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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看着他,忽然想到,即使他一直竭力保持着外表的干净和体面,可是实际上,他跟那些小乞丐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同样是无父无母,同样是无家可归,同样是跟人乞讨,不同的只是,对方是在大街上,而他刚刚被人赶了出来……
自从那场可怕的大火将家族全都毁灭了以后,长生就觉得每一天的夜晚都来得特别快,尤其糟糕的是,这天下雨了。
他已经没有钱去住客栈了,只能缩在人家屋檐下的角落里。抱着膝盖看着雨幕里一个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他们都有家可以回去,都有亲人在等待他们……
不知不觉中,长生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视线被泪水弄得一片模糊,雨声哗啦哗啦,有不少溅到了他脸上,冷得他止不住地哆嗦。
“阿远……阿远……”
是谁?是谁在喊他的名字?长生睁开眼睛,目光却对上一双饱含怜惜的眸子。长生一愣。
蹲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大了他几岁的少年,对方眉眼清俊,柔声对他道:“阿远,我是闫回,闫子归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六岁那年我抱过你。”
长生愣愣地看着他,终于从过去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人的信息,他点了点头,迟疑地叫了声,“子归……大哥。”
“恩。”闫回欢喜地应了一声,他站起身,牵着长生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来,阿远,跟我走,我带你回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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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家和曾经的穆家不同,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有一个小小的宅院,一个老朴照料着闫家两兄弟的生活。
尽管如此,当长生被带到闫家的时候,他还是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那天晚上,他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想着家大业大受过他们家不少恩惠却将他赶出来的钟家,想着明明已经没落却还是尽力照顾他的闫家大哥,想着已经永远失去的家人,终于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被极力压抑的哭声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响起,像是小兽细细的呜咽声。
“诶?你怎么哭了?”细细的童声忽然响起。
长生被吓得心跳骤然停了一拍,他身子一颤,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小童也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等回过神之后,连忙道:“你不要哭也不要怕,是我错了,我有糖,都给你。”
窸窸窣窣的掏东西的声音响起,背对着对方躺在床上的长生听见对方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呐,我把我所有的糖都给你了,你不要再哭了。”对方嘟嘟囔囔道:“只有女孩子才哭鼻子。”
长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那小童被长生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红肿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愧疚起来的小童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道:“我叫闫息,你是哥哥今天带回来的穆远对吧!我们……做朋友?”
他小心地走了过来,见穆长生呆呆地坐在床上不动,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长生的手。然后迅速地在长生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爬上了床。
蹬掉两只鞋子,小闫息躺在床上,安抚地拍了拍长生的背,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道:“乖,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一个人害怕才不敢睡的,放心,我陪你睡!”
躺在床上,一脸无赖地看着他的小闫息此刻忽然和弟弟的影子重合了起来,长生心头酸涩,眼眶又热了起来。
“喂!你怎么又哭了?”
于是小闫息安慰了长生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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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在闫家过的日子自然比不上穆家,但是闫家两兄弟都待他极好。闫息还有闹脾气的时候,但是闫回向来一视同仁,闫息有的东西,必定有长生一份,闫回给长生买东西的时候,也绝不会忘了闫息的。
在年幼的长生眼里,闫回就是一个极为称职且出色的兄长和老师。他彬彬有礼,学识渊博,待人接物温良谦和,不焦不躁,但是在教导他和闫息武技之上,却极为苛刻严厉,对长生的要求更为严格。
一直到很多年之后,穆长生细细回想这段时间的往事,才隐隐约约明白,或许那个时候,闫回就已经知道他平静的表面下封藏和仇恨和复仇之火,所以他殚精竭虑地吸引他的注意力,用各种知识和练习塞满他的时间,让他没有时间沉浸在复仇的仇恨之中……
然而闫回将他当成亲弟弟一般爱护,长生心里却一直与这两兄弟间存着一个隔阂,因为他始终无法忘记,他是穆家的长子,他本来的家人并不是他们!
