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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蜕变-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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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子健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杜雅君依旧靠在门边:“雪凝,子健对你真好。”

  “是啊,他要是对我不好,我才不会嫁给他呢。”殷雪凝脱下外衣,钻进一只睡袋,拍拍身边,“雅君,来,坐这儿。”

  杜雅君慢慢地走到殷雪凝身边坐下:“你是不是真的很爱子健?”

  “当然啊,怎么了?”殷雪凝被杜雅君问得有点诧异。

  杜雅君别过脸,打亮了手电筒,四处乱照:“没什么,随便问问。”

  “哦。”殷雪凝挪动了一下身子,用手肘支撑着半躺下,“对了,雅君,我觉得你应该赶快找个男朋友,那样,你或许会生活得开心一些。”

  杜雅君凄然笑笑:“我……恐怕很难。”

  “哪儿的话?你呀,就是不会打扮自己。”殷雪凝抬起一只手,梳理着杜雅君因洗澡而弄乱的头发,“你不是不知道,女孩子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等明天我来帮你参考一下,看你适合什么样的装束。”

  杜雅君手里的手电光定定地照在墙上那副《莎乐美》的油画上,仰起头看着画出神:“不用了,你就是跟我说了,我也会忘记的。”

  “那我就每隔一段时间给你打个电话,看你按我的要求打扮了没有。”殷雪凝调皮地笑起来,“等我一回去就帮你物色对象,直到你有看中的为止。”

  杜雅君的注意力仍然没有从油画上转回来:“太麻烦了,我不喜欢相亲。”

  “相亲有什么不好?中国绝大部分夫妻都是相亲成功的,我要不是从小就认识了子健,也不知相过多少次亲了呢。”殷雪凝发觉杜雅君似乎根本没在听她的话,她微蹙着眉头顺着杜雅君的目光看过去,“雅君,你也喜欢这副画吗?”

  杜雅君还是痴痴地盯着那副画:“也不是,我只觉得,这副画在昏暗的光线下挺吓人的。”

  “宗教绘画嘛,都有点这种抑郁的格调,看习惯就好了。”殷雪凝也侧着头欣赏起那副画来。

  两人似乎都被油画里所体现的那股强烈的艺术力所震撼,有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说话。远远近近的闪电不时地照亮着油画,给那副诡谲的绘画又涂上了一层愈加神秘的色彩。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齐子健站在幽暗的光线中,周身笼罩着一圈蒸腾的薄雾:“你们俩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啊?一句话也不说,我还以为你们等不及,睡着了呢。”

  “啊——没有,我们在欣赏这副油画呢。”殷雪凝转过头来,“你很快啊?叫他们去洗了吗?”

  齐子健将搭在肩上的毛巾拉下来:“已经叫了宏伟和向辉他们,雅君,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好。”杜雅君顺从地走出门,“晚安!”

  殷雪凝和齐子健一起回答:“晚安!”

  等到杜雅君走进自己的房间,走廊上传来轻微的关门声,齐子健才缩回头,关上了房门,转身呈大字形倒在自己那边的睡袋上。

  殷雪凝从睡袋里探出半个身子,趴在齐子健的胸膛上,用一根白皙、柔软的指尖轻柔地拨弄着他额前湿润的碎发。柔和的光线下,他的目光抓住了她的视线。她如水的眼眸迎着他热烈、深邃的双眼,她已经捕捉到那双眼睛中那种迷人的柔情,象洒在深深一潭碧水中的阳光般闪闪烁烁。

  齐子健张开双臂,搂住了殷雪凝纤细的腰肢。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她却及时地用手指压住了他滚烫的双唇。他微微一笑,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细长的手指抚摩着她飘逸的长发。她象一只温顺的小猫,缓慢地闭上了双眼,翘起的、颤动的睫毛在电筒的微光下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殷雪凝一直在期待,当她终于闻到了齐子健那变得急促的呼吸时,那两片薄薄的嘴唇贴上了她温润的双唇,她浑身一阵轻微的战栗,既恐慌又感到了陶醉,觉得自己就象一只停泊的小船脱开了缆绳,在码头旁飘浮,在波浪中自由自在地摇摆不停。

  齐子健大睁着的双眼中也有波光在荡漾,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殷雪凝雪白的耳垂上,他被那上边细小的白色绒毛给迷住了,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抚摸起它来,瞬间,痒痒的然而又是一种舒适的感觉传遍他全身,他不由得抖了一下。

