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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大地震震源在东京外海,地震不仅直接造成了陆地上的巨大损失。地壳释放的巨大能力还造成了滔天的海啸。港口、码头、海滩,那些刚从地震与大火中逃出一条性命的灾民们亲眼看到海水先是以可怕的速度退下去,仿佛海中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疯狂的吞下海水。接着在目力所能到达的海天边际,突然出现了一条银线,片刻后,港口、码头、海滩上的那些避难的灾民就看到那银线以惊人的速度在靠近海岸。很快,十几米高的横空巨浪铺天盖地平推过来。有些人已经被吓傻了,十几米高,左右都看到不到尽头的海浪仿佛是一道顶部镶了银边的碧蓝高墙,这样的庞然大物即便在最可怕的梦魇也不曾出现过。更不用说,巨浪完全不符合见过很多次大海的东京人所习惯的那样,随着移动逐渐降低。
海啸不仅没有随着移动的距离降低,反倒越是接近海岸的时候就越发高大起来。这种好像是完全违背了人类的变动让最少一半的人呆若木鸡的看傻了眼,根本没有想到要返回头向着熊熊燃烧的东京方向逃生。
而那些在巨浪面前仿佛蚂蚁般试图逃生的人其实也根本无从逃命,这滔天的巨浪是以每小时750公里的速度扑向海岸的。1923年,除了炮弹能在极短时间内能够超过这海啸的速度,包括速度最快的飞机都飞不了这么快。在海啸能够冲到的范围内,人群以及海边的一切瞬间即被十几米高的大浪吞没,或被卷到了海洋深处,或被大浪抛向半空,有的则像是被巨手玩弄的蚂蚁般远远的抛向陆地。
赤坂离宫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不仅仅是一直沉默的裕仁,一条条可怕的消息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听着使者们惊恐的汇报,已经双腿发软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另外有些人顾不得任何规矩,开始默默的抽泣起来。当然,此时也根本没有人想到要对这些人叱责或者处罚。这样可怕的天灾下,每一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他们甚至生出了这三千世界即将毁灭的感觉来。
冈村宁次曾经觉得裕仁那“呆呆出神”的表现实在是反应速度太慢,然而此时他心中一片混乱,如果此时有镜子的话,冈村宁次甚至未必能够认出镜子里面那个脸色如同字面一样呈现铁青色的家伙就是自己。
东京聚集了江户两百多年的财富,聚集了日本重要的工业,聚集了日本最多的船只。不仅是地震大火摧毁了东京陆地上的财富,巨大的海啸的又从海上摧毁东京港口的一切。自打明治维新以来,东京聚集的一切就这么顷刻间化为乌有。不久前,冈村宁次还和永田铁山谈起过日本的运气与国运,他们还嘲笑过那些认为日本的崛起仅仅是为了刺激中国崛起的“荒谬观点”,此时冈村宁次的心中忍不住想去相信真的有气运这种东西了。这样的灾难之后,冈村宁次已经完全想不出日本还能拿什么去对抗中国。
在这一片混乱中,倒是裕仁终于开口了,“派人去联系父皇,绝不能让父皇的安危出现问题。而且电令驻大阪的部队全部调来东京一带,负责维持秩序。”
有了如此明晰的指示,赤坂离宫中立刻就有了主心骨般暂时恢复了生气。已经有人起身去传递命令。
“冈村君,冈村君!”呼唤声让冈村宁次从完全失神的状态下抬起头,却见呼唤自己的竟然是裕仁王太子,冈村宁次立刻强行收回心神,用还算是比较符合规矩的语气说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即便此时冈村宁次的礼仪再差上几分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在这个时候,能够有比较正常的反应就算是相当不错的表现。所以裕仁根本不在乎冈村宁次的失态,此时若是不失态的话,反倒是完全异于常人的事情。“冈村君,你亲自带人去父皇那里,一定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嗨咦!”冈村宁次立刻低头答道,再抬起头的时候,冈村宁次问道:“殿下,要不要带上一些信鸽。地震之后,电报网只怕是已经用不成了。”
这个明晰的思路倒是提醒了不少人,裕仁点点头,“紧急调配信鸽,包括去大阪调动部队的使者也要带上信鸽!”