这种念头无时无刻不盘桓在他的心头,令他辗转反侧,夜不成眠。闫家两兄弟对他越好,他就越止不住去想,如果他的家族没有被灭,如果他的父母俱在,如果长风没有失踪……他一定会过得比现在更加快乐满足……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二年的冬天。长生得了很严重的风寒。闫回为他请了不知多少个大夫,厨房里的药罐不知熬坏了多少只,但长生始终好不了。
不同于身体健康的弟弟,先一刻出生的穆长生反而身体虚弱。他的父母提前为他取字“长生”,便是希望他能活得长长久久,健康无忧。也许是这个名字真的起了作用,自他年岁渐长,身体便渐渐好了起来,很少再有生病的时候。
可是当他气息微弱,神智迷蒙地躺在闫家的床上时,就总是忍不住去想,他会不会就这么死掉?会不会死?会不会……
年纪越小的孩子越容易夭折,长生当年不过九岁,像这个年纪就夭折的孩子,在大庆数都数不过来。
许多大夫摇头叹息着离开,只比他小两个月的闫息趴在他身边哭得嗓音沙哑。闫回坐在他身边良久,后来只身去了华家,在世代以医术传家的华家大门口,在漫天的雪花里,他跪了整整两天两夜,才求到了一剂灵药,保住了长生的性命!
穆长生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院子里,扫在两侧的雪花堆得很高很高,身形瘦削的男人满身风霜地从门外推门进来,他的脸色被冻得青白,嘴唇发紫发黑,站立的时候连腿都直不起来了,却还是坚持看着他吃下药才肯回去休息。
如果说之前的长生还与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可当他将药递到他嘴边,当看着他眼里别无杂念的关怀时,他所有的别扭和顾忌终于烟消云散!
那一刻,他打从心底里接纳了闫家两兄弟,他真正把他们当成了家人!
七年时光匆匆流过,转眼间,长生就到了能开始觉醒天赋能力的年岁。
闫回心知他一心想要为家族复仇,而作为复仇最大的资本,觉醒的天赋能力是重中之重。
因此他变卖了闫家为数不多的产业,四处收集灵物灵玉帮助他淬炼觉醒。
然而,他满怀期待的觉醒仪式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觉醒能力时周围显现的祥瑞,没有任何特殊力量的波动,就连觉醒之后会在体内骤然聚拢的灵力也没有!
这种情形,说明他根本没有就没有继承到任何穆家的天赋能力。他用着闫回倾尽家产搜集来的灵物,用着本该属于闫息的觉醒机会,肩负着复仇和重建穆家的重任……却,什么也没有觉醒!
穆长生那个时候的绝望与忧愤至今想起仍然清晰如昨天。
就连本该置身局外的闫回与闫息都有一瞬间露出了失望。
那个时候的长生触及他们的眼神,更是如坠冰窟,连头都抬不起来。
闫回尽力安慰他,“没关系,也许是你觉醒得比较晚,等再过两年,我们再试一次,到那个时候你肯定就觉醒了!”
“没错没错。”已经是个俊秀少年的闫息也跟着道:“很多人三十多岁才觉醒呢!长生你晚一点觉醒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越晚觉醒的人,便说明他的资质越差。这样的资质,他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为家族复仇?难不成要熬到仇人老死?
长生的心里沉甸甸的,却还是勉强露出笑容,告知闫家兄弟自己没事,等他二十岁的时候再试试云云……
可是有些人不会等他们羽翼丰满。次日,就有消息传出,散厄君抓住了穆家的次子,就要在他的散厄府里宴请诸家,在众多家主的面前,用天火将穆长风化作灰烬。
听到这个消息,穆长生只觉得一股火从心头窜起,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
第82章
“长生你冷静一点,不能去!”闫回双手按在他的双肩上,表情极为严肃地劝阻。
穆长生拧着眉,胸中戾气横生,他抬头看着闫回,大声道:“这要叫我怎么冷静?当年长风忽然不见,说不定就是被散厄君抓走了!”他攥紧拳头,声音颤抖,“这么多年了,散厄君说不定会怎么折磨他。长风他还什么都不懂,会不会……”
“不会。”闫回坚定道:“散厄君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这会儿忽然放出消息,肯定是想引你过去,你不能冲动地着了他的道!更何况他说长风在他手里,长风就真的在他手里吗?”
