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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植草就带来流川要的书。那是一本黑色皮质封面的诗集,封面四角镶着银包边,内页用深绿色墨水斜签这一个娟秀的花体女名,阿格丽丝。仙道走过去看了一眼,他记得早已去世的侯爵夫人就叫做这个名字。流川打开书简单地翻看了一下,点点头,站起身毫不迟疑地对越野说:“我准备好了,出发吧,中尉。”
他的行李出乎意料得少,只有一只小小的手提箱子。当小中士在大厅门口赶上他,气喘吁吁地询问那些被他留在房间抽屉里的勋章和领花时,流川迟疑了一刻,然后摇摇头,大步走出去。
仙道静静跟在他身边,两个人没有交谈,甚至没有眼神交汇。直到流川再一次停下来,他才诧异地投过视线。
这回流川注意的是庭院里那丛卡格里斯玫瑰,面无表情地考虑片刻,随即询问道:“给我一截插枝。”植草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吃惊,冲旁边做了个手势,“藤真阁下为您安排的一座小农庄,有个很大的花园。”中士接受命令赶忙跑过去,折下一段枝条,仔细地掐掉叶片。流川放下箱子,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那本诗集,把浑身长满了尖刺的青色枝条夹进去。转身的时候,只有仙道能听见他低声说出的那句话:“这是送给你的花。”
仙道楞了一下,想起最后一朵玫瑰凋落时猛然浓烈的芬芳,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他们将要乘坐火车,于明天早晨抵达帝都西南方的小城克莱顿,城郊湖边有一座拉文德总统专为流川准备的农庄。
流川似乎已经接受突然改变的去处和命运,摆脱了低落情绪。他和仙道一起在包厢中安静地坐着。火车缓缓开动,浓烟滚过天空,帝都的一切都化为虚幻的光影,瞬息消失在身后。窗外绚烂华丽的霞光遍照秋季田野,就连他们身处的小小空间也被染成澄澈的金色,有如曾经的所有岁月。
“喂,”流川突然开口,“给我念首诗听。”
仙道摊开手,做了个乐于从命的表情,示意流川翻开他放在桌子上的诗集,打开的恰好是夹着玫瑰枝条的那一页。仙道清了清嗓子,低声吟诵:
“黑夜来临之后我寻找你的眼睛
或者太阳
亡者沉默的领域中唯有你的声音响起
以及蕴含着呼吸的风
在灰烬的底层
玫瑰正从睡梦中被唤醒
下一个夏天
你将与重新绽放的世界相逢”
“与世界重逢,流川。”仙道随后的话让流川猛然抬起头,夕阳映着他深湛的眼瞳,额发上一抹灿烂的流光随着动作闪耀,放佛火焰打造的冠冕一般。“下一个夏天。”流川低声说,清亮的嗓音如同诗篇的一个回响,迷茫,然而不乏希望。
深夜,火车载着熟睡的人们,静悄悄停在一个本不应该停靠的小站。只有极少的人被稍稍惊动,翻身时从车窗瞥见数个笔挺身影下车走到站台上。在他被睡意迷惑的眼中,甚至瞧见了一个神色温和的高大男人,迈着似乎全然不会惊扰这个世界的从容脚步,渐渐远离。
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看见过他。
湖面上涌起的雾气遮蔽了附近的村庄,脚下逐渐寒冷和松软的土地预告了与小镇同名的湖泊的存在,植草带着部下们走在前面,踏着覆盖薄霜的小路,为流川指引方向。
最后一段路程要乘船通过,流川放好箱子,拒绝了植草为他搬来的矮凳,走上船头,和仙道并肩看向前方。浓雾让他们看不清稍远的水面,但逐渐变得透亮稀薄的雾气表明了清晨的到来。
仙道眯着眼睛,头发被风吹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像是在享受晨风。就好像那些风真能吹到他身上似的,流川忍不住想到,却在心里猛然一惊。
应该是感应到了流川的视线,仙道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只不过认识了数日的朋友的脸,愉快地笑起来,“新的生活,流川。”他悄声说道,然后整个人随着掠过水面的凉风,就那么消散了。
流川怔怔地望着船头,仙道刚刚还在的地方,可现在他可以一直看到远处去,看到渐渐清晰湖岸。雾气散去,冰凉光洁的阳光照耀下来,就在他凝视的方向,显出了一座小农庄的轮廓,房子旁边还有一棵残留绿意的树。流川希望那是一株黑樱桃树,或者苹果树。
“新的生活。”
他在心底静静地对自己说。
两年后的一日•;并未错失的男人
“本周的论文是分析杰夫特平原战役仙道彰将军投入预备队的时机。”讲台上神情凛冽的青年扫视教室里多数年长于他的学生们,“下课。”
佩戴着亮闪闪勋章的校级军官们豁然起立,整齐地向教官敬礼。能够到刚成立一年的共和国军事指挥学院来深造的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反抗帝国的战争中立下功劳的。可他们对身着便装、显得颇不合群的教官却十分尊敬——纵然年轻的教官曾在敌对的立场上,给他们制造了相当的麻烦。
流川枫在乡下隐居仅仅一年后,就被拉文德总统亲自请到初创的军校执掌教鞭,这不仅令军务大臣大吃一惊,刚听到这一要求时,连流川本人都为之愣怔。
然而一贯缺乏表情的面孔没有泄露内心的情绪,流川略作思索后就答应了亲身到访的总统阁下。这令总统开心得像个孩子,也让流川不由自主想起仙道对他的评价——
“约翰是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如果没有我们,他只能怀抱激情做一辈子梦。”仙道无奈地耸了耸肩,忍不住笑了,“可也只有这个家伙,能够不畏惧任何磨难和打击,在被现实狠狠教训过,经历过血腥、背叛、战争和破坏之后依然坚守理想。”
“我听说您在研究阿彰——仙道将军的战例,您有什么想法么?”约翰·拉文德热切地倾身向前,询问新任职的教授。
“我很遗憾。”
这一回答让总统颇为愕然,然而不通军事的他无法为好友辩驳,只好将视线投向不甘不愿陪他前来的军务大臣——时常微笑对人的藤真阁下这会儿也皱起了眉头。
“不能在他生前相遇于战场,是身为军人莫大的遗憾。”流川平静地说道,丝毫没有波动的情绪让人无从分辨他的话里究竟有几分诚意。不过流川可不会在意客人们的感受,纵然他们有过同一个挚友。
只有当他不经意瞥见院子里的黑樱桃树和盛开的玫瑰花从时,嘴角掠过了一丝极淡的神秘笑意。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