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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又不安地说:
“您!……夜里……前些天的夜里……到这儿来的是您吗?是另外一个女人,是吗?或许是一个敌人?哎!请原谅,我向您问这个……可是,这……我不明白……您从哪儿来的呢?”
“从那儿。”她说着,用手指着大海。
“噢!”他说,“真是奇迹!”
他用痴情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看上天的显圣,因为这种情景太意外了,使他未能掩饰住自己目光中的激情。
她则心慌意乱地重复着:
“是的,从那儿……弗朗索瓦告诉我的……”
“我不是问他,”他说,“您在这儿,他肯定已经自由了。”
“还没有,”她说,“不过一小时后,他可以自由了。”
接着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说:
“他将自由……您将会看到他……但是不要吓他……有些事他还不知道……”
她发现他不是在听她讲的话,而是在听她说话的声音,可能这声音使他进入一种如痴如醉的境况中,他默不作声,只是笑着。因此她也笑了,逼问他,叫他回答。
“您很快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您认识我,是吗?我自己好像……是的,您使我记起从前一个死去的女友……”
“玛德琳娜·弗朗?”
“是的,叫玛德琳娜·弗朗。”
“也许您还会想起这个朋友的弟弟,一个腼腆的中学生,他经常到学校会客室去,从远处望着您……”
“对,对,”她用肯定的语气说,“……真的,我想起来了……我们还一起谈过几次话……您爱脸红……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我们叫您斯特凡……而您的名字是马鲁,对吗?……”
“玛德琳娜和我,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哎!”她说,“您看我搞错了。”
她向他伸出手去。
“好吧,斯特凡,既然我们是老朋友了,现在又重新认识了,让我们以后再去回忆吧。眼下,没有什么比走更紧急的了。您还有力气吧?”
“力气,有,我并没有太受苦……可是怎么从这儿出去呢?”
“从我刚才来的路走……有架梯子通到上面的牢房走道……”
他站起身来。
“您这么勇敢?……这么大胆?……”他说道,终于明白了她大胆做的一切。
“噢!这并不很难,”她说,“弗朗索瓦很担心!他断定你们两人都是关在以前的刑讯室……死囚牢里……”
他们像是大梦初醒似的,猛然间发觉,在这里说话简直是发疯。
“走吧!弗朗索瓦的判断是对的,……哎!如果您知道您是冒着怎么样的危险!我请求您……我请求您……”
他惊慌失措了,仿佛被即将来临的危险吓坏了。她尽量安慰他,但他请求她:
“您再耽搁一秒钟就没命了。不要留在这里……我被判处死刑,一种最可怕的刑罚。您看看我们呆着的这个地面……这种地板……不,这是无用的……啊!我请求您……走吧……”
“同您一起走,”她说。
“是的,同我一起。可是必须救您才对。”
她停了一会,然后语气坚决地说:
“为了我们都能得救,斯特凡,首先让我们保持镇静。我刚才来时所做的一切,在重复做的时候应当控制我们的动作,我们的情绪……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他说,他被她的镇静折服了。
“那么,跟着我。”
她一直走到悬崖边上,俯下身去。
“拉着我的手,”她说,“为了使我不失去平衡。”
她转过身去,贴着岩壁,用另一只手摸索着。
没有摸着梯子,她抬了一下头。
梯子挪动了。肯定是韦萝妮克猛地往洞口跳时,梯子右边的挂钩滑出来了,梯子只剩下一个挂钩,因此它像一个钟摆在晃动着。
梯子下边的几级横杠现在已经够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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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安
韦萝妮克虽然表现得很勇敢,但假如是她一个人,那么她性格中的软弱也会在和命运抗争中不可避免地表现出来。然而,她面对斯特凡,觉得他比自己更软弱,那肯定是长期囚禁中受到损害的缘故。她不得不尽力地克制自己,故意把话说得很干脆:
“梯子移动了……够不着。”
斯特凡吃惊地看着她。
“这样……这样……您就完了。”
“为什么我们完了?”她笑着说。
“没有逃脱的可能了。”
“怎么?不。还有弗朗索瓦哩!”
