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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又把船开到运河里去了。他们朝着原来的航向继续行驶。
天色越来越晚了。太阳已经下山了,一座座渺无人烟的死城接连出现在他们的前面。
爸爸非常安详,温柔地和3个儿子谈着话。过去,他总是让人觉得比较冷漠,不大与孩子们接近,但是现在,他却在拍着他们的脑袋,说上一两句话,这一点孩子们也察觉出来了。
“迈克,你挑选一座城吧。”
“爸爸,你说什么?”
“儿子,挑一座城。从我们经过的城里面挑一座。”
“好啊,”迈克尔说,“我怎么挑啊?”
“挑一个你最喜欢的。你们俩,罗伯特、蒂姆①,也都挑一座,挑你们最喜欢的。”
【①蒂姆也是蒂莫西的爱称。】
“我要挑一座有火星人的。”迈克尔说。
“我保证你一定如愿。”爸爸说。他的话是对孩子们说的,可是眼睛却盯着妈妈。
他们在20分钟里经过了6座城。爸爸再也没谈起爆炸的事;好像他最感兴趣的事就是跟儿子们开玩笑,让他们高兴。
迈克尔喜欢他们经过的第1座城,但是却被否决了,因为别人都认为,只看了这么一眼就马上作出决定,是不太可靠的。大家都不喜欢第2座城。那座城是地球人开拓的居住地,是用木头构筑的,都已经朽坏了。蒂莫西喜欢第3座,因为它挺大。第4、第5座都太小。第6座博得了全家人的喝彩,连妈妈也在内,大家一起乱喊乱哄起来:“好呀!”“啊呀!”“快来看呀!”
那座城里还矗立着50~60所巨大建筑物,街上有许多灰尘,但却铺得很平整。
广场里还有1~2个古老的人造喷泉在喷水。这是惟一有生气的东西——喷泉水在夕阳的余晖下上下跳跃。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城。”每个人都这么说。
爸爸把船驶近码头,跳了上去。
“我们到地方了。这就是我们的城。从现在起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从现在起?”迈克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站了起来,朝四面看了看,然后朝着原来停放飞船的方向眨着眼望着,说:“我们的飞船怎么样了?明尼苏达州呢?”
“听听这个。”爸爸说。
爸爸掀起迈克尔蓬松的金发,把那个小收音机放在他耳边。“听听吧!”
迈克尔听了一会儿。
“什么也听不见啊。”他说。
“是啊。什么也听不见。什么都没有了。再也没有明尼阿波利斯市①了,再也不会有飞船了,连地球也不存在了。”
【①明尼苏达州的一个城市。这里指威廉·托马斯一家原来在地球上时就住在那里。】
迈克尔想到地球已经毁灭,就开始抽噎起来了。
“别哭,”爸爸马上说,“迈克,作为交换,我给你的东西可多得多呢!”
“什么?”迈克尔把眼泪憋了回去,他非常想知道:作为交换,爸爸究竟会给他些什么。要是爸爸说的话还跟原来一样会让他害怕的话,他可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作出接着哭下去的架势。
“迈克,我准备把这座城给你。这座城归你了。”
“归我?”
“你、罗伯特,还有蒂莫西,归你们三个人啦!”
蒂莫西下了船,跳到岸上。喊道:“喂,小伙子们,都归我们了!一切都是我们的啦!”他跟爸爸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待一会儿等这件事过去,等事情都安排好了以后,他准备自己跑到一个地方去哭它10分钟。但是现在是在作游戏,是一次全家的旅行,必须让另外2个孩子接着玩下去。
迈克尔和罗伯特也跳上岸来了。接着,他们把妈妈也搀了上来。
“照顾好你们的妹妹。”爸爸说着,可谁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一直到后来才明白。
他们急急忙忙走进了这座宏伟的粉红色石头建筑的城廓。这时大家都小声说着话,因为这些渺无人烟的死城有那样一种气氛,使人们不由得不放低声音说话,不由得不望着那落日余晖。
爸爸轻声说:“大约再过5天,我要先上我们降落飞船的地点去,把藏在废墟里的食品运到这里来;我还要在那儿搜寻一下伯特·爱德华兹和他妻子、女儿们的下落。”
“女儿们?”蒂莫西问,“几个呀?”
