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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妃依言啜了一口,抬眼道:“老君眉类属白茶,饮起来虽清香留齿,但味却是有些淡了。”
皇后低眉瞥了一眼自己手边的茶盏,复又笑道:“是吗,我饮着倒是觉得正好,可能是正合了我的口味吧,对了,燕妃妹妹,今日怎么有空到我宫里来?”
燕妃目光一闪,放了茶盏启唇道:“不知皇后娘娘可曾听到宫里的传言?”
“传言?什么传言?”皇后不解地问,倒把燕妃弄得有些託异,此事虽才出不久,但在宫里早已传遍,高居六宫之首的皇后难道会没听过?虽心中奇怪,但燕妃倒也不敢当面质问皇后,只细声道:“有传言说,今日皇上召见了一个刚入储秀宫备选的秀女,还携其一起游了御花园。”
“哦?真有这等事?”皇后略有些惊讶:“今日我一直在未央宫里不曾出去,而宫里的奴才我又向来叮嘱他们莫要说三道四,所以倒也没人和我说这个,燕妃妹妹,是哪个秀女居然有此等福泽,初入宫庭便蒙皇上垂青?”
燕妃本来是来试探皇后对此事的反应,没想到皇后居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不知是真还是假,心中思绪电转,口中却是继续说道:“这个臣妾也不是很清楚,乃是无意之中听说,据言这名秀女姓曲,乃是福州通判之女,门楣家第说来也寒!碧锰谜返耐ㄅ性谘噱谥腥闯闪艘桓龊}的官职,未免显得有些过于目中无人了,不过皇后和她身边的落秋却知其确有资格说这话,因为燕妃娘家的哥哥,乃是当朝正一品武将:威远大将军,掌十万雄兵,骁勇善战,正因为有他的坐镇,才使得野心勃勃的出云国不敢进犯。
燕妃能在短短几年内由一个正五品的嫔,历迁容华、婕妤、淑仪,直至如今正二品的妃,固然有皇帝对其的宠爱,但家族势力也占了一大部分,若非要说有什么不足,那便是其兄长期镇守边疆,在朝中势力不足,远不如皇后的家族。
“臣妾最不能理解的是,皇上为何会突然召见这名曲秀女,难道皇上曾经见过她?”关于这一点,莫说是燕妃,宫中诸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
皇后轻笑一声:“这个本宫也不知道,也许是秀女入宫的时候,正好让皇上瞧见了,而这名曲秀女又正好合了皇上的眼缘。”皇后不仅没有就燕妃所提出的疑问费神猜测,反而还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皇后娘娘,眼下这名秀女才刚入宫皇上就对其如此关注,以后入了宫皇上指不定会有多宠爱她呢!”燕妃眉眼间是显而亦见的忧色。
皇后见状宽慰道:“皇上对妹妹向来宠爱有加,从无他人可以分薄了去,即使她真入了宫,也代替不了妹妹你,何需杞人忧天,何况……”皇后的声音微微一顿,起身走了几步,来到燕妃的身侧,声音悠悠如从天际垂下:“何况妹妹你也说了,不过是一通判之女而已,即使真入了宫,难道还能越过你去?”
皇后如此言语,终是令燕妃眉宇间的愁色消去不少,展颜道:“还是娘娘看得透,实在令妹妹汗颜,难怪皇上一直对娘娘敬重有加,恩爱不减当年!”
