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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雪棠连夜逃出静府。
他不敢告诉她关于她“母亲”的死讯,只说她留在府中养病。
沿路逃亡。
她却不断追问“母亲”的消息。
他终不忍瞒她,将事实告知她。
结果她是那么绝望,绝望得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他记得自己怎样强忍着热泪去撬开她紧咬的牙关,试图强喂她稀粥时,她是怎样愤怒的一口咬在他手臂上,用尽了她所有最后的力气。
崎岖前路步步维艰。
宿在破庙却因火堆燃着稻草而失去了所有的衣物和盘缠。
经过村镇时,因为乞丐争抢雪棠腕上的玉镯而将她推入尚未结冰的河流。
雪棠救出后便即发起高烧,神智昏迷。
那个沉寂的长夜,他绝望的抱着她渐渐僵冷的身体,觉得灵魂和生机从自己的躯体内一点一滴的抽去。
世间的万事万物他都已不想再看,不想再听,都于他毫无意义。
如果可以,他愿意将自己身上的热血全注入她的体内,然而她依旧一点点的冷下去。到了后来他终于解开衣襟,用自己的躯体去温热着她,试图唤醒她身上最后的生机。
然后到了临近天亮那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当他看到那清亮晶莹的眼眸再度映出自己的影子时,狂喜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膛,只觉得世间又骤然充满了生气。
然而她却似乎忘掉了所有的事情。
她待他又凶又厌恶,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行之人。
但他全都不在乎。
只要她还活着,别的他都不在乎。
忘记了过去也是一件好事,人世间的痛苦就是需要时间来抚平的,她能忘得这么快,证明了老天对她的眷顾。
只是她是那样想摆脱他,他终于大声表明,我是你的大哥啊!
然后他看到了那小女孩子眼眸内乍然闪过的惊喜,恍如锋利的薄刃一般在他心上一划而过,丝毫不觉得痛,只是凄恻的血液已经充满胸臆。
只要她不要离开自己,还容许自己守护在她身边,那么就做一辈子的大哥吧。
大病后的雪棠完全变了一个人,又或者,此刻才真正将她的潜力发挥出来。
她大胆得令人乍舌,有非常古怪的想法。
她把这个国家的事情全都忘掉,却在脑内另有一套生活规则。
她不似以前那般骄矜,口才胜于以往十倍。
她的想法老到又成熟,但行事却非常幼稚,总是很容易相信别人,总是被人骗。
她不像以前那样喜怒不形于色,她会为了一个包子而感动得眼泪盈盈。
…………
她真的变了很多。
她变得比以前更为美丽夺目,常常会在不经意间就点亮他静谧眼底的一点炽烈。
那然后,他误会她为了钱财出卖自己,平生第一次愤而出手打了她,却如生生打碎了自己的心。
后来才知她竟被世间第一的琴师收为弟子。
那个人也看到了她身上绽放的光华吗?
他看着她脸上清晰的掌印,再次看到横隔在两人之间的深深鸿沟。
然而她却说,你要收我为徒,还得一并收了我大哥。
这句话救了他。
她并没放弃他,没有驱逐他。
她,留了他。
她真是个聪颖的女子,把自己的容貌遮掩起来,穿上了男装。
她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子一般跟大家说笑倾谈,捉弄得大家团团转。
然而他却觉得这时是她最可爱的时候,犹如一颗星星,吸引了众人注意。
他总是带着黯然去观望她,如同观望头顶那颗星星。
毕竟,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她的家奴,世代如是,宿命已成事实。
就算她毕生没有恢复记忆,永远生活在这掩月楼中,自己也还是她的大哥。
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
每次这样想着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只是花下的一片绿叶,只赶得及远远观看花开花落,却没有福气赶上与花同簪的命运。
但心底处,仍是有着那么幽微的盼望吧,一点点的,像一点点被剔亮的灯花,从她看着他的灿亮双眸,从那唇边掩不住的柔倩笑意中一点点被抽提出来。
在这样的苍茫人世,只得他和她,便似那天相拥在雪间破屋,冷暖相呵,就算从未曾有过约定,这份相守就是一份互相的期许,一份了然的默契。
这样想着的时候,什么身份地位,毒咒世诺,不过是一具脆弱的枷锁,莫不可轻抛。
只是,她明白么?
她或许永远都不明白。
不然她不会那样毫不犹豫的把他交回绸缎庄遣出的家人手上,不会那样轻易放开他。
当静府的仆人一再恳求他回去主持大局时,他心里只是无限凄凉。
雪棠,这些都是你想要的么?
是你真正想要的么?