  迷醉中的殷雪凝似乎也感觉到了齐子健身上那股横冲直撞的热流,她突然伸出双臂用力地搂紧了他的脖子。齐子健有种被窒息的感觉,但那并不会伤害他,而是一种令他更加激动的梦幻般的感觉,这使得他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兴奋。就在他使劲地翻过身时,他伸长手臂,关上了一直亮着的电筒。

  一道闪电刹那间照亮了黑暗房间里的一切,无法抑止的激情在雷声轰鸣中彻底爆发出来……

  其实,杜雅君心里很害怕——害怕走廊里和将要进去的房间里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也不知怎么了,刚才李品讲的故事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并且在她脑子里不断勾勒着一具具被解剖和肢解的尸体那血淋淋的场景。

  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杜雅君犹豫了,握住铜质门把手的右手象触电般地颤抖了一下,她忽然之间产生了一种想回头跑回殷雪凝房间里的冲动,但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倔强制止了她。她的犹豫也只持续了几秒钟时间,甚至连从始自终都看着她背影的齐子健也没有发觉。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用力拧开了门锁,跨进了黑沉沉的房间里,当房门在她身后关上时,那一声门锁的“喀哒”声惊得她紧缩的心一阵猛烈地跳动。

  杜雅君背靠着门,尽力调整着自己已经紊乱的呼吸,手中的电筒颤巍巍地照射在地上深蓝色的睡袋上。窗帘在钻过窗户缝隙的冷风中轻轻飘动,窗外的树影透过窗帘将令人不安的阴影摇晃着贴在墙上、地上。粗重的呼吸终于趋于平静,杜雅君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向平铺的睡袋,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转向光线照不到的角落。

  别怕!别怕!!

  一会儿睡着就好了。

  杜雅君干燥的嘴唇不断地翕动,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一道闪电在她弯下腰掀开睡袋的那一刻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染得青惨惨的,就在所有的景色在她眼前骤然暗淡下去时,一种奇怪的感觉象风一样在她心头涌起……先是吹动小草的微风,几乎不被人察觉,接着空气开始流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强,无法停止。然后微风突然之间变成了尖啸的大风,让人觉得整个房子都在风中摇摇欲坠。

  隆隆的雷声震得老房子屋顶上经年的灰尘簌簌直落,在雷声慢慢沉寂之后,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动拉响了杜雅君脑中的警铃。她拿着电筒的右手一震,并没有丢掉手中的电筒,心却在胸中“怦怦”直跳,同时,她的胃里感到了一点灼热,但立刻又凉了下来,就象灯泡里的灯丝猛然一亮就烧断了似的。

  后头有人?!

  不!不象是人,而象是……

  在杜雅君的思想意识深处,某个最原始的部分里,她感知到身后那种怪异的“吱吱”声决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这回,她那本已受惊的心再次突地一动,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有那么一小会儿,沉黑的房间似乎在她眼前打转。

  雨点被窗玻璃和窗帘隔住的声音闷闷的,刚刚的那种怪声仿佛为了证明它的存在,又一次在杜雅君身后响了起来——这次是连续不断地响着,可杜雅君迟钝的思维却怎么也辨别不出,究竟什么东西会发出那样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呼吸开始越来越困难起来,杜雅君全身爬满了鸡皮疙瘩,脊背上升起一阵阵寒意。此时,那声音好象突然之间有了魔力,杜雅君手中电筒的光开始闪烁不定,在昏暗的光柱熄灭的瞬间,她的头象是被一股没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一般,带动身体毫无阻力地转动了一百八十度。

  我的天!

  不要——!!

  闪电几乎是在杜雅君惊惧的目光接触到身后的黑暗的那一霎那亮起,一股震撼传遍她整个身体,她顷刻间被恐惧完全淹没了。一个人影正背向着她,带着那种怪声,站在雪亮的电光中。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人身上穿的那件碎花小棉袄——是小时侯母亲悬梁自尽时身上穿着的衣服——那恐怖的一幕象烙印般深深印在她头脑深处,是她这辈子都不能忘却的。

  惊恐使杜雅君后退了一步,捂住脸,试图将这可怖的画面挡在视线之外。她踉跄地挪到窗前,一屁股坐到坚硬的地板上,疼痛让她的双手从眼睛上滑了下来。那个人影还在那里。然而令杜雅君感到更加惊异的是,尽管闪电已经过去,她仍旧能够地看到那个人影,连她被微风拂动的乱发也丝丝缕缕清晰地呈现在她溢满惊恐的眼中。

  “啊……啊……啊……”杜雅君的喉咙被什么给堵住了,就象她小时候的那一次,被一块软糖卡到了气管里一样,只能发出连她自己也听不清楚的混乱的单音节。这时,那个人影动了动,缓慢地、象舞台上的戏曲演员那样走着碎步倒退着来到杜雅君面前。

  你不是真的!

