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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拳头!那是苏光平给她最深的伤害。冷自扬早就发现了玉娘对男人几乎是病态的恐惧,于是安排两个丫鬟在客院服伺玉娘,并且严禁男佣接近玉娘。冷自扬住的杏院正巧在客院对门,他也会找玉娘看不到的时刻进出。
玉娘应该是怕冷叔的!幻儿明白这一点,可是她们一大早坐在客院大榕树下绣花谈天,没见玉娘有什么不对的神色:为何在冷叔走入杏院,又勿匆走出之后,玉娘神色就不对了呢?幻儿打赌刚才自己捕捉到玉娘有偷看一眼冷自扬,而后与她说话就心不在焉了,眼角跟随着远去的人影,彷佛心有所失。
年近五旬的冷自扬,由于是练武之人。身材不仅没走样,而且还壮硕结实如年轻人。性格与冷刚一模一样,冷冷的,不多言,可是很体贴。丧妻多年从没再娶的打算,酒色不沾,活得像清教徒一般,乏味冷淡得让人不敢亲近。
玉娘对冷自扬有意思吗?幻儿心中一直在推敲。如果是,倒也算美事一桩;玉娘才三十七岁,美丽出色,让她孤独后半辈子实在太不人道了。在幻儿看来,冷叔不是个解风情的男人,但却是个可依靠托付终生的好男人。玉娘前半辈子生活在地狱中,后半生有个人可依靠,有个人疼爱她才足以补偿她所受的苦。
可是,冷自扬肯吗?
怎么做才好呢?冷自扬看来一副独来独往的孤傲性格,多年不曾续弦可能就是觉得妻小累赘,凑合他们两人妥当吗?
正苦思着,就见石无忌走入客院,直向她们走来。
玉娘连忙拉起幻儿恭立迎接。
“不必起来了,你忙,我来带幻儿回兰院。”石无忌客气的对玉娘打招呼完,扶着幻儿的腰走出客院。
“有事吗?”幻儿问着。不会又是叫她休息吧?她皱皱小鼻子。受够了石无忌老要她休息睡觉。每次一觉醒来都难过得要命。应该找个时间叫冷刚灌输无忌一个观念:孕妇需要的是适度的活动而不是成天像病人一样躺在床上。
“给你看样东西。”石无忌神秘一笑。
罢才在梅院,看到无瑕发髻上簪了根碧玉钗,让他惊觉自己的大意疏忽。幻儿身上无一点首饰,堂堂石家大少奶奶岂不寒伧得可怜?兰院梳妆台上有一珠宝盒,里面什么首饰都有,可是就没见幻儿取用过,只有拿过几颗珍珠放在地上当弹珠玩。问她,她却说:俗气。
无瑕的珠宝首饰也不少,尤其出嫁时,幻儿大肆搜刮了金库中稀世宝贝给她当嫁妆,也没见无瑕用过;倒是一根平凡无奇的碧玉钗独受无瑕锺爱?原来那是冷刚送她的。这提醒了石无忌,他从未“真正”送过什么东西给幻儿。
在花厅坐定,幻儿已忍不住问:
“什么东西?快给我看!”
“这个。”石无忌指向面前桌子上放着一只不起眼的小木盒,手掌大小,全身漆黑,甚至还有点发霉。
幻儿眼中并无失望。要是见到满桌金银财宝才失望哩!二十世纪的母亲是个具特异能力者,家中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经验告诉她,愈是不起眼的东西愈是古怪……里面会不会是一根恐龙骨头?她兴致勃勃,小心翼翼的捧起,慎重的打开——是一条红线穿成的项练,坠子则是一颗造型奇特的石头,由外表可以透视三层内部,表面属透明,握在手中十分温热,最里面是黑红白三色画成的两极,包围两极的是四象图,四象图外层含着八卦。
“这是什么?天地生两极,两极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看得越久越觉得八卦图在旋转,两极又从反方向旋转……哇!头会晕呢!”幻儿连忙上盒子,好奇特的东西!
