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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尘把手贴在他的心上:“你的病才好一点,下次别再这麽胡闹。”
寒青微微点了点头:“我口渴。”
宋尘转身去取杯子,桌上有茶和水。他倒了一杯水给寒青,慢慢喂他喝了下去。
第十二章(二)
寒青倚着被子床栏坐着,皱眉道:“我饿了。”
宋尘安慰道:“再等一会。”连忙把勺子拣起来,拿着水出去洗了。
寒青看见他的背影,心中一阵波动。他重伤初愈,又与任听雨赌气不饮不食,坐了一会便出了一身的汗。
宋尘把勺子拿回来,盛了粥喂给他。寒青吃了几口就摇了摇头。看见宋尘殷切盼望的目光,又勉强咽了几口。
宋尘看他的头发被额上的汗粘住了,知道他身体虚。把暖炉挪的远些,在床头拿了丝巾给他擦汗。
寒青伸手把衣带解开,宋尘忙给他系上:“天气又不热,别乱脱衣服。”他知道任听雨放暖炉一定有放暖炉的原因,擦汗无妨,却不敢让寒青遇到凉气。
寒青的手指软弱无力,宋尘暗暗伤心,也不用力和他挣。看寒青很快又出了一头的汗,更是心酸,由着他把他的衣服解开了一点。
寒青肩上的伤痕已经只有微微的痕迹,连颜色也浅淡的像是揉碎了的花瓣不小心沾上几点。
宋尘痴痴望着那伤痕,曾经的岁月轰地一声全都回来了。
那时候寒青还是宋尘的寒青。
那时候寒青的眼眉也是这样皱着,他中了毒,身上难受,却一句也不说。
那时候寒青最喜欢宋尘亲他,然后装作还没有睡醒。
那时候寒青说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寒青看见他忽然呆住了,疑惑道:“哥哥,你怎么了?”
宋尘泪如雨下,不能自抑。
寒青被吓了一跳,强撑着坐的高些,伸手去给他擦泪。安慰他道:“我以后不闹了。”
宋尘勉强道:“不,不是。”
寒青叹气道:“我不喜欢看见男人哭。”
宋尘强笑了一下:“我是想起有一次,姑母偏向我,你就生气一个人跑掉了。”
寒青听的有趣,追问道:“然后呢?”
宋尘道:“后来我追上你,你又撒娇,又耍赖,说不想理我了。”
寒青道:“那姑母呢?”
宋尘怔了一怔,黯然道:“姑母去世了。”
寒青也露出了恻然的表情,然后了然道:“难怪你哭了。”他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感觉累了,但是看见宋尘,心里欢喜,硬撑着和他聊天。
宋尘看他听见自己说姑母去世,也没有什么异样。不知任听雨有什么神通,竟然真的让一个人对过去全无所知。
他担心寒青冷了,站起来给寒青系好衣带,无意间看见他身上青紫的印子,手抖了一抖。
寒青没有发现他的异样,问他:“哥你要去哪里?”
宋尘道:“我要去西域,看看关外的风光。”
寒青低声道:“我也很想去。”他美丽的眼睛合在一起,似乎已经睡着了。让宋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在他耳边道:“寒青、寒青、”
叫了几声,寒青没有回答。
宋尘伸手推了推他,寒青也没有回应。
宋尘惊骇欲绝,推开门冲出去。
任听雨在院子里坐着看远处已经模糊成黑影的青山。
听见声音回头,看宋尘表情慌张,忙道:“没事的,他每天这个时辰都会睡着,以减缓身体的消耗。”
宋尘松了一口气,也坐了下来。
任听雨倒了一杯茶给他,茶还是热的。
宋尘接了过来,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宋尘道:“任楼主,寒青从小就不知道母亲是谁,亲人怜惜他,对他宠爱非常,由着他胡闹,也不舍得管。只有一个父亲教训他,也是好时怎样都好,不好时就打一顿。所以性子霸道又娇气。其实全是孩子脾气,他要是有什么地方忤逆了你,希望楼主不要真的罚他。”
任听雨默然,良久道:“我没有罚他。”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微微清风吹动竹叶的声音。
任听雨道:“他肯吃饭了么?”
