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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素心-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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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消息?”

    “她说请你上山。”

    子山跳起,“快,快换衣服。”

    “她只传召你一个人。”

    子山哎呀一声。

    “你去吧,别太紧张,别太熟络,祝你好运。”

    子山点点头,他走到门口,看到司机正在等他。

    这像是做梦,一起都不真实,蓦然惊醒,他可能躺在街角,被家华撵出,无家可归,身无分文。

    他转头,森水给他鼓励的眼色。

    他上车之前看到银盘色月亮,外国人叫这瓷器之月。

    车子不徐不疾朝山上驶去。

    自古人们就喜欢住山顶,尤其是英商,每到一个殖民地,就在该处山上设立住宅,铺路筑桥,务必高高在上,原来尘嚣。

    公路两边是黑色的火山岩,车子驶进半山,在上看到远处有火龙般岩浆蜿蜒缓缓流入大海。

    司机告诉他:“那是三百公哩外著名的庇利火山。”

    “住在这一带不怕?”

    “应该没有问题,光是看风景,住客都认为值得。”

    “的确没有比这里更壮观的风景了。”

    可是司机微笑说:“林家在印度大吉岭山麓有一间别墅,建筑在五百公顷的茶田上,那处更宁静。”

    林家可真懂得生活艺术。

    车子到达门口,管家迎出,请在上进内。

    在上发觉连司机在内,他们全身不理闲事的土著。

    女佣捧出当地的冰冻啤酒。

    屋子客厅通向大露台,根本无所谓室内室外,一棵壮大的影树就在咫尺,而在上一伸手,像是可以接触到太阴星。

    他坐在柔软的大沙发里喝了半杯啤酒,闭目养神。

    “子山,是你吗?”

    子山一回头,看到了他心目中的女神。

    伍福怡就站在他面前,她穿一件夏威夷女子穿的母母大花裙,露着双肩,长发挽在脑后,别一朵大红花,可是,她的肤色仍然像子山记忆中那么白皙,身型亦同样纤秀。

    子山清清喉咙,“福怡你好。”

    “我们终于再见,”她说:“罗祖说,假使你不愿主动出现,千万不要勉强,可是你自动联络,一定要好好招待。”

    罗祖真的那样说过?

    子山忽然轻轻问:“罗祖与罗佳,他们是好人抑或坏人?”

    伍福怡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可是这时也忍不住微笑,“在我眼中,他们都是好人。”

    子山低声说:“我一直想念你。”

    “我也是,子山,我们几乎每一天都谈起你。”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轻轻唤他:“朱先生,你可是累了,醒醒,请到书房来。”

    子山忽而醒转,原来他在白色大书房上盹着,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但是,此刻他已迷茫,他的梦中仿佛还有梦,他已分辨不清真实与幻象。

    他满以为福怡会在书房里等他。

    可是书房里没有人,这次,他不敢再坐下。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却没见到福怡。

    子山十分惊喜,他唤他:“婆婆。”他认得是福怡的外婆。

    婆婆的银发修剪得十分整齐,一脸笑容,“嘘,他们不让我见客。”

    子山扶着她坐下,“那太不应该。”

    “你可是来看我?”她悄悄问。

    子山亲切地说:“正是,婆婆,我特地来探你。”

    这间屋子里自始至终也许只有婆婆才值得信任。

    婆婆忽然问:“英奇,你妈妈好吗,怎么没有一起来。”

    子山知道她又认错人,但是毫不介意,“家母很好,谢谢你,下次叫她抽空看你。”

    婆婆看着子山,“我有一个问题,英奇,你是牧师,也许你知道。”

    子山诚肯定地说:“我试试回答。”

    “英奇,倘若我在天上见到父母,他们什么年纪,我又是什么年纪?”

    子山一听恻然,“这个,我想,大家都会很年轻。”

    “那么,他们如果只得三十多岁,我岂不是只有十岁?”

