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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位渣土卡车司机后来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朱川的追悼会很隆重,有很多北京来的贵客。因为朱川父亲的关系,上海市政府这边包括卫生局都送了花圈。李总代表公司董事会送了花圈。屠伯年也参加了,在所有的男人中,他哭得最伤心,嘴里反复念叨,自己真不该离开诊所,应该留在朱川身边……让人觉得有那么点诸葛亮哭周瑜的味道。
追悼会结束后,李总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宣布由医务主管Zoe担任诊所代总经理,全面负责上海的业务。
这多少出乎大家的意料,因为朱川死后,最有希望继任的应该是诊所的二号人物…行政主管兼财务主管吴劳乾。
李总的意思非常明确,他需要一位既有管理能力、又熟悉业务的人来挑起这副担子。董事会对上海的市场是寄予厚望的,明年,最晚不迟于后年,上海的第二家诊所就要开张,我们不可能把管理型人才培养成医生,但可以把医生培养成管理型人才。
朱川死后,诊所里出现了一种谣传,说朱川是被Zoe克死的。
有人对两人的生辰八字作了分析,从五行来说,Zoe属水,朱川属火,水火不容,水遇火则灭。
这实在是无稽之谈。有句成语叫一马平川,川乃平原,平原即土地,朱川的命里有大量的土,在五行里,土是克水的,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应该是朱川克Zoe才对。
〃这个造谣的人就在我们中间。〃一直在吃菜不吭声的毛丽芳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毛丽芳在暗示,造谣者就是张铁静。张铁静听出来了,冷笑一声,反唇相讥:
第三节 美好愿望落了空
〃Zoe当了代理老总,提拔安若红当了护士长,诊所里居然出了两个护士长,因为顾及你的面子,才没有宣布你被免除了护士长。以你的胸襟,怎么能不对Zoe怀恨在心?造谣者究竟是谁,昭然若揭。〃
肖妤显然不希望在杜咬凤他们面前显出自己内部不团结,就打圆场说,其实我知道,这件事与你们俩都没有关系,造谣者是吴劳乾。
肖妤的这一招立竿见影,吴劳乾马上成了毛丽芳和张铁静的谈论对像。
即使身为老总,Zoe也记着自己头上有一个〃代〃字,所以她非常尊重吴劳乾,凡事都跟他商量。吴劳乾却常想出一些惊人之举,譬如,他要护士穿超短裙,弄得像饭店里的啤酒女郎。据说在日本人投资的太平洋口腔医院,女医生穿短裙,护士穿超短裙,规定必须穿。对于吴劳乾的刻意模仿,大家都觉得好笑,Zoe劝吴劳乾放弃这种荒唐的念头,病人进诊所是来看牙齿的,是来解除病痛的,如果他们想寻欢作乐,不如去夜总会。White的定位是高档化,如果护士都穿上超短裙,即使吸引了一部分男病人的眼球,诊所的格调会由此变得低俗化,得不偿失。
吴劳乾每月都要打一次高尔夫,他特意把球杆袋摆在办公室里,作为一种炫耀。他的高尔夫俱乐部会员证,据说价值不菲,能换一辆奥迪A6。上班的时候,他用电脑浏览网站,他关心的网站不外乎两种,一种与高尔夫相关的,另一种就是房地产类的网站。
吴劳乾买了四套房子,一套他和老婆孩子住着,一套给父母住,还有两套出租。他经常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给他的房客,关照一些注意事项,如浴缸是TOTO的铸铁浴缸,浴缸底部放了一块橡皮垫子,叫房客不要嫌麻烦,如果用脸盆,一定要放在橡皮垫子上,免得把浴缸弄出刮痕来,他会定期上门检查的。
大家都说,作为一名房东,吴劳乾的称职远远胜过财务主管兼行政主管。
朱川发生车祸的时候,正值非典肆虐,酒楼、饭店、商场,就连马路上的行人都少了一半。跟许多行业一样,White齿科陷入了最困难的时期。往返上海的商务客人锐减,要知道,高级白领与商务人士乃是这类高档诊所的主要客源,虽说上海的情况还可以,据官方统计,确诊病人不到十例。