宋尘点了点头:“喝了半碗粥。”
任听雨道:“我和他……”
他实在不知道该这么说,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他这一生也没有这样的时候,挫败了皱了下眉。
宋尘低声道:“寒青已经是楼主的人了,楼主何必急在一时。他的脾气就是不肯服软,若是别人对他一分好,恨不得十倍的报答人家。”
任听雨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开口解释,又没有说,只是柔声道:“我知道了。”
第十二章(三)
宋尘道:“他连我的力气都禁不起了。”这句话已经在他心里转了许多圈,他没有想到那俊逸的少年有一天会变成如今的模样。真正酸楚难当。
任听雨道:“寒青喜欢随意自在,不肯按我要求的时间休息,否则现在已可与平常人一样了。”
宋尘心里略微安慰,站起来道:“宋尘告辞了。”
任听雨看他与寒青相似的面容上流露出掩不住的寥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宋尘明天来看他吧,他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最好。”
宋尘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任听雨看著他渐渐远去,一个人在暮色中伫立良久。
屋内始终是温暖的,任听雨关上门,将外间的灯火吹熄了,走到里间去看寒青。
床帐内的明珠灼灼生辉,任听雨用挂在床帐上的黑色锦袋把明珠装了进去,只留下一颗微微照耀。把寒青的外衣给他宽了下去,把他的头发都轻轻拨到枕头的後边去。
显然这样睡觉更加舒服,过了没多久,就可以看出寒青感到了舒适,放松的躺在枕上陷入了沉眠。
任听雨坐在床前,伸手轻轻抚摸寒青的头发,他骄傲挺直的鼻子,倔强的唇。床边的小架子上还放著寒青喝剩的那半碗粥。
任听雨微微皱眉,躺在寒青身边,放下了床帐。午夜里暖炉的炭燃尽了,寒青本能的向任听雨的方向贴过去。
任听雨把之前因爲热被寒青拨到一边去的被给他盖好。伸手拦住寒青细瘦的腰身,已可察觉出寒青比从前消瘦多了。去病如抽丝。寒青的毒入经脉,损害著实不小。半年能恢复到寒青当初的状态,那是最好的状况。
寒青自己的武功已经全毁了,体内只有任听雨的那三成功力。纵然三分之一的任听雨便可算做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可也需重新学习云外小楼的心法才能融会贯通。
清晨寒青醒来,迷糊著抱住任听雨,低喃道:“哥哥”
任听雨微微皱了下眉,把他抱在怀里。等寒青逐渐从迷蒙中彻底清醒过来,看见是他,恼怒的挑起一边眉毛。
任听雨柔声道:“寒青,别气了。你生我的气,那应该吃的好睡的好。等力气恢复了,把屋子拆了,让我头疼才对。”
寒青道:“你早就想拆了重建,骗我做苦工吧。”
这还是他三天来第一次和任听雨说话,任听雨笑道:“你喜欢拆什麽就拆什麽。”
寒青看他脸上纵容的表情,握住他的一只手,低声道:“算了,我不生你的气了。”他望向任听雨:“听雨,很多从前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是我不好,我真对不起你。”
任听雨抱紧他,微微摇了摇头。
寒青道:“我病了很久麽,你说我哥哥住在很远的地方,连他都来看我了。我生病的时候,你是不是难过极了?”
任听雨道:“我很难过,但是知道你还有的救,所以只是难过你受到病痛的折磨。你哥哥是真的难过极了,他没有救你的本领,又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把握救你,每天都提心吊胆。”
寒青道:“我从前脾气很坏麽?”他想不起曾经的一切,常常问任听雨这些琐事。
任听雨道:“不坏。”
寒青道:“哥哥说我很霸道娇气。”他皱了一下眉:“娇气?!”显然对这个应该用来形容孩子的词不满意。
任听雨揽住他的腰,把寒青轻轻压在身下,笑道:“霸道。的确是有一些,娇气,你觉得呢?”