    幸亏这是看护已经寻至,“婆婆,你怎么在这里。”

    婆婆颓然,“又来抓我睡觉。”

    看护哄撮,“可不是,时间不早了。”

    “英奇,英奇,再陪我说一会子话。”

    但看护孔武有力,她终告不敌,婆婆像个小孩般被抓回房间休息。

    子山微微笑,又忍不住叹气。

    这时,他听到轻悄的脚步声,子山转过头去。

    这次,是真的伍福怡,她没有穿大花裙子,她穿一套香云纱唐装衫裤,头发上簪着一排白兰花。

    她微笑,“子山,你来了。”

    她语气和祥,像老朋友见面。

    子山哽咽,他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想起森永叮嘱:“不可多话”,他闭上嘴巴。

    “子山,请坐,你可要吃点心?”

    子山哪里有心饮食,他欠欠身。

    福怡秀美如昔,像是在夏威夷住了一段日子,皮肤转为蜜色,更添风情。

    “子山,见到你真好,谢谢你帮我大忙。”

    子山扬起一道眉毛。

    “子山,我一直知道你是另外一个人。”

    子山一怔,明敏的林智学与精灵的赫珍珠都没有发觉,她确看穿了他,看样子温婉的她目光更为尖锐。

    “你不怪我没有指穿你吧。”

    子山呆呆看住她。

    “子山,这次请你来,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子山意外地用手指向自己胸口,“我?”

    “子山,周老已经不在,罗祖与罗佳也已自立门户,这下子,我可以信任的人,统共只有你了。”

    子山发愣,听她口气,她仿佛一直主持大局,那些人权是她的助手,包括朱子山在内。

    子山脸上一定打满问号,所以她说:“子山,你累了,不如早点休息,明日再谈。”

    她走进子山,伸手抚摸他的发脚,是的,曾经一度,他们扮演未婚夫妇,熟不拘礼。

    “你先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再谈。”

    子山来不及作出反应,福怡已经离开书房,叫子山十分失望,取代她原有书卷气的竟是油滑交际手腕,福怡像个陌生人,尽管她对他比从前更加熟络,并且一见面便指出她知道他是谁,可是她以前那种羞怯荡然无存。

    子山忍不住摸自己面孔,他也变了吗?

    他取出手提电话,想与小霖联络,可是电话不通,山上没有讯号。

    一个女佣进来说:“朱先生,请跟我来。”

    她把他带进客房,可是房里也没有任何通讯用具,是,世外桃源何用与外界联络。

    既来之则安之,子山洗一把脸,他有说不出的倦意,倒在床上便熟睡过去。

    他耳畔一直有小霖的声音:“朱叔,你在哪里?”

    他惊醒,从木百叶帘缝听到淅淅雨声。

    子山走到露台,推开门,看到山谷中雨水被劲风吹得整片打横移动,,蔚为奇观,浓密的热带雨林深绿色似化不开来,有两只白鹦鹉飞进露台避雨。

    女佣进来收拾,笑说:“朱先生,请你下楼吃早餐。”

    子山一看手表,却停止了。“什么时候?”

    “早上十点十五分,先生。”

    子山连忙梳洗下楼,看到福怡纤秀身型,他一直以为不知道有多少话要同她说,开始他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想用电话”,连同自己都十分讶异。

    福怡把他带到走廊尽头,打开一扇房门,原来是一间小小电讯房,设备应有尽有。

    福怡笑笑说:“人们以来了一个世纪的电报服务已经退休,令人怀念。”

    “相信你其实没有用过电报。”

    “比起十多岁的少年又还好些,他们连打字机都没见过,对,你请便,我不打扰。”

    子山关上门,打电话给小霖。

    她正在写功课,听到子山声音,有点激动,“妈妈叫我不要骚扰你,她同我说,人生聚散平常,必须看开放下。”

    叫少年接受际遇安排,那是不可能及残忍的事。

    子山轻轻说:“地库不够用,我搬往较宽敞地方,你随时可以带功课来探访,我俩关系一如从前不变。”

    小霖长长吁出一口气,“你在什么地方?”

    “我出差在夏威夷群岛。”

    “是欧娃呼还是猫儿?”

    “是大岛,过一两日回来请你们参观我新店。”

    “你与家母是否已经交恶?”