“4个。”
“我看,以后准会出麻烦的。”妈妈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说。
“女孩子们。”迈克尔做了个鬼脸,活像古代火星人的石像,又重说了一次:“女孩子们。”
“他们也乘飞船上这儿来吗?”
“是的,要是他们能办到的话。私人飞船是用作登月旅行的。不是为了上火星的。我们能到这里来算是走运。”
“这飞船你是从那里搞来的啊?”蒂莫西小声地问,这时另外2个孩子正在往前跑。
“我存心保存下来备用的。我已经保存20年了,蒂姆。我把它藏了起来,本来希望永远没有必要使用它。我还想过,是不是我应当把它献给政府用于战争?可是,我一直在惦记着火星……”
“也惦记去野餐吧?”
“是啊。这话可就是咱俩知道。我一看,地球上的一切都要完了,我等到最后的时刻来临之前,就叫咱全家都上了飞船。伯特·爱德华兹也藏起来一艘飞般,我们考虑到万一有人要想把我们击落,因此决定分别起飞,这样会更安全些。”
“爸爸,为什么你要把飞船炸掉呢?”
“这样,我们就永远回不去了。还有,如果有任何坏人来到火星的话,他们就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这就是你一直在担心的缘故吧?”
“是的,真是多余。再也不会有人追踪我们啦。他们没有进行追踪的工具。我真是有点小心过分了,好啦。”
迈克尔跑了回来。“爸爸,这座城真的是我们的吗?”
“这整个行星都是我们的,孩子们。整个行星!”
他们是山中之王,高原的主人,无际河山的统治者,至高无上的君主和总统。
他们站在那里,想弄清楚拥有一个世界究竟意味着什么,也想了解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广阔。
夜幕迅速地降临到这个稀薄的大气层中,他们都在广场的喷泉近旁。这时,爸爸离开他们到船上去了。等到回来的时候,他两只大手抱着一箩纸。
他把这些文件胡乱地扔在一座古老的庭院里,然后点起一把火。为了暖和一点,大家都蹲在熊熊燃烧的火焰旁边,笑着。当文件被火舌吞没时,蒂莫西看到上面的一些小字就像受惊的野兽似的跳动起来。文件像老人的皮肤一样起着波绉;纸灰四周都是些密密麻麻的字:
政府公债;1999年商业图表;论宗教偏见;军事后勤科学;泛美统一问题;1998年7月3日的证券行情;战争文摘……
爸爸坚持把这些文件带来正是为了这个原因。他坐在那里,一页一页地把文件投到火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并且开始告诉孩子们,他烧掉这些文件的含意。
“现在应当告诉你们几件事了。我认为不应该把好些事都瞄着你们。我不知道你们懂不懂,但是我还是要讲给你们听,即使你们只能弄清楚一部分也好。”
他又把一页一页文件扔在火里。
“我正在烧掉一种生活方式,就像在地球上现在正把这种生活方式烧得一千二净一样。假如我说话的口气像一个政治家的口吻的话,希望你们原谅我。我毕竟是一个前任的州长,正因为我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们才恨我。地球上的人向来没有存心做过任何好事。科学发展得太快了,使我们无法驾驭。人们在众多的机器面前不知所措,这正像孩子们喜欢好看的玩意儿一样,喜欢小装置啊,直升飞机啊,火箭啊;人们过度重视错误的项目,重视机器,却不重视用机器去干什么。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最后就把地球毁灭了。收音机不出声了,正说明了这个问题。我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逃出来的。
“我们是幸运儿。现在已经没有飞船了。现在你们应当知道,我们这次出来根本不是什么钓鱼旅行。我一直迟迟地没有告诉你们,地球已经不存在了。若干世纪之内不会再有星际航行,也许永远不会再有了。那种生活方式证明,它本身就是错误的,而且它是用自己的手把它自己掐死的。你们都很年轻。我每天都要向你们重复这几句话,直到你们真正理解它为止。”
他停了下来,又往火堆里投进去几张文件。“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我们,还有几天以后要在这里降落的其他几个人。我们这几个人足足可以从头于起来。完全能够一反过去地球上的一切情况,我们一定能闯出一条新路来……”
熊熊的火焰跃跃上窜,好像使他的话加重了分量。接着,他把剩下的文件都扔到火堆里了,只留下了一张。地球上的全部法律和信仰都烧成了一片片的热纸灰,这些纸灰待一会都会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爸爸把最后一张纸也扔到火里。蒂莫西的眼睛盯着这张纸。这是一张世界地图。
它立刻烧着了,变成了灰烬——它太容易烧着了——,并且像一个带着热气的黑蝴蝶飞走了。蒂莫西把身子背了过去。
“现在我要把火星人指给你们看了,”爸爸说,“你们都来。往这边走,艾丽斯。”他拉着妈妈的手。
迈克尔哇哇地哭着,爸爸把他举起来抱在怀里。然后他们穿过了废墟,向运河的方向走去。
运河。明天或者后天,他们未来的妻子就要乘船从运河里来啦!那几个笑盈盈的小女孩,就要和她们的爸爸妈妈一起来啦!