寒青脸微微红了,窘道:“是你弄的我太疼了。”
任听雨难得有一次和他说话能占上风,坐了起来,把寒青的衣服给他穿好。
寒青道:“我哥哥呢?”他疑惑:“哥哥来看我,可是之前却不见我,也不理我。是不是我从前对他不好,他生我的气?嗯,哥哥说我因爲姑母偏向和他发脾气。”
任听雨道:“不会,他不生你的气。”
寒青道:“我哥哥也姓任麽?”
任听雨摇头:“只有云外小楼的嫡传弟子才会姓任。像慕紫他们都不姓任。你哥哥不是云外小楼的人,当然也不姓任。”
寒青道:“哦,哥哥加什麽名字?”
任听雨道:“你哥哥叫宋尘,不会武功,是个才子。”
慕紫进来收拾了碗筷,侍候任听雨梳洗。任听雨挑了个发冠给寒青把头发梳起来。一场风波化爲无形,慕紫暗暗爲主人开心。
寒青坐起来一会,感觉头晕。任听雨扶著他倚著床栏坐著。苦笑道:“滋味如何,看你以後还胡闹不胡闹。”
第十二章(四)
早饭端来时,寒青道:“我哥怎么没来?”
任听雨还未说话,宋尘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寒青开心道:“哥!”
宋尘点了点头,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任听雨站起来道:“你们两个先吃,我出去一下。”
宋尘道:“楼主……”
任听雨道:“我有件礼物送给寒青,很快就回来。”
宋尘盛了一碗粥给寒青。
寒青接过来道:“哥,你长得真好看,我喜欢你。”
宋尘道:“没有人这么和自己的兄长说话的。”
寒青挑了一下眉毛:“那是因为他们的哥哥没有我的好看。”
宋尘心中痛楚,叱道:“胡说八道什么,这么大的人说话不正经。”
寒青皱了下眉,自己拿了勺子盛粥。
宋尘看他已经有力气自己吃饭,对他笑了一下。
寒青吃到一半,把椅子拉开一点,躺在宋尘的腿上。
宋尘把他扶起来:“你累了么?回床上躺着去,椅子太硬了。”
寒青微微摇头,抱住他的腰,把下颌搭在宋尘的肩上。他是那种永远带着孩子神气的人,这种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动作由他做出来,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突兀。
宋尘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柔声道:“好好吃饭,一会凉了。”
寒青把剩下的半碗也吃了,拉过宋尘一只手垫在桌子上枕着。他乐于和宋尘亲近,不肯放开哥哥。
宋尘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自己长得好看,不好意思直说,就绕个弯来夸我。”
寒青抬起头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亲:“哥我……”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慕紫进来送暖炉,调好了给他们搁在架子上。
宋尘被这个突然而来的吻震的不能动,心不在焉的把自己面前的粥喝了,几乎没有听到寒青在说什么。
等寒青贴在他身上的时候,才重新回过神来。
寒青拥有最率性自然的天性,宋尘自己永远也不能像他一样,就越发珍惜他的。抱紧寒青,在寒青的脸上亲了一下。
寒青道:“我从前惹你厌么,所以你不愿意理我。”
宋尘道:“从前你被教的很坏,不过心地还是好的。现在虽然忘了很多事情,比原来更好。”
寒青皱眉道:“我很苦恼,一切都不能掌握。每天早上醒来,都要费力的想。无论怎样想,仍旧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从前的人,什么都没有了。”
宋尘柔声道:“那就不要想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忘记过去的不开心却没有方法办到。”
寒青摇头道:“不,哥你不明白,就像是一个人他不完整了,心里又急又气,还很害怕。”
宋尘抱住他道:“不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