日本的摄政王太子裕仁就如同字面形容的一样呆呆发愣,仿佛他也仅仅是一个地震受害者一样。
冈村宁次从地震的惊恐中恢复的极快,由于充当了警卫,他就站在门口。对整个地震的场面看的更清楚,赤坂离宫外有好大一片空旷地带,可以几乎一览无遗的看到东京的模样。那真的是地狱般的景象。钢筋水泥的、砖木的、纯木质的、传统的日本糊了窗户纸的木质结构的,各种建筑顷刻间就跳动与扭曲起来。传统的日本房子仅仅是东倒西歪的话,那些新式的建筑就开始在晃动中出现巨大的裂纹,然后就梦幻般的折断或者崩塌。冈村宁次看到的东京仿佛是由纸牌搭成的一样散开,分散的纸片以各种模样组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模样。
然后地面上突然冒起了一道道银白色的水柱,犹如美丽的喷泉般高高冲上天空。飞散的水雾中幻化出道道彩虹。
冈村宁次并没有被这美丽的幻像所欺骗,他知道那是地下的自来水管破裂后的结果。然而埋在地下的自来水管都遭到了如此彻底的破坏,这次地震到底有多大的破坏力啊。
“保护殿下!”冈村宁次恢复了基本神志之后的第一想法就这个。他在一群目瞪口呆傻了吧唧的警卫中最先反应过来,迈开大步,冈村宁次冲进了正在召开会议的大厅。然后就看到了呆呆站在原地的日本摄政王太子裕仁的背影。
看到裕仁安然无恙,冈村宁次心中的大石头登时落了下来,然而看到裕仁穿着笔挺的军服式礼服傻乎乎的站立当地一言不发,冈村宁次心中只感受到了相当的失望。
到底是不是一名合格的军人,光看是不是穿了军装是根本没用的。有没有经历血与火的考验,有没有经历过战争时期内心的痛苦煎熬,从一个人体现出来的气质中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真正迈过生死考验的人都有一种只有迈过同样考验的人才能感受到的东西,非得形容的话,那就是时时刻刻“往前看”。战场上凡是不能往前看的家伙,都会完蛋。哪怕前一秒钟刚与死亡擦肩而过,真正的战士们也不会刻意去回想那一秒钟的惊心动魄。因为不向前看,不去正面击破下一秒扑面而来的死亡,那么死亡只是迟早的问题。
冈村宁次也见过人民党的一些高级干部,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着穿越过死亡后特有的气质,那是由苦闷、煎熬所锤炼出来的力量。冈村宁次本人在中国东北就经历过这样的考验。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任何虚浮的东西,他对自己外表的改造仅仅是因为别人的需要,对冈村宁次来说,自己自根本不在乎外表呈现什么模样。
而裕仁太子身上明显缺乏这些东西。大贵族们所拥有的教养能让他的举止看着颇有风范。但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此时这位摄政王太子需要做的不是发呆,而是该立刻发布命令。哪怕不是救灾,好歹也要安抚一下赤坂离宫内的秩序,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莫道前路无知己15关东之殇(十四)
“裕仁阁下,如果日本需要什么物资援助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回去与中国政府联系。”中国驻日公使在所有公使中第一个走到裕仁身边大声说道。
冈村宁次本来就已经充满了惊惧甚至混乱的意识中猛的一惊,在慌乱的人群中,这位年轻的中国驻日公使态度沉稳,尽管他的呼吸也很急促,但是好歹已经恢复了镇定。然而裕仁王太子却一声不吭,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呆呆站在原地,出神的望着远处的天空。
见裕仁毫无反应,中国公使转身对已经站起身的日本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大声重复了方才的意思,“首相先生,如果日本需要什么援助的话,请直言相告。”
山本权兵卫也是浑身发抖,面对日本当下最强硬的敌人表现出来的善意,他竟然一时找不到回应的话。倒是大藏大臣高桥是清颤巍巍的起身走到中国公使面前,“感谢中国方面的好意。我们会立刻做这方面的准备。”
说完这话,高桥是清先看了看呆呆出神的裕仁,又瞅了瞅说不出话来的山本权兵卫,想说点什么,然而高桥是清还是沉默下来。此时若是他这个大藏大臣有任何主导局面的行动,除了给自己树立毫无意义的敌意之外,剩下的完全是把日本政府的混乱与无能暴露在各国公使面前。
好在日本皇宫的官员也不是吃素的,在这种时候他们立刻发挥了作用,先不由分说的将各国公使们“安顿”到安全的地方,接着就开始收拾赤坂离宫内部被地震弄乱的家具等物资。当然,除了必要的火之外,所有厨灶什么统统熄灭。
作为一名陆军的大佐而不是禁卫军的人员,冈村宁次就被撂在当地无人理睬。冈村宁次识趣的准备离开赤坂离宫。因为余震,往来的宫内人员没站稳,不小心轻轻碰了裕仁一下,这下裕仁仿佛从噩梦中醒来般突然扭头,正好瞅见准备退下的冈村宁次,他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道:“冈村君,你先留下来。”
周围立刻就有恶意的视线落在冈村宁次身上,那些视线仿佛是尖针般刺的冈村宁次背上感到一阵阵不舒服,然而王太子殿下已经有了明确的命令,冈村宁次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推托。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冈村宁次就站在裕仁背后,瞅着这位日本未来的天皇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冷面所有人。此时余震不断,冈村宁次也只能把全部注意力放到保护裕仁安全之上。根本不敢建议裕仁立刻下达什么救灾指示。
然而地震发生一个小时内,即便是赤坂离宫的高墙挡住了直接的视野,依旧能够看到东京上空开始升腾起浓浓的烟雾。汇报当然很快就到了赤坂离宫,汇报人员的咽喉仿佛被看不到的手给扼住了一般,因为惊恐,他的声带像是冻僵了一般,“东京大火!”
