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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浴室木门被风吹得轻微的摇晃中,龙卓鸣耸耸鼻子,笑着准备转过身,接着收拾他的盥洗用具。他肥硕的头颅稍稍向右边偏了一点,却突然停止了移动,它实际上仿佛被锁定在那个位置,双眼也在同时瞪大了。
那被锁定的凝视并没有超过三秒钟,但龙卓鸣都觉得长得多。他看到自己那白色的、湿漉漉的浴巾正横在自己眼前,象一条白蛇般急速地缠向他的脖子。一个念头瞬息滑过他的脑际,大脑驱使他迅速抬起双手,企图阻止浴巾的来势。
然而一切都似乎太迟了,龙卓鸣的双手还没抬到胸前,浴巾已经冰冷地勒紧了他的喉头。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气息便象被水坝阻住的河流似的,在喉间猛地撞击了一下,又飞快地跌落进腹腔。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他的全身,他握住不锈钢杯子的右手五指忽地松开,随同左手一齐抓向自己的喉咙。杯子直直地落到潮湿的水泥地板上,反作用力令它弹起又坠下,反复几次之后,它终于在清脆的碰撞声中无力地滚到门旁的阴影里。
谁?是谁?
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当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在龙卓鸣的大脑皮层上,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就快晕过去。现在,他好象一只气球一样浮在空气上,思想变得飘渺。他双手弯曲成爪状,徒劳地撕扯着颈子上的浴巾,双腿象被人安了弹簧般来回蹬踢着,越来越无力,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地翻覆在湿淋淋的地板上。
雨,继续无情地下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头顶的小窗户那儿传来,似乎从金星上传过来,很遥远。小浴室在短时间里好象变得非常大,模糊的电筒光柱开始在眼前慢慢地旋转起来,进而变成一个个散乱的光斑,仿佛到处都弥漫着烟雾。半人高的大浴桶象是迷失在烟雾中的影子,逐渐扩大的边沿幻化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
不要……不要再继续了。
我已经完全透不过气来了。
生命的光芒在龙卓鸣那翻得只剩下眼白的眼睛里渐渐暗淡下去,残存的一丝意识也在他大脑深处缓缓萎缩。他感觉到自己黏糊糊的舌头已经从半张的嘴唇间伸到了空气中,他张开手指,最后的那个动作好象是想把外露的舌头重新塞回口腔,然而,他的双手还没抬到下巴上,就软绵绵地垂了下去,轻轻地在身体两侧摆动。
喉咙里发出最终的“咯咯”的轻响,龙卓鸣粗短的双腿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尽管视网膜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光线,可当思维的潮水从他脑子里退却怠尽的最后一刻,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漫天遍野亮晶晶的雨点,透明、渺小。黑夜的天空越来越高远,他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迅速地穿透雨帘和暗夜,飞向那未知的远方……
暗夜蜕变 第五部分
东川县城东区黑灯瞎火的,闪电将白鹭山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密密层层的楼宇间,山巅上老教堂的暗影就象一只栖息在上的恐怖的吸血蝙蝠。
齐大腿深的积水根本就让人开不了车,雨衣和雨靴也挡不住雨水疯狂的入侵。两个刑警顶着呼啸的冷风走进了顾宏伟家漆黑的楼道门,他们抖落了身上部分水滴,头并头将电筒微弱的光柱打在刚刚拿出的笔记本上,笔记本的边沿已经被雨水浸湿,一些字迹的边角也化开了。年纪大点的那个刑警拂下头上滴水的雨帽,抹去脸上尚在流淌的雨水:“没错,应该是这儿。二楼……咱们上去。”
“嗯。”年轻的那个刑警合上笔记本,跟着自己的同事小心地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走在前边年纪大些的那个刑警在楼梯转弯处一脚踩空,滑了一下,幸亏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楼梯扶手,却弄了一手厚厚的灰尘。他站稳了脚跟,举起脏兮兮的右手,用电筒照了照,一把抹在了滴水的雨衣上:“这儿可真脏啊。”
“你没事吧?老张。”年轻的刑警紧赶几步,伸手搭在年纪大些的刑警肩头。
被叫作老张的刑警苦笑了一下:“没事,只是吓了一跳。小陈,你也要当心点脚下。”
“知道了。”小陈转身向黑乎乎的二楼看了一眼,“要不……我走前边吧。”
老张晃了晃手中的电筒:“没关系的,就快到了,走吧。”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这栋宿舍楼的外墙,可二楼封闭的空间里却听不到多大的雨声。两个刑警来到二楼,转向左边,老张将电筒光柱稳定地照在走廊尽头那张房门上。为了稳妥起见,小陈再次打开笔记本,对了一下门牌:“就是这家,敲门吧。”
“谁?”两声敲门声刚落下,屋里就传出一个男人略微嘶哑的嗓音和拖沓的脚步声,“是谁啊?”