光顾诊所的病人锐减,这已是不争的事实,Zoe发动医生,利用空闲时间,给每一位来过诊所的病人打电话,进行回访。要知道,这些医生都是从国营医院里出来的,在那里,根本不用为有没有病人而发愁,愁的只是病人太多,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根本没有回访病人这种思路,要给他们灌输新的理念。Zoe举了这样一个例子:有个台湾人,长年在上海,半年一次的洗牙,他不愿意在上海解决,买了双程机票飞回台北找他的牙医,这仅仅是洗牙吗?不,而是一次跟老朋友的愉快会面。所以,我们要抛弃原来的思维模式,树立新的理念…我不单是你的牙医,也是你的朋友。
为了度过难关,诊所在杂志登的广告上附折扣券,洗牙享受七折优惠。这一招果然见效,客人明显多起来,肖妤还拉来了几单大宗业务,如去新加坡国际学校为学生检查口腔,这些学生都是在上海经商的外籍人士子女。就这样,齐心协力,多管齐下,终于熬过了SARS肆虐的五月和六月。
很多日本人在上海工作,把太太、孩子也带来了,太太做家务,孩子上学,这是一块很大的市场。由于朱川在日本多年,不遗余力地为诊所开拓这块市场,千方百计地拉关系、找朋友,取得了一些效果,每次有日本人来,朱川总是坐在医生旁边,用流利的日语为病人与医生沟通。朱川的死,使得日本病人这一块的收入锐减,诊所急需日语人才,对此,吴劳乾与Zoe达成了一致,于是通过网上招聘,招进来一位姚枝子小姐,她是上海人,原是一家国营医院的口腔医生,辞职去日本读MBA,在日本待了七年,日文名字叫山口枝子。
应该说,无论专业还是日语,姚枝子都可以过关。吴劳乾很兴奋,说以后凡是有日本病人,都给姚枝子来做。Zoe却表示担心,如果单说日语,姚枝子是绰绰有余,毕竟在日本呆了七年,但离开医生的岗位也是七年,技术等于荒废了。要知道,在中国,哪怕你是最优秀的牙医,一旦走出国门,就啥也不是了。你的学历、你的从医经历,一概不被承认,连一个齿科助理都当不上,必须一切从头开始,进医科大学,考牙医执照。所以,在日本的七年里,姚枝子不可能接触齿科这个行业。
吴劳乾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当医生就跟骑自行车、学游泳一样,一旦学会就一辈子忘不掉了。他要姚枝子露一手,叫张铁静给她安排了洗牙的病人,没想到一次普通的洗牙足足洗了两个半小时,病人出了一身汗,姚枝子自己也是满头大汗,跟她搭班的护士米妮不住地摇头,说一看姚枝子的手势就知道她生疏得很。
出师不利,姚枝子也觉得很尴尬,她再三说自己能行,只是有点生疏罢了。但作为医务主管的Zoe,不敢把病人交给她,这是高档诊所,来的每一位病人都是上帝,不可能给你〃实习〃的机会,万一有个差池,再来一起投诉,那可怎么办?
于是,姚枝子只能像翻译一样,坐在诊所里等日本病人上门,可那些日本人已经成了朱川的朋友,都是冲着朱川才来的,他们跟姚枝子并不熟悉,姚枝子的到来,没能为诊所找回那些流失的日本客人,吴劳乾的美好愿望落了空。
时间一长,姚枝子在诊所里闲来无事,坐在电脑前,扫雷、纸牌、接龙,成了诊所里的游戏高手。不过她最大的兴趣还是购物,姚枝子是BURBERRY的品牌迷。
第四节 以毒攻毒,最好的疗伤法
上海的BURBERRY专卖店在南京西路的梅陇镇广场,姚枝子每周至少去逛两次。这里的BlueLabel系列是在日本制造的,姚枝子反复比较着东京与上海的价格差别,最终买了一只樱桃皮夹。
她外出的时候,对吴劳乾说,去南京西路的商务圈拜访日本客人,开拓市场,吴劳乾很高兴,没想到她所谓的〃市场〃就在BURBERRY专卖店里。
费了好大的劲,阿壶才把大家的话题从吴劳乾、姚枝子、非典这些琐碎的事情拉回到主题上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都对Zoe的死讳莫如深,好像怕招惹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肖妤还一个劲地问,小蕙跟你们说了什么?