1923年9月1日是个星期六,东京地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商人和上班族还在办公楼里忙碌,家庭主妇们则开始烧火煮饭。因为是星期六,车站上排满了准备外出度假的人们。
大地震袭来,许多人家炉火正旺,炉倒灶翻,火焰四溅,火星乱飞。东京不仅人口稠密,房屋还多为木结构,地震又将煤气管道破坏,煤气四溢,遇火即燃。居民的炉灶提供了火源,煤气、木结构房屋又是上好的“燃料”,几种因素的组合,使东京等地变成一片火海,爆炸声、火灾中人们的呼救声此起彼伏。
强烈的地震摧毁了东京地面下的自来水管路,日本地震很多,救灾经验也算是丰富。可是救火员们再反应灵敏,却也不可能靠自己的身躯去扑面大火。救火的水管阀门打开后,并没有汩汩而出的自来水,倒是地上突然张开很多裂缝,一些救火员躲避不及直接掉进了可怕的缺口。接着缺口就如同恶魔的血盆大口般猛然合并,已经充满了惊叫惨叫的日本街头根本听不到这些救火员临终的惨呼。再接下来,地下破裂的水管中的水在地下强大的压力下从刚合并的地缝中喷涌而出,救火员以及其他不幸掉进地缝的不幸者们,刚被土地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挤成肉泥,这些肉泥与残肢又混在地下喷出水中被冲出地缝,一道道银白与血红的水柱在空中与残破的肢体一起飞舞着。
火灾发生后,火势很快就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地震带来的冲击却波又在这一地区激起了巨大的狂风,失火地区马上变成了一片火海,风助火势越烧越烈。从海边到城市,狂风卷起了能卷起的一切,把没有明火后依旧在燃烧的碎片播撒进尚未着火的地区。火种传播到哪里,哪里便燃起冲天大火。工厂在燃烧,学校在燃烧,居民住宅在燃烧……
烈火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空气炙烤到了超过纸张燃点之上的温度,接下来已经根本不再需要火种,这可怕的炙风刮到哪里,哪里就开始燃烧起来!纸张在燃烧,木料在燃烧,房屋在燃烧,死者、伤者、生者,不幸被炙风吞没的人类也开始燃烧起来。先是头发,接着是衣服,再后来是皮肤与皮下的脂肪。
死者们还算幸运,因为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次死亡。活着被卷入炙风的人类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在他们下意识张开口的那一瞬间,可怕的高温就已经将人类柔软的喉咙与声带烧熟了,这些可怜的人类肺部也随之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在他们皮肤开始燃烧的那一瞬间,这些人类还没有死亡,除了体表感受到的的堕入地狱烈焰般的灼烧痛苦,人类的体内还要承受着窒息带来的可怕痛苦。在这样的双重痛苦之下的死者,无一不是用自己的手仅仅抓住自己的喉咙,当他们焦黑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那惨状仿佛是他们自己用手把自己给扼死的。
当然,他们的尸体能否被发现多少也是需运气的,整个东京已经被冲天的烈火吞没,仿佛天在燃烧,地也在燃烧。熊熊燃烧的房屋倒塌在死者们身上,不少人与木料一起烧成了无法分辨的焦炭。
前来汇报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冲进了赤坂离宫,头两个小时主要汇报的是东京的大火,在不停歇的余震中,第三个小时开始就出现了海啸的汇报。
为了逃避地震和火灾,侥幸逃生的人群开始寻找一个建筑物倒塌后压不着、大火又烧不到的地方暂时栖身。能满足这两种要求的地方只有海滩、港口和码头。恐惧的人们纷纷涌向东京的海滩、码头、港口。
关东大地震震源在东京外海,地震不仅直接造成了陆地上的巨大损失。地壳释放的巨大能力还造成了滔天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