小陈清了清嗓子:“你好!请问顾宏伟是住这儿吗?”
“是的,你们是……”结满污垢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屋子里摇曳的烛光中,门后出现一双警惕的眼睛。
老张掏出自己的警官证递给了门后的男人:“我们是警察……”
“警察?”门后的男人仔细看过警官证,交还给老张,将门完全打开了,“有什么事吗?”
小陈尽量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我们能不能进去谈?”
“啊——请请请。”男人抓抓鸟窝似的头发,一脸疑惑地将老张和小陈让进了客厅。
老张和小陈在客厅门边脱下雨衣,并排坐在了乱糟糟的沙发上:“你就是顾宏伟吗?”
“不是。”男人从厨房里端出两杯刚泡好的热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我是他的哥哥——顾宏军,你们找我弟弟……”
老张微微一笑:“是这样的,你知道你弟弟有个叫殷雪凝的同学吗?”
“知道啊,那女孩子以前还经常来我家玩呢。”顾宏军拘谨地在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她今天跟男朋友齐子健一起来了东川,听说是找顾宏伟他们搞同学聚会的,这事你……?”
“哦,我弟弟跟我说了,所以他下午就跟向辉一起出去了。”
老张和小陈双眼一亮,老张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他们有个什么秘密集会的地方,他从来也不肯告诉家里人。”
“是这样啊?那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弟弟现在是一个人住在这儿,因为他是开出租的,我来给他代几天班,这才在今天他走后到这儿来的。”
小陈看了老张一眼,两人的眉头都紧皱了起来。顾宏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问了一句:“警察同志,到底出什么事了?”
“嗯——也没什么。”小陈张开眉头,轻松地面对着顾宏军,“殷雪凝的家人因为联系不上她,又看到有关这边灾情的报道,所以很担心她。”
顾宏伟听完小陈的话,也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事,我想他们应该没什么事,这种鬼天气,我的手机一直都没有信号,联系不上也是正常的。我刚才想到有事找我弟弟,结果也没接通。”
“是啊,那麻烦你了。”老张和小陈站起身,带起的微风使得茶几上的烛火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哦,还有,你知道向辉住哪儿吗?”
“知道,知道。”顾宏伟将老张和小陈送到门口,“你们待会儿出门,向右转,直走,过了两个街口,可以看到一幢七层楼的白色房子,他们家就住中间那张门四楼的右手边。”
……
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来,将看着窗外瓢泼大雨沉思的苏云峰吓了一跳,他吸了口气,拿起了电话听筒:“喂?”
“喂?是苏队吗?我是老张啊。”电话那头传来老张那有点兴奋的声音。
苏云峰心中一动:“怎么样?找到殷雪凝了?”
“我们现在在向辉家,他妈妈说他们一起上了白鹭山。”
“白鹭山?”
“是啊,他们的聚会在山顶的老教堂,下午就上山了。”
苏云峰听到“老教堂”三个字,心突地一下,眉头慢慢地皱到一起:“老教堂?没弄错吗?”
“错不了,是向辉亲口告诉他妈妈的。”
苏云峰顿了顿:“知道了,你们先回来吧。”
“是,苏队。”
一道青色的闪电把苏云峰凝重的脸照得铁青,伴随着滚滚的雷声,电话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他迅速伸手拿起电话听筒:“喂?哪位?”