奇怪!自己不肯说,又在打听别人怎么说。
她们愈是这样,阿壶越是感到Zoe的死是一个有挖掘价值的宝藏,值得深挖。
〃Zoe死后,接连又死了三个人。〃肖妤轻声的说道。
〃哪三个?〃阿壶追问。
没等肖妤回答,毛丽芳就使劲推了她一把:〃说好不提的,你怎么忘了?!〃
肖妤看了毛丽芳一眼,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事情过去都这么久了,告诉他们也没什么……〃
张铁静有点为肖妤辩护的意思,被毛丽芳瞪了一眼。
〃请你别忘了,我们还留在诊所里上班呢!如果他们真的好奇,去找离开诊所的人问好了,像小蕙、安若红她们……〃
当着阿壶、诺诺、杜咬凤的面,三个人这般窃窃私语,样子有点滑稽。
接着,毛丽芳为自己的话解释道:〃我们还在诊所里上班,对这种事情总有点忌讳吧,你们应该可以体谅我们的心情。至今我都觉得诊所里处处有Zoe的影子,每次经过她那间诊疗室门口,我都能闻到兰蔻香水的味道,那是Zoe最喜欢的……〃
毛丽芳的话音刚落,肖妤忽然掩面哭泣起来。
这顿饭就在吞吞吐吐的话语间结束了。杜咬凤埋单,六个人只花了三百多元,真的很实惠。就在他们走出餐厅,等候电梯的时候,张铁静忽然拉了诺诺一把,小声告诉她:
〃那三个人是吴劳乾、屠伯年和姚枝子。〃
诊所内的人不愿说,只能找诊所外的人了,诺诺打电话找小蕙,中介公司的人说,小蕙休假去了,心情不佳的她跟男友一块去了南京,说想去看看南京大屠杀纪念馆。
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哪儿有去这种地方〃散心〃的?
在那种地方,哪怕你刚刚中了彩票大奖,心情也会变得沉重起来,那可是聚集了三十万个冤魂的地方啊!
如果阿壶把他的鬼气指数测量仪拿出来,肯定热得烫手,要不了多久就撑爆了。
阿壶却笑着对诺诺说,你不懂,我知道小蕙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
朱川车祸、Zoe坠楼,屠伯年、吴劳乾和姚枝子相继身亡,尽管死了五个人,可与三十万个屠刀下的冤鬼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以毒攻毒,有时侯是一种最好的疗伤办法。
小蕙不在,只有找安若红了。
毛丽芳说,她知道安若红在一家药房当营业员,当诺诺与阿壶找到这家药房的时候,药房里的人说,安若红在半个月前就辞职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根据毛丽芳提供的手机号码,诺诺打给安若红,然而,这个号码已经更换了新的主人。
〃我想起来了,前一阵安若红给我打来过电话。〃
张铁静给阿壶提供了一条线索。
〃那天我在上班,安若红突然打来电话,问诊所目前的状况,我对她说,我们需要你这样的熟练护士,快回来吧,大家都想你呢。可她说,她再也不想在齿科这个圈子里做了,彻底心寒了。她还说,她有几次路过淮海路,抬头望去,为什么Zoe的那间诊疗室里始终黑灯瞎火的?我告诉她,是风水先生说的,那个房间要空关一年,怨气才能散尽。我听见安若红笑了一声,是那种苦笑,说了句'这管什么用呢?',就结束了通话。〃
〃她拨的是什么电话?〃阿壶问张铁静。
〃她拨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有没有来电显示功能?〃
〃有啊。〃
〃号码还在吗?〃
张铁静拿出手机,拨弄了一番:〃好像是这个号码吧。〃
阿壶试着拨了这个号码,这是位于普陀区一家〃乐购〃大卖场内的一部投币电话。
有两种可能:一,安若红是顾客,随意路过,使用了这部电话。二,她的新工作就在那个地方。但愿是后者,否则的话,只有刊登寻人启事了。
阿壶和诺诺来到这家乐购,拿着诊所开业时的合影,指着上面的安若红,四处向人询问,终于有一名保安指着36号收银台说:〃是不是她?〃
收银台前,一名女收银员正在忙碌,比起照片上,她明显地消瘦了,带着几分憔悴。看来肖妤和小蕙的话说得没错,诊所里,Zoe最要好的人就是安若红,因此Zoe的死对她的打击也是最大的。
望着两个突然冒出来的、能喊出她名字的陌生人,安若红显得茫然不知所措。
〃你们是谁?〃
〃我是Zoe的表妹。〃诺诺沿用了这个版本。
安若红愣了片刻,后面有顾客拿着商品在排队等候结账了,她就说:〃你们等我下班吧。〃
一小时后,安若红提前下了班。
在〃乐购〃底层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