你可知道繁华背后不过幻梦空花,有些为执着而付出的代价并不是每个人都负担得起的。
他垂首看着怀里那个破旧的陶罐。
永远不会开出花来的盐梅。
守着那永远不会成真的梦想。
若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已别无所求。
我会努力成长成为一个有足够能力保护你的人,至少努力去尝试。
我曾答应要照顾你,两年前那个冬夜,你咬出我臂上的鲜血就溅在我的心上……
而今你因为能力不足而要驱逐我,我也会在远方默默守护你的,只要你愿意。
车外,春雨潇潇。
渡头苇花随风飞扬,宛若记忆中的第一场雪。
番外二:雪逝
今日下的雪是历年最大。
丽妃瞧着身边的皇上。
自从他继位以来,离国的冬天就一年比一年冷,雪也下得一年比一年大,然而农作物的收成却一年比一年好。
百年以前,离国也有过这样寒冷的冬天,然而后来却一年比一年热,后来还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旱和水灾。
老百姓都说现今寒冷的天气是极好的兆头,都说是凉帝仁德所致,对他更为爱戴。
离国皇室的威望渐渐达到历年最高点。
鹤都不知何时开始已不敢以兵来犯。大家和平的共处生活,休养生息,便是最好的安排。
然而丽妃并不是很关心那些,她只是担心着凉帝的身体。
自从皇上巡视凉州,意外遇到了自己,并在他唇齿间轻轻吐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后,她便已知道,这是那个人为自己作出的最好安排。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天那从村中的水井提水回来,那英俊的君皇站在院中的石榴树下,仰头看着枝头火红的花朵。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折下最美的一枝石榴,回头朝她微笑:“你是否叫做牡丹?”
盛夏的风拂过他的衣袖,低回拂过她的脸,像手中井水一般清凉。
远处夕阳投下温暖的光线,人影缓缓从脚边铺开。
他的眼神如波涛般起伏流淌,麦色皮肤映照着夕阳泛起金子一般的光泽。
他对她笑道:“我是凉帝,我的名字是朝辞。你可愿随我回宫,当我的妃子?”
她觉得自己好像站在高峰的顶端,眺望着千盏灯火,一切都那么繁华,声响却都已消失,那么安静,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然后她像梦游一般走上前去,接过他手中那枝盛放的花朵。
这个人几乎如他的外表一般完美。
他不但是一个仁德的君主,也是一个体贴的丈夫。
他能够能智慧的处理朝务,所有纷繁复杂的难题到了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
朝中大臣渐渐都由分裂归为统一,繁华盛世渐渐实现。
只是,那样明朗的人,常常不快乐。
她知道那是为什么。
于是在他批阅奏折至深夜,盯着烛花发呆时,常会给他带来一壶好酒。
购自民间的烈酒,不似宫廷御酒那么清冽绵长,却有种难以比拟的烈性如火。
在他对着一桌山珍海味食不下咽时,她就会亲临御厨,为他烹调几味拿手好菜。
有时是一尾醋鱼,有时是一锅桂花梗米粥。
在他不似平日那般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时,她便与他说起自己当年在掩月楼中的旧事。
在看着他的眼神又恢复明亮,重新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时,她便会觉得异常快乐。
尽管,她知道他是因为想起了谁而这般快乐。
三年前,凉帝自动退位,将皇位交给年轻有为的皇子。
新帝号元贤,年号宣悦。
退位后的凉帝只把她携在身边,游山玩水。
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陵州。
昔日的掩月楼如今变作了一个书院。
里面书童读书声朗朗。
他们在院外听了良久,然后去了栖霞山。
他说:“当年我在这里办了一个花灯会,效那月老,辍合了不少姻缘。”
丽妃惊讶:“当年我也有来。”
两人都记得那年栖霞山的杏花开得如火如荼,历年罕见。
两人都已华发生鬓,年龄加起来早就超过百岁,此际说起当年,竟是笑中泛泪。
再往后,他们到了烟淮。
路上便下起了大雪。
凉帝身体已不比从前,竟然生起病来。
病体缠绵数日,他越加不耐,坚持要到一处地方。
丽妃不明白他为何坚持要到这无人的渡头上来。
他明明很怕冷,壁炉一定要旺到令人出汗,但是他偏要在这滴水成冰的大雪天到这渡头来。
河水已经结冰,一眼望去,白茫茫的雪原一片。
雪光映照着他憔悴的病容,却是一片柔和,她忽然忆起当年的他是何等英俊。
只听他微笑着问道:“牡丹,你想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丽妃想了一想:“她的主意最多,总会找到法子让自己快乐。或许在弹那些稀奇古怪的曲子,又或许在教人跳一种可以保持身形的舞蹈。”
凉帝嘴角孕育着笑意,目光悠远。
半晌他道:“我怎么好像看到她穿着青色的衣服,邋里邋遢的穿着木屐,打着伞到小巷里去买豆花呢。”
丽妃一怔,心里忽然排江倒海的一阵难过。
“皇上,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快乐……”
“我知道啊,好不容易才放开手让她离开,怎么可能不快乐……买豆花也很快乐……那是我看到她最快乐的时候。”
那天晚上,凉帝崩于烟淮。
享年六十有三。
次晨,大雪停止,太阳很好。
世界非常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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