他们被笼罩在夜幕中,天上繁星闪烁。但是蒂莫西没有找到地球。地球已经消失了。这件事真是发人深省啊。
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听见一只夜莺在废墟的上空啾啾地叫着。爸爸说:“你妈妈和我一定会尽力教导你们的。我们也许教不好。我希望不会是这样。我们已经看到了、也学到了许多东西。我们在许多年前,在你们生下来以前,就筹划了这次旅行。我想,即使没有发生战争,我们也会到火星上来的。在火星上生活,我们要创造出我们自己的生活准则。可能要再过一个世纪,火星才真正会受到地球文明的毒害。现在,当然……
他走到了运河岸边。那漫长的、笔直的、清凉的河水在夜空下映射出闪闪的星光。
“我一直想要看一看火星人,”迈克尔说,“爸爸,他们在哪儿呢?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他们就在那儿。”爸爸说着,于是把迈克尔举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往下面指着。
火星人就在那里。蒂莫西打起哆嗦来了。
火星人就在那里——在运河里——是河水映照出来的火星人。有蒂莫西、迈克尔、罗伯特,还有妈妈和爸爸。
这几个火星人在细浪涟漪的流水中静静地与他们相互凝视了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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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他俩顺着街道慢慢走着,安静地谈着话。他俩都三十五岁左右,头脑都非常清醒。
“可是干嘛这么早?”史密斯说。
“因为,”布莱林说。
“多少年了,你头一夜出来,就要在十点钟回家。”
“神经紧张,我想。”
“我捉摸不出你是怎样安排的。十年来,我一直想约你出来安安静静地喝一杯。这会儿,好容易有一个晚上出来,你倒坚持着要早回家。”
“不能乱碰运气,”布莱林说。
“你用什么办法,在你妻子的咖啡里放了安眠药?”
“不,那样做是不道德的。你马上就会知道。”
他们拐了一个角。“说实在的,布莱林,我要在不愿说这话,可你对她真耐心。一你也许不肯向我承认,可结婚对你来说是可怕的,对不对?”
“我不愿这么说。”
“不管怎样,到处在传说,她是怎样让你跟她结婚的。那是在一九七九年你要到里奥去的时候——”
“亲爱的里奥。尽管我作了种种计划,可始终没去成。”
“她怎样撕破她的刻民打散她的头发,威吓着要叫警察,除非你跟她结婚。”
“她神经容易紧张。你要明白,史密斯。”
紧凑球所家话了。你并不爱她。你据实告诉她了,是不是?“
“我记得在这个问题上我很坚决。”
“可你照样跟她结了婚。”
“我得考虑我的事业,还有我妈妈和爸爸。出了那样的事,准会要他们的命。”
“说话十年过去啦。”
“可不,”布莱林说,他那双灰色,眼睛目光坚定。“可我想,现在也许情况改变啦。我想,我等待已久的事情快要发生了。瞧这个。”
他拿出一张长长的蓝色票子。
“哎哟,这是星期四去里奥的火箭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