    “我们之间确有些许误会。”

    “我也猜到你们永远不会结婚,是否你看低她,觉得她年纪比你大,又是一个背之包袱的单身母亲。”

    “现在是你看低我。”

    “此刻,我们还是朋友已是最大安慰。”

    “回来再与你联络。”

    他们互道再见珍重,子山挂上电话,真想飞回那简陋地库,拥着那张久久不系已有异味的毯子好好睡一觉,醒来与小霖母女逛街吃冰淇淋,讨论下一个剧本得失。

    他用手捧着头一会,才与公司联络,取到最新消息。

    他是凡夫俗子,一个常人,天堂生活,暂时还不习惯。

    做完工作,推门出电讯室,已是中午。

    厨子在花园露台作午餐,子山过去一看,竟是生煎馒头及蟹壳黄饼子,那边还有猫耳朵饺及菜肉云吞。

    福怡在芭蕉树下缓缓喝鸡汤,看到子山,抬起头来,“还喜欢这里吗?”

    “香格里拉一般。”

    福怡微笑,“可是你心中想念一个人,忙不迭向她问候。”

    子山不出声。

    “子山,这不是吃醋的时候,子山,我有事请求。”

    子山看着她,“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子山,你愿意帮助我吗?”

    子山答:“我能力有限,但当竭我所能。”

    “子山,留在这里不要走。”

    子山呆看着福怡,她的声音轻且糯,温柔地恳求他,这真是他梦寐以求的邀请,但不知怎地,他听见自己清晰地问:“林智科好吗,我想见一见他。”

    只见伍福怡面色渐渐转冷,“他很好。”

    “我住在林宅,见一见林宅主人,是种礼貌。”

    “是,我忘记你是一个守礼的人,请随我来。”

    他们往山坡下走去,这时雨停了,阳光自云层穿出,射到水珠上,处处精光四射。

    他们在一间平房前停住,有佣人出来说:“林先生正在那边,写生。”

    子山略觉放心,他的老朋友无恙,他看见一个人穿着白衣白裤坐在斜坡的帆布椅上全神贯注画画。

    他走上前,“智科,我来看你。”

    林智科转过头来,这时,子山才第一次觉得他俩相貌相似,林智科不再穿着女性化服装,他剪了平头,刮干净面孔,还在吸烟斗。

    他看到子山,向他招手,给他一顶草帽,“太阳猛,戴上这个。”

    这时,福怡站在不远草地上,风微微吹动她衣裤,她看上去宛如仙子。

    子山坐在林智科身边,“林兄好雅兴,你在写生?”

    他目光落在画布上,不禁怔住,只见画是一幅涂鸦,乱七八糟大堆颜色,毫无设计可言。

    林智科问:“我画得怎样?”

    子山只好回答:“很有潜质,许多练习。”

    林智科哈哈大笑,子山忽然觉察到他笑声愉快,一点没有伪装。

    子山说:“我见过智学,他说,他从来没有害你的意思,我想,或许你们兄弟可以言归于好,智科,和平至上。”

    林智科放下烟斗及画笔,看着子山一会,他犹疑地问:“智科是什么人,智学又是什么人,你是智科,抑或智学?”

    子山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失去平衡,跌翻在地。

    这时,一阵风吹来,林智科头上帽子吹到地上,子山可以看到他头上做过手术拉链似疤痕,片刻,他又转过身去继续涂鸦。

    子山张大了嘴合不拢。

    这时伍福怡缓缓走近,“手术后他没有好,也没有恶化。”

    子山蓦然回头,“他可认得你?”

    伍福怡摇头,“不过,他约摸知道什么是结婚。”

    “所有的医生……”

    “国王所有手下与马匹,都不能叫蛋头人复元。”

    “他一直如此?”子山哽咽。

    福怡颔首,“他没有痛苦,专人照顾他饮食起居,每天下午他在这里写生,运动,他仍然嗜酒,傍晚喝上半瓶,全无烦恼,有时,我羡慕他。”

    “这种情况下,你仍然决定结婚?”

    “他比起从前,更易相处。”

    福怡忽然笑了,同样是那几股面部肌肉,这时她的笑意第一次带着阴森,叫朱子山吃惊。

    他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山坡有点斜,幸亏画架子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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