  我只不过是在做梦。

  这又是一场摄人的噩梦。

  杜雅君张开嘴喊着,但是却没有半点声音,她坐在那里,活象一台被关掉了音量的电视机,不知何时高举在头顶、绝望的双手就是电视机上上那僵直竖立着的天线。

  那个人影在杜雅君面前停顿了几秒,突然象变魔术似的,将后背跟正面换了过来,喷着一股浓烈腐臭味的头朝杜雅君居高临下地压了下来,枯黄、缠结的发梢扫在杜雅君满是冷汗的脸上,一种奇痒难当、被蚁噬般的感觉从她的神经末梢一直传进她充盈着恐惧的大脑。

  现在,那张死白色的脸已经与杜雅君仰起的脸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看清她没有一点生气的双眼中那鱼网般的、因血液久不流通而发青的血丝。那个人影的头就那么悬着,象是一颗挂在墙上的破木偶的头。

  是她?!

  怎么又是她?

  思维就象尖利的指甲拨动着琴弦一样,顿时活跃起来。那个被杜雅君错认为是她母亲的人影,却长着一张既熟悉又陌生、使她害怕得几乎要发疯的脸,那是她自己的脸——是梦中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魔鬼的脸。

  那个她也许从杜雅君惊讶的神情判断出她已经记起了自己,发黑的嘴唇开始蠕动,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她肿胀的舌头从尖锐的两排牙齿间伸出来,象蜥蜴似的快速地在嘴唇周围舔了一圈,让人作呕的气息直钻杜雅君的鼻孔。她要讲话了,兴许是要传达某种预言,就仿佛神话中的神谕。

  “你要死,他们也要死,你们七个人都得死。知道吗?”在那个她模糊的声音中夹杂着一种“嘶嘶”声,似乎有一条蛇正盘在她的喉间,悠闲地吐着信子。

  不可能!

  决不可能!

  她在撒谎。

  魔鬼的谎言。

  杜雅君还是僵硬地仰着她的头,大张着嘴,胸脯剧烈的一起一伏,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正在被恐惧和那股恶臭味腐蚀着。但她似乎非常相信脑子里那盘恒的一丝意识所告诉她的这个事实——这的确是一个扰人的恶梦,而恶梦的本质就是难以控制。这就好象坐在一辆全速开动的过山车上,随时都有可能从上边被摔到一旁的砖墙上,死得象只被苍蝇拍打死的小虫。

  那个她张了张嘴,将一团臭气喷在杜雅君脸上,看着杜雅君痛苦地抽动着脸上的肌肉,嘴唇因窒息而变得青紫,她显得十分开心,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双眼中却没有半丝笑意,那里边流露出的那股冰寒的邪恶直刺杜雅君的心灵深处。邪恶助长了恐惧,恐惧在杜雅君的身体里飞扬跋扈,她突然想到,或许自己真的会死,而且就在马上到来的下一刻。

  闪电再次亮起,这一次,雷声来得很快,几乎是与闪电同时到达。在雷轰电闪中,那个她象一只膨胀到极限的肥皂泡,无声地炸裂开来,只在雪亮的电光中洒下一些亮晶晶的微尘,那股腐臭味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杳无踪影。

  杜雅君就象疟疾发作似的,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哆嗦着。骇人的雷声随着电光骤然离去,黑暗的房间中,杜雅君坐在地板上猛烈地喘息,她感到阵阵头晕,象一只氢气球荡漾在虚无的空气中,依然亮着的电筒掉落在睡袋上,幽暗的光柱直指紧闭的房门。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杜雅君敏捷地拣起睡袋上的电筒,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将它紧紧握在汗津津的右手中,左手下意识地梳理着被汗水濡湿的短发,湿漉漉、漫溢着惊恐的双眼在发红的眼眶中来回转动,搜索着房间里重叠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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