在日本第一抗震建筑赤坂离宫的高层们努力就灾后的问题努力的时候,北一辉好不容易才将埋在倒塌的房屋下面的社会调查社团的成员全部给救出来。这真的是极大的幸运,由于马上就要正式开学,周六社团成员全员集合,甚至在整个社会调查期间都没有来的这么齐。
另一个幸运则是社团所在的场所是个老校舍,空间有限,进入9月之后气温下降不少,社团会议干脆就在校舍外的空地上进行。年轻人们尽管被地震吓得够呛,在平地上没有火种,也没有出现地裂,绝大部分成员都安然无恙。
即便是留在校舍里面负责工作的那几个学生,地震来的时候,机灵的已经跑出校舍去了,不够机灵的或者运动能力比较弱的倒是被埋进校舍。但是这毕竟是老实的日本样式的房屋,从实际经验中继承的房屋结构好歹比较适用于地震多发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营救,埋在里面的三个年轻人们总算是都给救出来了。两个重伤一个轻伤,暂时还没发现重伤员有生命危险。
年轻人不仅在救人,也有人跑出去打探消息。带回来的信息把北一辉等人真的给吓坏了,“东京大火!”而不用太费劲,浓浓的烟雾以及开始逃进学校避难的人群把各种消息带进了垦殖大学的校园。一些家在东京火灾地的学生立刻就要跑回家去。
北一辉一声怒喝,“谁都不准擅自行动!”这些日子的来他已经树立起相当程度的威信,此时声如雷霆般的怒吼总算是镇住了场面。
大踏步走到学生面前,北一辉喝道:“我既然把你们召集来,我就对你们有责任!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我都不能看着你们送死去!如果你们的家人没有事,他们现在很可能就往学校来!到了学校找不到你们,你们准备让你们的家人怎么办?如果你们的家人不幸出了事,你们跑回火场不就是去送死么?难道你们的家人就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话好不好听完全不重要,此时北一辉必须先稳住学生的心。果然听了对事情的简单推测,切不论学生们脸上的表情,但是他们至少已经没有了急匆匆往外冲的那股子尽头。北一辉看大概控制了局面,就再次怒吼一声,“现在所有人都听命令,排队集合!”
莫道前路无知己16关东之殇(十五)
如果让北一辉说出人民党的官僚体系与日本的官僚系统到底有什么不同,在大地震爆发的时候,北一辉总算是能够说出来了。日本的官僚系统是命令别人给他们效力的,而人民党的官僚系统除了兼具传统的官僚体系的管理与命令之外,还有领着别人办事的功能。
在社会组织方面,中国要比日本“组织化”的多,这从学校的班干部组成就能看出来,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文艺委员、中队长、小队长,所有的这一切都实际上是一个完整的社会组织单位。与日本的单纯对上负责的官僚一比,中国的体系的组织度之高更像是真??官僚。
日本学校也有这样的类似模式,问题在于学生干部们秉承了日本官僚的秉性,作为压迫者的特点远高于服务者。现在北一辉要做的首先就是把手下的学生给组织起来,在地震这样的天灾面前,没有组织的个人不仅仅微不足道,生命安全也更加不可靠。
然而北一辉发现,他首先要解决的则是如何对付日本的官僚系统。不仅仅是社会调查小组的校舍倒塌掉了,整个垦殖大学的校舍也倒塌了大部分。那些学校的官僚们死伤不少,剩下侥幸没有死伤的也灰头土脸的出现在学校里面。
秩序大乱之下,学生们也跟没头苍蝇般乱窜,北一辉这尚且有组织的团队立刻成了很多人试图依附的核心力量。一个天知道什么级别的学校官员跑到北一辉这里就开始吆喝起来。这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家伙脑门秃了一半,灰头土脸满身狼狈。以这样的姿态对学生们吆喝本来就没有什么号召力,更不用说他吆喝的内容既不是关心这群学生们到底是不是安全,更不是要学生们注意安全,而是要学生们跑出去找救援人员。此时乱哄哄的灾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找到救援人员,即便找到了之后又能如何?