可是长生这会儿根本冷静不下来,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了长风的消息,就算长风在散厄君手里,也好过在哪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死掉!
“不,散厄君肯定是把长风抓走了,要不然他怎么敢放出消息?还邀请那么多人过去,难道不怕被诸家耻笑吗?我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你不能去!”闫回厉声道:“你难道忘了你才是穆家的长子,是穆家重振的希望,一个平平安安的你,难道要为了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言去冒险吗?”
“我管不了了!”穆长生盯着闫回,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显得嘶哑难听,“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去,你不要阻止我!”
闫回盯着他看了许久,眼里的神色复杂难言,但最终,他还是同意了,“好,我带你潜进散厄府,不过你必须都听我的,不要说不要动,你能做到吗?”
穆长生大喜过望,连忙道:“能!”
如果是现在的穆长生,他一定会慎重考虑消息的真实性,事事打探清楚,再定下详细的部署和计划,然后徐徐图之。
可惜他不是。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能重来一次,无论散厄君说什么,他都不会踏出闫家一步,绝不会!
可惜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无论重来多少次,只要他还是那个十五岁的穆长生,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都一定会冲出去,不会回头,不会停下,任何人的劝阻,都没有用!
年少冲动,不知所谓。
闫家并没有受邀的资格,他们只能假扮成其他家的侍从,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宴会上,那个覆灭穆家的仇敌高高坐在首位,笑容刺得慕长生眼睛生疼。
没过多久,一个长相与穆长生一模一样的少年就被人用笼子抬了出来。穆长生只来得及看上一眼,那个躺在笼子里,双目紧闭的少年就被一团白色的火焰覆盖,连同那个坚固无比的牢笼,眨眼间就化作了灰烬。
穆长生仅剩的那一点理智一刹那就崩溃了,他双眼通红,脸庞因为绝望和愤怒变得狰狞扭曲。他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却被闫回捂住嘴巴强硬地拖了下去。
他不管不顾地挣扎着,但没有丝毫力量的少年又怎么能是成名多时的闫回的对手?他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弟弟被焚烧后的骨灰还留在原地,看着仇人笑着从他弟弟的骨灰上踩过去,看着散厄君的地界离他越来越远……
唯一的亲人死在他面前的悲哀与绝望,家族被灭、父母双亡的恐惧与无助,连同觉醒失败的打击和恐慌一同涌了上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紧紧缠在他心上,淹没他所有的理智和清醒。
等到闫回放开他,早已被所有情绪蒙蔽了双眼的穆长生忘了闫家对他的恩惠,忘了他对闫回的感激,忘了闫家兄弟付出的一切,神智一片混浊之中,他通红的双眼看到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害死他弟弟的仇人,连同闫回关怀的脸也变成了散厄君狞笑的样子,带着满腔恨意,他朝着面前的人大声吼道:“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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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越来越大,一脚踩下去能将人的整个小腿都吞下去。风刀霜剑刺骨严寒。
应天背着穆长生一步一步地在雪地里走着,他的身体像是一个暖炉,源源不断地将体内的热量渡到穆长生身上。
“长生,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心里有点慌。”应天轻声恳求。
背上的人没有半点动静,连气息都微弱至极。应天眼里满是血丝,他尽量轻声道:“没事,你不说也行,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良久良久,他才等到背上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应天心里一热,连忙大声地开始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刚刚出生的小龙,因为先天不足,他又瘦又小,鳞片没有长开,头上没有角,爪足软绵绵的连撑起身体的力量都没有。就在他以为自己刚刚出生就会死掉的时候,他被救了。救下他的,是那天地间唯一的神明。”
应天的眼睛里蕴满了回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