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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真的把我的话记住了,这么直接地记住了。
夏目贵志带来了八朔橘,他却被八朔带走了。
我能理解八朔的心情。净潭已经岌岌可危,它希望找到一切有可能挽救的办法,哪怕对方只是个孱弱的少年而已。
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也许净潭早就已经厌倦了。
我并不知晓它真正消散是在哪天。只是八朔固执地留在那个洞穴里,早就失去生机的洞穴。
我不忍心看它颓唐的样子,就跑去搜集灵液,寻找净潭的余留,隔三差五地去找它,可是终究没能留住它。
最后它也消失了。
消失得无视无踪。
——那个人用哥哥的面孔告诉我。
006 再见 》》》
这世界上我唯一对不起的是哥哥。
这世界上我唯一忘不了的是哥哥。
这世界上我一直在等待的是哥哥。
我在八原等他,于是终于等来了他。
可是那个人有哥哥的面容和微笑,却不是哥哥。
他是执掌四季的神,代替净潭成为八原的守护者。
有些东西覆灭了,终会有新的东西代替它。
然后……然后被遗忘,泯灭了原来的痕迹。
濯兮把四辰铃塞进我包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也许永远也等不到哥哥了。
我仍是对不起他,忘不了他。
因为那都是我的借口。我只是在为我的愧疚和懊悔寻找借口。
然而濯兮真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几年来我的生活没有了意义。
我在做什么呢?我还在八原做什么呢?
我的生活……一直,没有任何意义。
在那栋有着可怕妖怪的大宅里,在田沼受到
袭击前,我冲了过去。
其实那一刻我也不太明白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田沼是知道妖怪存在,同时也能够察觉到它们的人。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是充当了可靠的兄长的角色。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007 友人 》》》
对我来说,有那么几个特别的人。
同班的多轨,一班的田沼,还有二班的夏目。
我们知晓一个共同的秘密。
而更多时候,与我交流最多的是夏目。
于是渐渐的我觉得同夏目相处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习惯于去习惯他的步伐,他的呼吸,他说话的速率。等我察觉到,想要停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
那个少年以某种不可思议的姿态进入了我的世界。
我觉得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很多巧合。
比如很多时候我都是和多轨出门,而她总是因为种种原因而与我暂时失去了联系,那个时候我就会遇到夏目。
在跳蚤市场,在秋日祭典,在清晨的小径,在黄昏的山坡……
他因为一个包子脸的小孩而送我发夹,他把课外写生的紫云英花田仔细装裱了送给我。他很多次抓着我的肩膀或者手臂,直视着我的眼睛。
他说,东一,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们之间的秘密是可以彼此分享的。
他因为紧张,耳根处蔓延出一点红。
他说,东一,我会等待的。
我看着他清亮湿润的眼眸,那里面映着我的面庞。
每次看他这个样子,我都忍不住想逗弄他一下。
可是现在不行。
虽然夏目紧张的样子确实很有趣,但是我更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
我伸出手指去勾他的手指。
他皮肤的温度微凉,我就靠着他的肩膀,像很久以前在露神小小的祠堂前一样。
我说,其实更多时候我是羡慕你的。羡慕你久了,就有点嫉妒。可是你傻傻的样子却让我开始喜欢。
其实我很懦弱。
我害怕付出,因为我害怕我付出的对象根本就不在意。我不敢去喜欢其他人,因为我害怕他们对我的喜欢不屑一顾。可是在我之前,你却开始在意,开始付出,开始关注。我啊,总不想让我自己所害怕的让你经历。
夏目,对我来说,你就像另一个我。
我懂得你所害怕的,也明白你所有的心情。
008 选择 》》》
如果不是净潭和八朔的彻底消散,濯兮继任山神对我的种种试探,我想我的记忆也不会那么快复苏。
起初察觉到一些,我下意识地逃避,可是当我看到亲子鉴定的结果时,我突然明白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面对。
我不得不做出选择,而无论如何,这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于我来说,根本没有逃避和选择的余地。
因此我选择了和当初一样的做法。
我必须要远离夏目。
远离身边一切我关心和关心我的人。
因为我害怕他们难过的样子。
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时间淡化了存在的痕迹。
东一藤叶会被遗忘。
人类总是很擅长遗忘。
那时我是那么地悲观,根本想不到夏目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他选择代替我。
……果然,是个傻瓜。
009 秋日 》》》
一年后再回到八原,感觉这片土地好像没什么变化。
依旧是那个秋日,正如初遇之时。
一年的时间,濯兮把我身上不属于人世的痕迹完全抹去了。
如哥哥所期望的那样,我成为了一个真正普通的女孩子。
那么,我终于可以去见夏目了。
我想他依旧在那片山坡上,也许看夕阳累了,睡着了也说不定。
我怀着从未有过的心情往那片山坡走去。
依旧是那个平静的秋日傍晚。
作者有话要说:JJ抽死了……收藏哗啦啦掉得真快啊
玻璃心碎了一地
☆、夏目个人篇:午夜时光物语
000 零 》》》
“你一个人,寂寞吗?”
“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001 午夜 》》》
将近零时,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橘黄的光亮带来一丝暖意。
虽然是夏季,却依旧抵不住寒冷的气息。
年纪尚幼的孩子蹲坐在一盏路灯下,蜷缩身体,紧紧抱住了自己。
他面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在夏季蝉鸣的午夜无人街道上不知独自呆了多久。
夜空中云影覆盖月光,星子格外璀璨,夏夜果然是个观星的好季节。
他仰着脖子,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
多亮啊,那些闪烁的星星。
他突然想起以前常给他糖吃的老奶奶说过,逝去的亲人都会化作天上的星星。
那么……
“爸爸妈妈,也在其中吧?”