与这位家伙充满日本长官风格的行动一比,北一辉要求学生们列队恢复秩序的做法就显得更有说服力与号召力。见学生根本不为所动,这位学校官员明显看着生气了,他态度强硬的咆哮起来。只是咆哮起来的时候,这位满是灰的脸部仿佛小丑一样扭曲起来,
北一辉并不想和这位官员争执冲突,此时并不是争执的时候,他上前说道:“这么多灾民不断涌进来,现在去找救援人员的话,人没找到,学校的秩序很快就维持不住了。”
一听到灾民二字,官员的连忍不住更加扭曲了一下。身为学校的负责人,对学生还能吵吵几句。但是大地震之中,学生随时能够一哄而散。那些灾民本来就不是学校成员,学校官员吆喝什么对他们根本没有约束力。这也是为什么官员要让学生去寻找救援人员的原因之一,只有靠更有广泛性执法权力的人才能镇得住这些灾民。
“那这位先生,您说该如何?”学校官员立刻紧张的问道。
“既然这里是学校,当然得由学生们来负责学校的管理!”北一辉答道。
那位学校官员瞅了北一辉以及明显不听劝的学生一眼,却也不再说什么。
北一辉看暂时搞定了内部的冲突,他立刻开始继续自己方才被打断的行动。学生们中间一部分比较面善的先被派去疏导灾民到空地上,身强力壮的人则负责起救人以及警卫工作。比较瘦弱的则负责维持秩序,引导慌乱的学生与灾民。
令学校官员大为惊异的是,在这么混乱的局面下,北一辉竟然还让学生找到了两面日本国旗,利用其中一面国旗制作了军队的军旗,还有大块白布上写了垦殖大学四个大字,利用木杆把三面旗高高竖起。北一辉大声命令道:“遇到学校的学生,就让他们到垦殖大学的旗下面聚集。男性难民安排到日本国旗下面的空地上去,老弱女人和孩子,尽量让她们到军旗下面的空地上去集合。”
学生们也不是很清楚北一辉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看到高高飘扬的旗帜,这些人心中还是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定。接受了命令后,众人开始干起了北一辉分配的任务。
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学校的学生老师开始重新聚集起来。对于急着逃回家的家伙,北一辉也不阻拦。对那些不愿意自行逃难的家伙,北一辉命令每个人脑袋上都缠上写有垦殖大学四个字的布条,跟着北一辉组建的队伍开始维护垦殖大学的秩序。
在这危急时刻,任何敢于站起来组织大家,并且能够有效组织大家自救的人都有足够的号召力。反对者不是没有,然而谁也没敢在此时公开挑战北一辉的地位。
在夜间降临之前,北一辉的指挥能力也快到了极限。人民党办事最大的特点就在于重视后勤与总结。北一辉听课的时候更喜欢学习如何做领导,作为编外人员,人民党当然不可能对他进行什么重点培养。而人民党内部的秩序中后勤与总结课程素来是重点。一群学生们热情有余,却没有受过这样的专业培训,半天的辛苦后,即便是站在原地维持秩序的学生也都已经喊哑了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体力最好的学生此时也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然而垦殖大学因为在北一辉为中心的这些人指挥安排下秩序井然,灾民只要看到这样的一片看似还有秩序的场所,就本能投奔这里。
夜色降临的时候,越来越多的灾民向着垦殖大学涌来。以熊熊燃烧的东京为背景,在混合了红色火焰的黑暗天空下,远远看去,灾民组成的混乱队伍仿佛没有尽头。
这或许就是我的极限了吧,北一辉心里面想。不管心中到底有何等能够改造整个日本的宏伟计划,面对着滚滚而来的人潮,北一辉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竭。给他更大心理压力的是那些学生们并没有意识到作为领导者北一辉的情况,他们也被这人潮给吓坏了。所有人都用紧张的目光看着北一辉,期待北一辉能够下达更多命令。
人民党一直讲群众路线,北一辉认识到自己也就是听过而已。如果白天的时候能够更多的发动群众,把已经收容起来的群众动员起来,现在北一辉手中也不会仅仅有这帮精疲力竭的学生来用。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又被北一辉给否定了,他现在不过是寄存在垦殖大学这个已经没有指挥体系的空壳之上的家伙,北一辉既不会屙金尿银,更不会玩弄什么五鱼二饼的神迹,他怎么才能把那帮子惊恐的灾民给安顿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