“苏队,我是小蔺啊。”电话听筒里“吱吱”的电流声中传来刑警小蔺那显得遥远的声音,“我和小于在白鹭山下的一户农家找到了那辆星A5580……”
苏云峰闭上眼点点头:“嗯,老张他们已经查到他们上山了。”
“是啊,幸好他们是下午上山的,估计路上没遇上暴风雨。”小蔺在电话那头尽量扯起了嗓门,试图盖过周围巨大的雨声,“但是上山的路刚被武警部队给封锁了……”
苏云峰猛地睁开眼睛:“什么?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山路塌方了,还有泥石流呢。”
“啊——山上的老教堂怎么样?是不是安全?”
“山上的情况还不知道啊。”
“山路什么时候能修好?”
“不清楚,听武警的周政委说,山路还在继续塌方,他们正在疏散周围的群众,只能等控制住塌方才能进行修复。”
“好,你们留在那儿随时注意山上的动向,一有情况马上报告。”
“是!”
前些日子那桩连环凶杀案和今日的这场暴风雨使得苏云峰一直都没休息好,他脸上显出疲累的憔悴,下眼睑也隐隐透出两圈淤黑色。他放下电话听筒,仰靠在椅子靠背上,双手用力地按压着两边的太阳穴。
闪电一接着一道照亮着窗外的漆黑,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苏云峰重重地叹了口气,离开椅子靠背,神情沉重地拿起了电话听筒。拨号之后,电话很快接通了,但只响了一下就被卓越那焦急的声音所代替:“喂?喂?”
“卓队,我是苏云峰……”
卓越停了几秒钟,才紧张的压着嗓子发问:“哦,找到我表妹了吗?”
“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几个同学一起上了白鹭山,但还没联系上。”
卓越那边传来一声呼气声:“那么大的雨,他们有地方躲雨吗?”
“山上有座老教堂,他们只可能去了那儿。”苏云峰一字一顿地说,“但是……”
卓越一听苏云峰的口气,心里一紧:“但是什么?是不是……?”
“据我的手下说,上山的路塌方了,还发生了泥石流,所以山上的情况我们还弄不清楚。”苏云峰一气说完这些,又换上一种安慰的的语气,“不过,卓队,你不要太着急,我以前到过老教堂,它是建在一整块岩石上的,塌方应该对它没有什么影响。”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而沉重的呼吸声,半晌,才又响起卓越的声音:“这样我就稍微放心点了,谢谢你,苏队,我想待会儿就赶到你们那边去……”
“什么?你过来?”苏云峰惊讶地瞪起了眼睛,“可是这么大的雨,路上开车很危险的。”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到了东川就直接去局里找你,麻烦你帮我密切注意白鹭山那边的动静。”
“嗯,卓队,放心吧。”苏云峰紧抿着嘴唇,“那我就在办公室等你,你小心点,开车不要太快。”
……
窗外“沙沙”摇曳的树枝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闪闪发亮,细雨还在慢慢地飘落。卓越放下电话听筒,紧蹙着眉头想了想,审慎地拨下了姨妈家的电话号码。姨妈早已等在电话旁边,不等第一声铃声落下,姨妈那有些沙哑的声音就很快传了过来:“是小越吗?”
“是啊,姨妈,我已经有雪凝的消息了,她很安全,你们放心吧。”卓越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松些。
姨妈似乎跟姨父嘀咕了一句什么,又马上转回来:“真的吗?太好了,你跟雪凝通了话吗?”
“啊——还没呢,是那边的同仁找到了她,她跟子健待的那个区电话线被雷霹断了,所以……”卓越仔细斟酌着话语,“姨妈,你跟姨父先休息吧。我听说那边的雨势小了很多,我正准备过去呢。”
“哦,那好,那好,你过去就好了。”姨妈的声音带着激动的哭腔。
“姨妈,我到那边就跟你们联系,相信我,雪凝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一找到他们俩马上就带他们一起回来。”
“好,好。”姨妈终于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卓越又安慰了姨妈几句,挂断了电话,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颊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