“这八卦石属上古遗物,内容浩瀚精深,懂得研究的人,会由此中得知天机,知古今,通未来,是件神物。但我们石家历代只用来传承,没有野心。先祖遗书上有提过,此物会慑人心神,在某种因缘交会时,产生时空逆转,透出妖异,因此镇在黑盒中。奇怪的是,让受孕妇人佩带,则有安胎聚神效果。”石无忌拿出八卦石挂在幻儿颈上。
“太贵重了,我记性不好,弄丢了怎么办?”幻儿当然开心。可是弄丢了石家传家之宝就不好玩了。
石无忌笑:
“弄不丢的,这八卦石吸收你的气息就会依附着你,丢不了的。”
幻儿搂住他的腰,轻柔道:
“谢谢你,我好喜欢。”
“刚刚你在想什么?”石无忌想起刚到客院时,幻儿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在想,将我娘嫁给冷叔两人好做伴。”
幻儿这想法让石无忌颇讶异。
虽说玉娘并不曾真正入苏家门,可是这时代对妇女的规范非常严格,“一女不事二夫”
这观念的产生是为了一反唐朝乱伦及多嫁不贞的风气。所以在宋朝不仅流行妇女缠小脚以防止她们抛头露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是未出阁姑娘必须谨守的条规。舆论更是大力提倡三从四德与贞节牌坊的树立。这种社会形态体制下,女人再嫁容易招人非议,冠上不雅的名词。而身为子女们对母亲再婚应是十分反对才是,尤其苏光平仍健在,此人再恶不良,好歹也是幻儿的亲生父亲,幻儿怎么会想要撮合冷叔与玉娘呢?
“你又在想什么?这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而已。”怕玉娘也没这胆量违反传统道德嫁人吧?
幻儿对古老社会道德不以为然。
“无忌,你倒是说说,嫁你到今天我什么时候乖乖遵守一般女人被规定该遵守的事?我的思想没有被洗脑,什么事我认为对的、有益的,才不管什么体制规范的,一定会去做。我是“北方修罗”的妻子呢!做事无所不用其极才不会弱了我老公的威名呀!”耍赖一笑,道:“这事帮我搞定,冷叔那边,只要替我探采他是否有意于我娘就行了,好不好?”
石无忌苦笑,早知道幻儿一旦决定的事就会做到底,他不帮她又能如何?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这能任她独自去做吗?
“好,我会注意。”他应允。
“嗯!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幻儿非常满意。
原本要在今天告诉幻儿四天后南下的事,可是幻儿绝顶聪明,不出两天必定会猜出他们南下的目的,然后担心之下必定会想跟他一起去,石无忌左思右想还是等临行前一天再说吧,见识过幻儿的决心与缠劲后,他不想冒险,目前让她心思转在别的地方最是恰当。
“明天我与无痕、无介上山打猎,打两张貂皮,一张给你过冬,一张等孩子出生给他保暖。”他牵起她的小手往香院走去;香院种满桂花,此刻正盛开,白色花朵在秋风吹拂下像雪片一般落下,如同花雨,撒了满身香气。幻儿开心的惊呼,奔入花雨中旋转;她曾去过日本赏樱花,在樱花吹得满身时,心情就无限亢奋,全心沉醉在与世隔绝的梦境中。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美得像仙女,快飞起来似的。雪白的桂花又更胜樱花一筹,因为同时分送满身香气,转得无力目眩时,无忌温暖的胸膛正随时等待供她依靠。与无忌在一起,她永远安全无忧,而石无忌早被她少见的欣喜若狂、瞬间浮现的绝慑去了魂魄,只能痴痴守着她,跟着她。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幻儿大声叫着,搂住丈夫又亲又吻。
石无忌愣了好一会儿,急起直上的狂喜淹没他所有的理智。他一直欣赏无声胜有声的情境,也相信眉目含情的娇羞胜过直接陈述出口的感情,认为举手投足间的关爱足以代表一切。可是,他没想到,人在极度情绪沸腾时,所说出的赤裸裸爱语会这么撼人心弦,牵动三魂七块,直捣全身感官意志,只为此狂喜激动,他竟然差一点为此热泪盈眶!
紧紧搂着幻儿,久久说不出话!
他的搂抱显示他的激情,可是,他没说,没有说爱她的话,幻儿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说的,她一定会让他说出口!不管威迫或是利诱都好。
两人都是满身桂花,无介匆匆停住脚,想闪开,不敢打扰两人亲爱,但石无忌已经发现他。
“什么事?无介。”
“金织坊的王大娘已经在聚贤楼后的小厅等着了。”
金织坊?幻儿想起无瑕说过,北方一流裁缝都在金织坊,连皇上的衣服也特地来此订做;因此声名更加远播,布料绝等的好,价钱也是贵得离谱,可是手工精细,想穿好的就要舍得掏钱包了。据说一件居家服的工钱就抵寻常人家一年的生活开销了。加上布料昂贵,一件衣服起码四十两左右,这还是最没行情的。一件十万两的衣服还是有人做,其中利用客人摆阔心态哄抬了多少钱,想必可观。中国人的劣根性,延绵千年仍是。
“金织坊的人来做什么?”幻儿问。
石无忌扶她走出去!