他望着辽阔的星空喃喃自语,心底涌出一丝委屈和苦涩。在它们涌出眼眶之前,他埋首于自己单薄的怀抱中,呜咽声微不可闻。
父母在他尚未懂事之时就先后去世,对于他们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唯一深藏于心底的,是父亲抱着仍是婴儿的他坐在廊里,对着有母亲种了花的院子时的记忆。
蝉鸣和灯丝的噼啪声在风声中消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幼小的男孩敏感地抬起头,望见街道尽头一条奇怪的影子。
条件反射地心中警铃大作,还未等对方出声,他抬脚便跑,拼命奔向越来越陌生的道路。
月亮在云层之后,星子满天,路灯的光芒和树影不断交替着在他奔跑的身上逝过。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那些东西……那些别人无法看见和理解的东西,为什么偏偏自己可以与他们交流?为什么其他人都不相信他?
他不是骗子,他没有说谎。
为什么得不到……信任呢。
被路上的石子绊倒,狼狈地摔到在地上。
半晌,瘦小的男孩都没有爬起来。
他呆呆地趴在地上,掌心和胳膊火辣辣的疼。
好似要发泄来自身体上的痛苦,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在午夜无人的寂静街道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呀,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有个和蔼的声音突然问道。
地上的男孩慢慢地抬起脸,他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一顶轿子停在自己面前,询问声正是从轿子里传来的。
“啊啊,真可怜啊。”
那个声音满是同情地说:
“快进来吧,可怜的孩子。我送你回家吧。”
明明周围什么都没有,却有股力量提起他的衣领,把他扔进了轿子里。
明明刚才看着还是小小的轿子,里面却大得摸不到四壁。
幼小的孩子紧张地抱紧了双腿。
“啊,别害怕。”那个声音蓦地响起,辨不清方向,“你叫什么名字?”
心中已有猜想,明确地告诫自己不要跟“它们”说话,可是这声音有种神奇的感染力,男孩子小声回答:
“夏目……夏目贵志。”
那个声音亲切地笑着:“这样啊,夏目君,我送你回家吧。”
002 归家 》》》
家。
这个概念在夏目贵志的印象中,早就模糊不清了。
究竟怎样算是一个家呢?
仅仅只是他现在的容身之所吗?
不,那不是。
无论如何,他无法在其中找到家的感觉。
那家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可以让他回去的……家。
在一阵上上下下的颠簸后,那个声音终于又响起来:
“哦,到了。”
夏目抬起头,面颊上干涸的泪痕导致他的面部皮肤干涩。他胡乱擦着面颊,小心翼翼地走向突然出现的出口。
那是一段闪烁着光亮的小路。
静悄悄的,有萤火和蝉鸣。
“那么,再见啦,夏目君。”
在他踩上小路的时候,身后那个身影说道。
再转身,轿子已经不见了。
“再见。”
他喃喃地对着轿子原本停留的方向说道:
“谢谢你。”
沿着小路一直往里走,道路两旁种着的陌生花朵散发着柔和微弱的光亮,像是给他照亮回家的路途似的。
终于在一段步行后,一栋没有灯光的屋子出现在他面前。
……这里,就是家吗?
其中一扇窗户突然亮起了灯光。
003 如梦 》》》
年幼的夏目奔进那间亮灯的房间,亮光刺目,他下意识地用胳膊挡住了眼睛。再放下的时候,他终于惊讶地无法出声,眼睛都不敢眨。
房间里的两个人,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爸爸……妈妈……”
他呢喃着许久未出口,也曾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念出口的称呼。
他对于父母的印象只存在于那张父母唯一的合照上。
年轻的两人,对着镜头腼腆地笑着。
而他触及的,是隔了数个年月的记忆。
这样的景象和记忆中重叠了,就像所有普通家庭一样。
“贵志?”母亲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他,轻笑着朝他招招手,“又做噩梦了吗?”
父亲抱起他,那样的感觉和高度,被他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悄然复苏了。
“啊,我的小男子汉。”父亲的声音那么温和,“不可以害怕噩梦哦。”
母亲走过来,她的容貌逐渐清晰,和照片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妈妈给你讲故事,直到你睡着好吗?”
小小的夏目心怦怦直跳,面对父母温和微笑的面孔时缓慢地点了点头。
母亲从父亲手中接过他,那么温柔亲切,是从未感受过的母亲的感觉。
“所有孩子的梦中都有守护着他的食梦貘哦……”
母亲把他抱到小卧室里,床头的灯亮着,灯光落在母亲年轻的面孔上,像无数次梦中的情景。
……也许这本来就是梦。
可是一切又是那么真实。
父母亲,他们的声音,他们触碰的感觉,他们的一切。
“我不要食梦貘。”小小的夏目突然说,他抓住母亲的手,“我只要爸爸妈妈。”
母亲轻笑着抚上他的额头,指尖暖暖的,催人入梦。
“快睡吧,我的贵志。”
夏目觉得自己困极了,可他又不愿意松开抓着母亲的手。
如果松开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吧?
他幼稚地想,更加用力地抓紧了母亲的手。
“妈妈……”
“嗯?”
“不要走。”
“一直都在哦。……爸爸和妈妈,一直在贵志的身边。”
之后的话如同梦呓,沉入了夏目为数极少的安静梦境中。
那样温暖,有父亲和母亲在。
004 岁月 》》》
“……贵志……贵志……”
忽远忽近的呼唤声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夏目从睡梦中苏醒,房间的门已经被拉开了。
“贵志,起床咯。”
妇人轻笑着唤着他。
“啊,抱歉。”