“妹妹说笑了。”皇后淡淡的应合了声,未在这话上再接下去,燕妃自也知趣的住了口。
其实真要说恩爱二字,非皇上与先皇后莫属,也即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她与皇上青梅竹马,相濡以沫,自建德五年大婚之后,便陪伴着皇上一起度过继位初期最艰难的日子,可惜这位皇后福薄,在皇上帝位逐渐稳固之时,也即建德十六年,风华正茂的她却因难产而去逝了,只留下三皇子这么一个独子。
皇上悲痛欲绝,缀朝二十七日,写下数篇纪念先皇后的文章,聊表哀思,先皇后谥号为嘉诚,之所以选择嘉之字,乃因其字上半边与国姓辜相似。
其后数年,皇上一直未立新皇后,后宫之事由当时位居正一品贤妃的皇后代执,再后朝臣以中宫之位不可久悬为由劝皇上尽快册立新皇后,兼之贤妃又诞下了四皇子,两相综合之下,贤妃才得以成就皇后之尊。
皇上对嘉诚皇后留下的三皇子辜无决疼爱有加,再加上辜无决眉眼间又像极嘉诚皇后,皇上把对嘉诚皇后的思念和愧疚全放在这个儿子的身上,辜无决虽心性聪慧,但生性懒散,性格又优柔寡断,在建德帝十数个儿子中算不得出色,然建德帝还是在辜无决二十五岁之时,册其为皇太子,入主毓庆宫,并请当世鸿学大儒教授学识。
真要说起来,其实辜无决并不是嫡长子,眼下这个皇后在任贤妃之时,曾先后生下两个皇子,分别排行老大和老四,后来她被册为了皇后,她所生之大皇子自然就该成为嫡长子,无奈皇后所生的这个大皇子从胎里带出了痴呆的毛病,尽管到现在已经快四十岁了,智商却只有七岁……
建德帝对皇后虽敬重,却始终不及原先对嘉诚皇后那样,倒是对皇后所生的四皇子颇为看重,四皇子辜无伤,天资聪颖,才干出众,为人又有仁有德,在朝中声望颇为不错,如今又掌管刑部,在众兄弟中最是出类拔粹,远比辜无决更有太子之质,无奈大昭立储向来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无长立贤;他始终是嫡次子,不能与嫡长子相抗,幸而他自己对太子之位并不在意,依然对兄长恭敬有加,尽力辅佐太子。
燕妃在随口说了几句不甚相关的话后,忽又小心地问道:“娘娘,难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那名曲秀女吗?”
“担心?”皇后淡淡地睨了燕妃一眼:“本宫为什么要担心?多一个姐妹服侍皇上乃是一桩好事,又何来担心一说?燕妃,你这话问的可真是有些奇怪!”她虽说的云淡风清,但燕妃还是感到了一阵心悸,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问话里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赶紧陪笑道:“皇后说的正是,臣妾一时失言,还请皇后见谅!”
第一卷 时移命易 第十章 召见(4)
“燕妃言重了。”皇后似笑非笑的说着,只是那双眼却是冰冷无比,燕妃只是被余光所扫到,便觉得浑身发寒,实不愿继续待下去,便借口告退,皇后也未挽留,目送其离去。
落蝶待燕妃走的不见人影后,方小声道:“娘娘,燕妃果然是来告诉您皇上召见秀女之事,只是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皇后轻笑一声,冰凉的手指划过别在鬓边的金嵌米珠双钱珠花:“她可不是什么好心,而是来试探本宫的,想要瞧瞧本宫是否能容的下一个可能得宠的女子入宫,只是她似乎问错了人,即使要担心也该是她自己担心,本宫身为一国之母,谁能动得了本宫的位置,何况得宠容易固宠难,本宫又何必为了一件还没确定的事与还没确定的人心烦呢?”
落蝶恍然明了,堆了笑正要奉迎几句是,恰有宫女进来,禀报说四皇子在宫外求见,一听说自己儿子来了,皇后冰冷的眼神立时化为一腔慈爱,连声音也柔和许多:“快让他进来。”
话音尚未落下,一个颀长的身影便步入了殿中,轻袍缓带,随步慢行间带起习习清风,一顶赤金如意冠将他的长发整齐的拢在脑后,两边则各垂了一条长穗下来,冠玉一般的脸上永远挂着一丝轻笑,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感,恍如从书中走出来的翩翩美少年,叫人瞧着觉得有些不真实。
“孩儿给母后请安。”辜无伤跪地向母亲行了一个大礼,脸上的笑容亦比刚才更盛了几分,此刻外面已是申时末,天色有些发暗,然他的笑却如一道划破晦暗天色的金光,教人瞧了眼前一亮。
“快起来吧!”皇后眼里除了慈爱之外更多的骄傲,这个儿子是她这生最大的成就,堪称文武全才,为人又仁厚,若不是生的晚了几年,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辜无伤起身后,近前关心地问道:“母后近几日身体可好,最近孩儿一直在刑部核实秋后处决人犯的名单,所以没来给母后请安。”
皇后含笑执了辜无决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朝廷大事要紧,母后这里有那么多人侍候着不碍事,你要是事忙的话,最近这段日子就别来了,只要有这个心就好,只是这秋决名单不是早就定下了吗,怎么还要重新核实?”