“给你添置冬衣,十套全副居家服,两件白貂外套,两件紫貂披风,貂皮帽,皮靴十双,四套睡衣。这里冬天冷,你会受不了。”
想不到石无忌竟注意到她这些细小的事,她嫁过来时只有两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无瑕出嫁时,她找人做了一套符合身分的衣服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了,也不在意。
“有必要做那么多吗?好浪费钱的。”
“衣服是必需品,不叫浪费。”无介代答。
幻儿不再多说什么。
幻儿、无瑕、玉娘全都大手笔置装。男人们只是象徵性的做了一、二套。
王大娘那一张涂得血红的大嘴,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型,将三个女人全说成天仙下凡,嫦娥、西施、赵飞燕再生,从头到尾只闻她的呱噪声。典型的超级公关人物,适合兼任媒婆、老鸨。徐娘半老犹有风韵,高壮体型却一身风骚,穿金戴银俗气倍增。
“前些日子,听王员外说,在大小姐的婚筵上有两朵美丽的花,一朵是新娘子,红得像玫瑰花,另一朵是高雅的百合花,就是大少奶奶了!我还不信有谁能美得像大小姐一样呢!
今儿个一看,实在是石当家好福气,妹妹是北方之花魁,妻子是南方之花冠,美得分不出高下呀!上回马升文马少爷凑巧有事不能来参加,错过了,后悔死了,一直问我,石家少奶奶是何模样?只听见过的人都说是人间绝色。”
幻儿打赌,把王大娘放到深山绝谷去,她还是有本事独自说个三天三夜。嘴巴动得这么殷勤,下巴怎么不会脱臼呢?本事一流,可是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戴高帽子的疲劳拉炸。心眼一转,笑道:
“小女子无才无德,岂有大娘谬赞之好。古人云:舌有三寸,妇人是之,乃会腐,肉会遗,舌不烂矣。吾等原不信,今日有幸遇之,始知世上无奇不有,感喟古人睿智。行万里路,犹胜读万卷书。实乃百闻不如一见最佳例证,甚谢。”
这一番咬文嚼字,说得王大娘晕头转向;她一介无知识女子,别说写自己名字,恐怕连书长得什么样子也不曾见过。又不好表示自己见不得场面,匆匆量完身,连忙率丫头告退了。
屋内人笑成一堆。
无介大笑到无力,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中叫:
“以往我们都不知要如何堵住王大娘那一张嘴,今天我们终于明白了,大嫂,这招高明!”
“拐个弯骂人而不带脏字,大嫂是高手!”无痕向来佩服她。真不晓得幻儿这怪胎打那来的,显然都不是父母所遗传。
幻儿坐在无忌身边,啜着丈夫递过来的茶,眉开眼笑又无限刁钻。
“不服气吗?各位大侠。”
见幻儿受宠如斯,玉娘满心欣慰。虽然来此后发现女儿性子大大转变成活泼开朗,但这是好事,看看石家上至主人下至佣奴全对幻儿真心喜爱,连带自己也尊贵起来,往后余生已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玉娘从不知道,她竟然有幸能在今生今世享受到快乐的感觉。眉眼习惯性又看向门外正与帐房谈话的冷自扬;他是个好人,但是外表却那么可怕,她的一切起居打理都是他差人做的,照顾得无微不至。知道她怕男人,也从不进入她视线内。长得熊腰虎背,力量必定吓人,可是却从没见他打过人,佣人犯了错他会纠正,不会骂人……一个人怎么会有外表与内心两种极端的个性呢?一个人怎么能外表如此恐怖,内心却又如此温柔体贴呢?玉娘不明白……在她三十七年的岁月中,从不曾出现过善良的人,更是不曾出现过冷自扬这种教人迷惑的男人,哦!好羞人,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以老是想男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幻儿见玉娘神色不定,走近她低唤:
“娘,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回房了!”玉娘双颊红透,忙要躲开,匆匆逃了出去。
幻儿刻意注意门外的冷自扬,只见他淡淡瞥了玉娘一眼,没啥留恋,又低首与帐房说话了。幻儿好生失望,不料石无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