“弗朗索瓦?”
“当然。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弗朗索瓦就可以逃出来了。他看到梯子,知道我走的路线,他会叫我们的。我们会很容易地听到他的喊声。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了。”
“耐心等待!”他惊恐地说,“……等一个小时!可这段时间里,他们会来的。他们的监视是连续不断的。”
“那好吧,我们别说话。”
他指着那个有着小窗的门。
“他们每次都要打开这个窗口,”他说,“他们会透过铁栏杆看见我们。”
“那里有一个护窗板,我们把它关上。”
“那么他们就会进来。”
“那就别关。满怀信心地等待,斯特凡。”
“只是我为您担心。”
“别担心,既不要为我,也不要为您……从最坏的情况想,我们有能力自卫。”她补充说,并向他出示自己从父亲武器柜中拿来的手枪,她一直带着它。
“哎!”他说,“我怕的是,我们根本无法自卫。他们有其他方法。”
“什么方法?”
他没有回答,迅速地朝地上扫了一眼,而韦萝妮克也察看了一下地板的结构。
墙壁四周一圈是本身粗糙而不规则的花岗岩。在花岗岩里,嵌着一大块正方形的木板,四边有很深的裂缝。主梁已经磨损,裂了很多口子,但是仍然很厚重结实。第四边几乎紧挨着悬崖壁,最多相距二十厘米宽。
“那是一个活门门洞吗?”她说着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不,不,它太沉重了。”他回答。
“那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只不过是古代遗迹而已,不起任何作用。不过……”
“不过什么?……”
“昨天夜里……确切地说是今天早晨,那个下边有噼噼啪啪的声音……说不定人家在做试验,但很快就停止了,再说这时间也太久了……不,它已没有用了,他们也无法使用它们。”
“他们是谁?”
没等他回答,她又说:
“听着,斯特凡,我们还有点时间,可能比我预计的时间短些。弗朗索瓦随时可能获得自由,他会来救我们的。我们先利用这点时间聊聊我们各自的情况。我们安安心心地来谈。眼下没有危险威胁我们。这样又不浪费时问。”
韦萝妮克装着很放心的样子,实际上她并不感到安全。弗朗索瓦逃得出来,她对此毫不怀疑,可是谁能担保,孩子一定会走近窗前,看见那张挂在那里的竹梯呢?他没有看见妈妈,会不会沿着地道跑回隐修院去呢?
而她仍然克制着自己,认为有必要做些解释,她马上在一块当作坐凳的花岗岩上坐下来,开始向斯特凡讲述她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一些事件,从她在一间荒郊的小屋发现马格诺克的尸体讲起。
斯特凡怀着恐惧听她讲述骇人听闻的故事,没有打断她,只是用手势表示愤怒,脸上充满着绝望的忧伤。戴日蒙先生的死,尤其是奥诺丽娜的死使他怒不可遏。这是他最爱的两个人。
“喏,斯特凡,”韦萝妮克在谈到她对阿尔希纳姐妹遇难感到不安,谈到发现地道以及同弗朗索瓦的会见的时候,说道:“这一切都是您要了解的。我向弗朗索瓦隐瞒的这一切,您应当知道,这样我们才能与我们的敌人进行斗争。”
他点了点头。
“是什么样的敌人呢?”他说,“尽管您说了这么多,可是我还是要提出同您一样的问题。我认为,我们卷进的这场大悲剧,演了许多年,许多世纪;我们只是在悲剧要结束的时候,在几代人经过准备而发生这场空前劫难之时被卷入的。也许我错了,可能这只是一些毫无关联的灾难事件和荒唐的巧合,我们在中间受捉弄,再不可能有别的解释。事实上,我知道的并不比您多。也是同样的云遮雾罩包围着我。我同您一样的痛苦和悲哀。这一切都是发疯、无节制的疯狂、反常的激动,是野蛮罪行,是蛮族时代的暴烈。”
韦萝妮克赞同地说:
“对,是蛮族时代,这点最使我难以理解,感受尤为强烈!过去和现在之间,今天加害我们的人与先前住在洞穴里的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他们作用于我们的行动总是如此令人难于理解?我通过奥诺丽娜和阿尔希纳姐妹的述说,才知道听到的所有传说究竟有些什么关系。”
他们的说话声音放得很低,耳朵还一边在倾听。斯特凡听到走道上有声音。韦萝妮克则朝悬崖那边看,想要听听弗朗索瓦的信号。
“传说很复杂,”斯特凡说,“传说是很难说清的,人们无法肯定哪些是迷信,哪些是真的。在这些胡言乱语中,最多可以理出两种思路,一种是三十口棺材的预言,一种是关于财宝,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神奇石头的传说。”
“那么,我在马格诺克的那张画上看到的以及在仙女石桌坟上发现的那些话,是一种预言吗?”韦萝妮克说。
“是的,那是一种预言,可以上溯到无限久远的年代,几个世纪以来,它一直笼罩在萨莱克的历史和生活中。老早人们就相信,总有一天,一年之内,围绕着岛子的三十个暗礁——大家叫它们三十口棺材,会找到三十个受难者,无论男女都是暴死,在这三十个死难者中,有四个女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那是已经定论、无可争议、世代相传的传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它是通过仙女石桌坟上的石刻短句流传下来的:
三十口棺材,三十具尸体……
四个女人钉死在十字架上……”
“不管怎样,人们还是照样正常、平静地生活着。为什么恐怖会在今年突然爆发呢?”
“这主要是由于马格诺克。马格诺克是一个神秘的怪人,他是巫师,又是土法接骨医生,一个江湖郎中。他既知天文,又知道草药的性能,因而人们都愿意向他请教远古和未来的事情。然而,马格诺克不久前宣称一九一七年是不祥之年。”
“为什么?”
“可能是预感,预见,先知发觉,随您选择哪种解释。马格诺克不反对使用最古老的巫术,他会用鸟的翅膀或鸡的内脏来回答你的问题。不过他的预言是建立在某种可靠的事情上的。他曾说,根据他童年时代从萨莱克岛的老人那里知道的情况,上世纪初仙女石桌坟上刻的最后一行字,并没有被磨损掉,人们可以看到‘女人十字架’短句:
萨莱克岛,十四加三年……
“十四加三年,就是十七年,这种说法,最近几年来,使马格诺克及其朋友们反响更加强烈;这个数字分成两个部分,恰恰一九一四年爆发了战争。从此,马格诺克越来越重视并相信他的预见,同时也愈来愈担心,他甚至宣称,他死后,便是戴日蒙先生的死,便是灾难临头的信号。于是一九一七年的到来便在萨莱克岛引起了真正的恐怖。灾难临头了。”
“可是……可是……”韦萝妮克说道,“所有这些都是荒唐的。”
“的确很荒唐,不过,自从马格诺克把刻在石桌坟上的片言只语的预言同纯粹的预言进行对比后,一切就赋予了格外令人恐慌的意义!”
“他真的这么做了吗?”
“是的。他在隐修院的废墟下,在一间隐蔽室周围的乱石堆里,找到一本很破旧的弥撒经,里面有几页还很完好。特别是其中有一页,您已经看到,或者确切地说,您已在那个荒郊小屋中看见了它的复制品。”
“复本是我父亲搞的吗?”
“是您父亲搞的,他书房的壁柜中所有的复制品都是他搞的。您还记得戴日蒙先生喜爱画画,画水彩画吧。他复制了那页彩色画,而且在画上配着仙女石桌坟上的预言诗。”
“那么你说说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女人为什么那么像我呢?”
“我从没见过原画,那是马格诺克给戴日蒙先生看的,他小心翼翼地保存在他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