“母后有所不知,父皇有仁德之心,嘱咐儿臣,但凡有情可悯可量或有冤情者,全部自秋决名单中划去,待得确证之后再行处置。”辜无伤一一说了。
皇后听了微微点头,发髻中央凤口所衔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不住摇晃:“你父皇的心是好的,只是要辛苦你了。”
“父皇心系江山社稷,劳心费神,儿臣只恨自己不能替父亲分担,受这一点累又算得什么。”
“你父皇要是听到你这话一定会很高兴的。”皇后见儿子如此懂事,心中再欢喜不过,母子二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又转到辜无伤的婚事上去,皇后正颜道:“无伤,你如今也有二十三了,却一直未立正妃,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就没遇到心仪的女子?你可搪塞了你父皇好几次了,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可会让你父皇不高兴。”
辜无伤含笑不语,接过落蝶递来的热茶亲自捧到皇后手中这才道:“母后不必费心,儿臣早已有了主意。”
皇后听得眼睛一亮:“听你的意思,难道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快,无伤,快与母后说说,到底是哪家姑娘,终于让你动了心。”她虽然有两个儿子,但大儿子痴傻,有等于无,是以满心所装的便只有这个人品才干皆数一数二的儿子。
辜无伤似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有些发红:“其实这个人母后也是知道的,就是父皇当年曾笑言指婚的那位,儿臣中意的人便是她”
这下可轮到皇后吃惊了,当时一句戏言无伤竟然如此放在心上,呃,慢着,难道无伤他……想到这儿皇后讶声问:“无伤,难道你屡次推托你父皇许配的婚事,便是为了等她?”
辜无伤的点头确证了皇后的猜想,半天合不拢微张的嘴,真是想不到,儿子竟然真的会喜欢上她,而且还执意等这么多年,这份情当真是有些痴了,只是……对于一个皇子来说,这份情很容易会坏事。
皇后刚要规劝儿子几句,辜无伤已经从她细微的神色上知悉了母亲的心思,当即先声说道:“母后不必担心,儿子自有分寸!”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令皇后奇迹般的心安,她知道这个儿子向来是说到做到,既然他能说的如此肯定,那自己确实是不必担心了,想及此,她的心情顿时好转:“无伤,刑部那边若是没什么急事的话,你留下来陪母后用膳可好?”
辜无伤当即点头答应,复又道:“母后,不若将大哥也接来,咱们母子三人一齐吃顿团圆饭?”
“不必了!”一听大儿子,皇后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半晌才说道:“最近太医正在研究一种新药方给你大哥治病,需要静养,没什么事的话就别去吵你大哥了。”生下一个白痴儿子是她纪玫然最大的耻辱!
辜无伤多少也知道母亲的心思,逐不再提此事,转了话题去说其他,好不容易才令得皇后的脸色重新放霁,母子二人共用晚膳。
且说辜无伤被留在未央宫用晚膳的时候,燕妃已经回到了永寿宫中,那张千娇百媚的脸,此刻已是全然寒了下来,阴沉如此刻的天空,待进得寝宫中,她才长长的吐了口气,凝声说了句:“好一个皇后!”
“娘娘,御膳房已经送了晚膳来,您现在就用膳吗?”有宫女上前禀报。
燕妃不耐烦地挥挥手:“迟些再说,本宫现在没胃口,晚秋,你来替本宫按按头,其余人都先下去。”
晚秋依言上前在燕妃两边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按着,待见诸人皆退下后,燕妃方闭了眼道:“今儿个皇上翻了哪位娘娘的牌子?”
晚秋细声回道:“回娘娘的话,三全去打听过了,听说今儿个皇上哪位娘娘的牌子都没有翻,独自歇在乾清宫里。”言及此她又想到原先在未央宫的事,迟疑着问:“娘娘,皇后对宫中即将出现一个受宠的妃子,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
“不在意?哼,谁信,本宫今日特意去试探于她,她倒是沉得住气,本宫反而差点被她圈住了!”燕妃说到这里,那柳叶似的眉便紧紧拧了起来:“先前本宫问其是否担心曲秀女的入宫,她却反扣了一顶大帽子给本宫,虽说宫里争宠之事层出不穷,但只要有点脑子的人,绝不会让这种事放到台面上来说,否则那便是妒嫉,失德,先前本宫若是回答不善,让皇后抓到了痛处,那以后皇后随时可以用这个借口来找本宫的麻烦!”
“皇后娘娘可真是阴险!”晚秋忿忿地说着。
“呵,她有手段,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